清风施展轻功,飞快的离开了是非之地。
他虽然很担心傅清尘,却不得不离开。因为他知道已经有无数人盯上了傅清尘,他根本没有将他带走的能力。
他是一个极度冷静的人。不会做无用功。
更何况他现在受了伤,那柄弯刀伤到了他。虽然止于血肉,并未伤筋动骨,可却有一股陌生邪异的气劲,侵入了他的体脉。
清风终于能够感受到傅清尘当时的感觉。
即便运功抵抗,右手半臂已如死物,毫无知觉。
清风如踏风而行,这种全力以赴的状态已是许久未曾有过。
他要去找罗谦。
只有罗谦能够帮他。
罗谦虽然不会武功。
可他会的,比武功要多的多。
不过片刻,清风已经到了岸旁。
对岸,就是春江明夜楼。
夜深深,巫女江自东向西,缓缓流淌。
清风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巫女江阻挡了他的去路。而是有人将他拦住。
清风冷冷的看着江口。
有伊人打着一把伞,只为遮住洒落的月光。
这是一个动人的美人。
可清风不敢妄动。
伊人缓缓转过身,声音优雅而动听。
“公子急欲归西,我送公子上路可好?”
……
……
白清水陷入了极大的危机。傅清尘的弯刀爆起恐怖的刀气,作着垂死挣扎。
太平教徒围攻而来,他们没有用兵器,亦没有靠近白清水。只是鼓动自身真气,干扰附近的气场。
他们显然极为了解这位南方道主的可怕。
到了白清水这种境界,自身圆融,外物已经很难伤其根本。
就算他此时全神灌注在魔刀之上,但只有兵器欺身三尺之内,都会在他的“道功”干扰之下,不但无功,反成助力。
太平教徒六人真气相激,形成一个螺旋气场。六人一心,竟如指臂使,试探起白清水周身气场最为薄弱的地方。
白清水充满智慧的眼中透出一丝精光,太平教众的一切尽收入他的眼中。
他现在是腹背受敌,既要运功压制弯刀邪异的能量,又有六大高手的真气抵在身外。
傅清尘心中大急,恨不得帮助白清水退敌。可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白清水见到傅清尘焦急的神色,露出了从容的笑容,说道:“清尘,生死不过是人生的截然不同的体验。你应该享受这种生死大怖之中的美妙,不失气度,方是道者风姿。”
白清水不但在用无上道功压制弯刀的邪气,力敌太平教六大高手,竟还有余力,对傅清尘言传身教。
傅清尘哽咽道:“师叔,我……”
白清水微微一笑,说道:“你天资聪颖,心地善良。于我龙门来说,是一块急待打磨的璞玉。只是你太过孝顺,敬师如父,这本是好的,如今却成了你修行的魔障。如今于道友羽化,虽是遗憾,对你来说,却是一个良机。”
傅清尘涩声道:“师叔,我师傅他,到底是不是死在我的手里……”
白清水柔声道:“生生死死,本就是一场游戏。是与不是,又能如何?死去的人,已经离开,生者常在。你又何必纠结?”
傅清尘苦笑道:“我没有师叔这般洒脱。”
白清水说道:“这只是你人生的一个阶段。一时的磨难,都是你行道之时的助力。”
话音一落,白清水左手伸出,反手伸张。
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如水波一样震开。
太平教众只感到六神合一的螺旋气场,竟被白清水左手剑指一引,反向弯刀袭去。
白清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引着气场,刀气,两股可怖的力量纠缠在一起。
锵!
弯刀被白清水压制到了极致,此时压力一松,好似堵塞的水池,骤然通开一个缺口。
气机相触相激,弯刀终于不再需要傅清尘这个媒介。那股无名邪力,终于从傅清尘的体内抽出。化作无人御使的无上魔兵,与太平教众厮杀在了一起。
太平教徒万般没有想到,这柄弯刀,竟然完全脱离了兵器的概念。
无需人的操持,无凭自舞,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无上刀法!
六大高手此时苦不堪言。
六神合一,是六人真气心神,合而为一。对上白清水这种修为通天之人,本是一招妙棋,因为只要是人,就有心力思惟的局现象。
白清水再厉害,最多不过一心二用,又如何能防备的了六神合一之后,可以一心六用的六大高手?
可面对这柄魔刀,却全然失去了这个优势。
刀本是死物,因人而生出无穷变化。却也受限于人力的极限。
如今魔刀在因缘巧合的激发下,已经脱离了兵器概念和人的局限。
若有一说,那便是,神器通而有灵!
白清水负手而立,站在傅清尘的身旁,看着弯刀如鬼神御使一般,以一敌六。
他神色淡然,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傅清尘说道:“清尘,你现在看着眼前此景,有何想法?”
傅清尘茫然道:“什么?”
他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竟已经置身事外了。
今夜经历了几番起落,他已经心交力瘁,他无喜无悲的说道:“我不知道。”
白清水带着感慨的语气说道:“我感觉很可悲。我道门自道祖传经,广成度世,火龙真人著书传世,才算为世人打开大道玄妙。可到后来,我道家真传,却因帝王之谬而一分为二。一者变成了学术思想,为民为政的无为不争之术。另一半,却因世俗卑见,而沦落成卜卦算命之流。”
白清水叹道:“还有一部分道门,得了古时练气士的传承,自以为玄门正宗,与武道合流。虽算是另辟奇径,却终究走错了路。”
傅清尘被白清水的话深深吸引,忍不住问道:“师叔,那什么才是正路?”
白清水说道:“找到生命的本来。”
傅清尘心中苦笑,他深知这位师叔,已经踏上了传说之中的天人之境,已非是他此时可以理解。
他说道:“我没有师叔玄妙莫测的道法,更是一个背上了弑师夺宝之名的蠢人。师叔对我说的这些,我根本不敢想象。”
白清水说道:“天地设位,万物滋始,不过顺应自然。上古之时,圣人治世,不是靠武功道法,也不靠巧取豪夺。”
“黄帝服牛乘马,因其知晓牛马之性,顺性调服。大禹能治水患,盖因顺应山河地势。后稷播种百谷,因其顺应天地时令。武王伐纣,周武代商,只因其顺应民心。”
白清水看着弯刀魔威滔天,已经将六位太平教徒其一斩于刀下时,从容说道:“清尘。你虽认为我道法高深。其实只论争强斗狠,我未必是眼前这六人的对手。可我知晓他们每一个人的强悍与弱点,因势导利,顺应自然。便可以将自身立于不败之地。”
傅清尘听的目眩神迷,更被白清水这种通天玄妙的手段所吸引,忍不住问道:“师叔,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白清水看着他,说道:“我早说过,你是一块璞玉。你师父虽然对你极好,但在修行一途,却是你谤道大魔。你未遇明师,长久下去,便是因师而眼瞎。如今你已成白云观叛徒,不为龙门所容。不如入我门下。天人大道,我必不吝传授。”
傅清尘猛然抬头,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