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妃被关押之后,张世成去见了她一次,此时张彩萍还留在她身边。
当天夜里,张彩萍畏罪自杀,留下认罪遗书。道是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瞒着张荣妃做的,私造凤印,又以此蛊惑哄骗张荣妃,自知罪该万死。
张家已是基本放弃了张荣妃,只要留她一条性命罢了。
因而萧珏很快颁下旨意,张彩萍妖言祸主,私造凤印,凌迟处死。张荣妃管教不力,又纵然奴婢严刑逼供,不配其位,只因她是先帝妃子,便关入永和宫,任何人不得靠近。
永和宫,就在曾经关闭废后的地方附近。只是这一处更加荒凉偏僻,只有一进狭小的屋子,房门紧锁,还有专门的小宫人看守着,就连外面那一个小院子也不允许她涉足。
萧重岚去见了张荣妃一次。
她从这种地方出来的时候,就暗暗发誓,自己绝不会再回到这里。可是这一次已经不一样了。
在小院子里看守的宫女替萧重岚打开锁,就退了出去。
萧重岚走进去,张荣妃已被卸了华冠,换下了锦服,光着头,钗环皆无。
她的身边,只有那个负责看守她的宫女,每日替她送饭和打扫一次。这样的境遇,比当年的姚菁怡,还要凄惨。
张荣妃听到响动,看到萧重岚走进来,几乎是瞬间,就将桌上喝水的一个瓷碗丢了过去,嘴里嘶喊着:“萧重岚你这个贱婢!”
一个灵活的身影一闪,青梅接住了那个碗。张荣妃连人都还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脚一阵刺痛,她一声惨叫,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动不得了。
这是青梅跟着萧重岚以来第一次真正出手,萧重岚根本阻止不及。
尽管这样轻易暴露身份不妥,萧重岚看了青梅一眼,还是没责怪她。
“你来看什么?看我笑话是不是?你休要得意,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不会饶过你!”张荣妃她就是不甘心。
尽管兄长已经与她分析了利害,也知道这已是最好的办法。
只恨她她之前被怨恨冲昏了头脑,没有耐性听从兄长的话。最后被人算计。
“你别要得意,如果不是萧珏还有那个洛迟砚,你根本赢不了我!”张荣妃歇斯底里喊着,恶狠狠看着她,“一定是冯慧贞把凤印给了你,你献给了萧珏,所以才这般得势!萧珏才这么肯听你的话!”她只恨自己就这样被欺骗了!
萧重岚只看她犹是不甘的眼神,就知道她还是想错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恨之外,还可以可怜她一些。
就算如此,萧重岚也并没有犹豫在她心头再刺上一刀:“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凤印至始至终都不曾失踪过。这只不过是是先帝不想立你为后,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不然这样的大事,先帝会不了了之?”
张荣妃似乎听不懂她的话,怔了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她恍惚了一下,将萧重岚说的话想了一遍,顿时脸色煞白。
“……你胡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知道?”张荣妃想挣扎起来,可根本动不了,她疯了一般大叫着,”不,不是,不会!你滚开,滚开!不可能!不可能……”
在院子外站着的小宫女被吓了一跳,伸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捂着耳朵躲了起来。
萧重岚任由她喊着,将她绝望的表情看在眼里。
血腥而悲惨的场面,在她噩梦里一次也没出现过。因为那样血淋淋的一幕,定格在她眼睛里。爹说,做梦就一定要做美梦。因为美梦成真。
“……我不信,我不信,是你在骗我……”张荣妃发泄够了,精疲力尽,瘫在墙角,只能怨恨地看着萧重岚,“一定是你,你恨我才故意报复我,是你娘嫉妒我,恨我,所以你……”
萧重岚居高临下看着她,打断她的话:“我娘是何等人物,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让她去在意。”
张荣妃呵呵笑了起来,仰面倒下去,脸上涕泪横流:“不配?你娘凭什么比我强?就凭着那张脸?就凭娇声娇气讨好陛下……”
萧重岚看着她面容扭曲,淡淡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但愿你活得到那一天。”她不屑再与她说话,转身出去。
也许张荣妃到死都不肯相信,先帝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里。
走出小小的院落,尖利凄切的哭叫声在身后划破寂静。萧重岚无动于衷,抬头看天,她走出的只是第一步。
“长公主,您怎么来了?”红氤在掖庭养伤,没想到萧重岚会亲自来这里看望她,她放心手中针线,又惊又喜。
萧重岚先去看了冯慧贞。
冯慧贞的伤较重,萧重岚派了专门的医女照顾她。这件事上,冯慧贞吃得苦最多,只是她面对萧重岚,神色一如往常,淡淡道:”奴婢为长公主效力是本分,能借此扳倒张荣妃,就是命也不足惜,奴婢有何顾虑?”
本来萧重岚打算让她们在风来阁养伤,只是那里被烧之后,需要重修。
萧重岚让红氤坐着别动,低头细细看她脸上的伤势,见那伤口已经脱了一层皮,颜色也变浅了,才微微松了口气。
红氤笑道:“长公主放心,太医开的药极好,说一定不会留下伤疤的。”
萧重岚还是责怪她对自己太狠心,道:“以后不许这般,若伤口深了些留下疤痕,可要难看了。”
红氤也有些后怕,当时只一心想着要取信陛下,她一咬牙在自己脸上也划了好几刀。想到弟弟阿川受过的苦,她又释然,觉得不算什么了。
她摸了摸脸,笑着点点头,却又抬头问:“阿川他……”
“他一切都好。你的事,怕他担心,没让他知道。”萧重岚知道她担心什么。
红氤笑了笑,她受的罪不小,养了这几日,脸色好多了。自从按照萧重岚的计划行事,那些日子她几乎不曾睡个好觉,每日里提心吊胆,只怕稍有不慎被张荣妃等人识破,因为日渐消瘦。若不是为了弟弟,她实在撑不下去。
萧重岚道:“洛太傅那边带话来,说是过不得一些日子,会让你和阿川见一见。阿川已有了安排,也让你不要担心他。日后之事,不如你们姐弟俩见了再好好商量。”
红氤欣喜地点点头。
探望了二人,萧重岚看了看天色,已近七月,今日倒是没那么热,风也清凉。
绿云照她地吩咐取了才做好的点心。又往福乐宫去。
近日因着萧珏心情不好,梁太后便要萧重岚替她多劝劝萧珏。
萧重岚到了福乐宫,远远就听到喝彩声。
那边小内侍眼尖,看到萧重岚来了忙去告诉韩德宝。
韩德宝一溜烟跑来,亲自迎接萧重岚,道:“陛下说了,若是长公主来,直接过去就是。”
他腆着脸儿,圆圆的脸白里透红,又淌着汗,活像蒸着的寿桃馒头,萧重岚扑哧一笑,跟着他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玄衣的青年正在萧珏前面的空地上舞枪,身手矫健,动作利落,只是还少了几分气势。
站在侍卫最前面的一个人,却不停拍手叫好,后面的侍卫稀稀拉拉也有附和的。
萧重岚暗暗摇头。
顾凌峰转身时,正好看到萧重岚这般举动,眼神一利,那缓下来的动作陡然一变,那一杆长.枪却又重新舞了起来。
谢东阳见他不停,再看旁边来的是萧重岚,心里暗笑顾凌峰是个傻小子。自己却先偷偷溜到萧重岚面前,拱了拱手,道:“多谢长公主!”
萧重岚奇怪:“谢从何来?”
谢东阳指了指正将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的顾凌峰,悄声道:“顾四如今是陛下身边第一侍卫长。”
萧重岚一怔。随即明白谢东阳为什么谢她。
此事还要说到一个月前的端午。
出了火灾之事,张荣妃又被关入冷宫。端午节也过得仓促简单。萧珏想哄梁太后高兴,便下旨请了永乐侯谢家和俞家老夫人等到宫中来,有谢家专门的戏班子给梁太后唱了半日的戏。
谢东阳自然来凑热闹,把顾凌峰也拉来了。顾凌峰肯来实出他意料之外。可等见到了萧重岚,就自然明白了原因。
顾凌峰本已因为清儿一番话打消了猜疑,可见到萧重岚,她恰好穿一身浅蓝百花绉丝裙,一眼看去和那日所见的女子更是相像。
顾凌峰又恰好听到众人议论,倒是张荣妃被萧重岚算计,打入了冷宫。
他越发觉得萧重岚不简单,便再去问她。没想到没说得两句话,就被萧重岚反问:“不知顾公子为何咄咄相逼,华阳不曾去过你说的地方,也没有你所说的什么企图,既然不相信华阳所言,又何必再问?”
萧重岚说完就走。
顾凌峰伸手一拦,也顾不得许多,直言不讳:“看来顾某这么问是问不出什么,可我知道长公主不是简单之人,不然又怎么能扳倒张荣妃?只求长公主手下留情,莫要对无辜之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