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大周,这就叫以其之道还彼之身!”雁临关议事厅里一片热闹。
大王子被押下去了,周将们却还记得他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样子。
这几个月来他们颇为憋屈,打又打不得,和又不愿意。就连南疆人似乎都有几分看他们不起的意思。
一个将官拍了拍一个伙伴的肩,乐道:“错了,太傅可说了,这就叫做礼尚往来!”
“对对对,礼尚往来!哈哈哈!”
这些将士和张世巡一样,都有些看不惯文人。尤其洛迟砚,来到雁临关,一看面白唇红,整日里衣袂飘飘,还成天熏得一股香臭气!
也有人传他是文武双全,可至少来了这好几天,也没见他摸过什么兵器,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城楼上吹笛子,也不怕大风呛了喉咙!
可是今天他的手下却把西戎的大王子给俘虏了,又三言两语让西戎王子丢进颜面。也算是替他们吐了一口恶气,连带着看洛迟砚就顺眼多了。
“肃静!”张世巡的副将看着张世巡的脸色,喝令大家安静下来。
张世巡看不惯洛迟砚这一会得意,便也不问抓了大王子怎么处置,先让人把顾凌峰给带上来。
看到五花大绑的顾凌峰,将士们不吭气了。
他们中间有与顾凌峰相熟的,自然猜得出他私自出关是为了什么。为他惋惜也罢,事不关己旁观也罢,却都知道军令严酷,他这一次,只怕是麻烦大了。
张世巡也不看什么顾家情面,直接就要处置顾凌峰。他估摸着洛迟砚还有那个许良成,都要替顾凌峰求情的,所以不想多做拖延。
哪知道命令还没出口,跟着顾凌峰的随从小松就先嚷了起来:“西戎的大王子是我家公子抓到的,他明明立了大功,不奖赏倒也罢了,怎么还要处置?”
张世巡喝道:“这是什么地方,边关重地,你一个小小奴仆多什么嘴!”他狐疑看向洛迟砚。
顾凌峰也让小松闭嘴。
洛迟砚虽然惊讶,却不动声色看向剑波等人。
剑波上前,如实道:“公子,张将军,大王子的确是顾将军抓获的。”
剑波和明月经过周密部署,要抓住蒙多只是迟早的事,其后二王子和贺铸的人赶来,周人和戎人混战,却给了蒙多可趁之机。
好在顾凌峰牢记着萧重岚的话,本来就埋伏在谷口,想以少胜多,把大王子给抓了个正着。
剑波追上来时差点还起了冲突,幸好明月认得顾凌峰,两厢一确认,便打道回府。
张世巡怒道:“就算你抓住大王子又如何?你违抗军令私自出关,按律本帅可以将你直接枭首示众,再奏明圣上!来人!将顾凌峰拖出去斩首!”
顾凌峰若不这么趾高气扬,他还会给顾家留点情面。
顾凌峰一见情势不对,忙辩道:“末将并非私自出关,而是接到密令奉命行事!”
张世巡冷笑一声,一扫众人,道:“密令?你奉何人密令,竟能越过本帅?”
顾凌峰一时语塞。他偷眼看了一下洛迟砚,又垂下眼睛。
他和萧重岚都以为洛迟砚远在京城,把事情栽在他头上倒是可以,可人家现在就在面前,这瞎话叫他如何说得出口?就是说出来也要立刻被戳穿啊。
顾凌峰暗恼自己愚蠢,刚才就该早点重新想个理由才是。
“张将军,实在对不住,是洛某让明月提前给顾将军传话,让他提前出关勘察地形,以备今日劫人之需。”
洛迟砚突然出声,拱手向张世巡致歉。
顾凌峰愣住了。
众人也面面相觑。大家都以为顾凌峰是胡乱找借口,却没想到真的是洛迟砚下的密令。
“在下出使时,陛下吩咐可以便宜从事。此事若走漏消息,只会前功尽弃。在下一时从权,不得已之处,还请张将军见谅。”
洛迟砚话说得圆满,态度也谦和,既借了皇帝之名,又是为了救长公主,张世巡若再抓着一点上下先后的错处不放,都显得不顾大局。
张世巡明知这里面有问题,却也只好放下,忍着气道:“敢问洛太傅,这般费劲周折抓了大王子,是要做什么?”
洛迟砚微微一笑:“自然是交换华阳长公主。”
张世巡一愣:“那和亲之事……”
“无论是否和亲,我大周都不必处于被动地位。”洛迟砚从容道。
张世巡手下立刻有人嘟囔道:“对啊这还差不多!不然,这哪是和亲,简直是抢亲嘛!”
张世巡瞪了那家伙一眼,冷笑道:“太傅果然有远见,张某自愧不如!”说完气呼呼走了。
他手下一看,一个个也赶紧跟着离开。
顾凌峰被人松了绑,上前拱手向洛迟砚致谢。
洛迟砚淡淡道:“顾将军竟能如此有谋略,洛某佩服。”
顾凌峰微微一愣,道:“不是华阳与太傅商量好了的吗?”
他本来已经绝望了,洛迟砚突然站出来替他说话,他便以为当然是洛迟砚和萧重岚提前商量好的。
洛迟砚眸光微闪,不咸不淡道:“……顾将军见到华阳长公主了?”
“啊……是。”顾凌峰一顿,想想洛迟砚替自己脱罪,也没必要瞒他,便道,“我本想去救她,却反被她所救。只是华阳不愿丢下她的婢女,所以让我抓了大王子好做交换。没想到……”
她和洛迟砚竟然不谋而合。
“希望顾将军以后能三思而后行。”洛迟砚听到萧重岚的事,心里却暗恼,面上还是淡淡的,转头吩咐明月去找许良成,“速速与贺铸谈好,交换大王子,让他们先送回长公主!”
顾凌峰闻言一喜,他身上的伤有好几处又绽开了口子,血流如注,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然而还是让他失望了,许良成怏然返回,说是贺铸不肯见他。
“为何?”洛迟砚也诧异。
许良成也是莫名其妙,道:“贺铸的手下说是亚相一病不起,谈判只能延后。那位二王子倒是性急,可太傅您说了只与贺铸谈判,故而属下只好回来了……”
顾凌峰听说出了变故,药还没有换好就跑来,闻言急道:“那个贺铸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找托辞故意不想放人?”
洛迟砚蹙眉沉吟,眼神渐渐冷峻,道:“若他只是找托词,倒也好了……”
“青青姑娘,要不亚相就交给你照顾吧,好吧?”
犬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萧重岚熟练地给贺铸换了一块凉帕,赶紧好语相求。
萧重岚转身看了看他,又看看站在旁边静默的彪形汉子。
这个戎人叫做允杵,负责贺铸的人身安全,也替他掌管兵马,只是平时从不见他主动开口。
“方才我进来,好像还听到亚相的声音,怎么一转眼就昏迷了呢?”萧重岚问道。
犬霍愁眉不展,道:“亚相这几天一直发热,已经有三天了,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可是他一直不许我说,又不准巫祝靠近。我这没办法,才把你找来,说不定亚相肯听听你的……”
萧重岚大致猜得到贺铸为什么不肯请人来看。西戎人无论生什么病,都以为是中了诅咒,都是让巫祝来做一番法事驱邪。
她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新梨曾假装生病,结果来了个巫婆,又唱又跳,她们赶紧找借口把人送走了。
萧重岚摸了摸贺铸的额头,烫得吓人,满面赤红,嘴上起泡,的确病得严重。
她再次看向允杵。
允杵被犬霍催促,才道:“亚相方才吩咐我,立刻召集人来,加派人手,只是话没说完,就昏过去了……”
萧重岚微一思忖,问道:“长公主周围增加的守卫,也是亚相吩咐的?”
允杵点头。
萧重岚便明白了,立刻道:“亚相的意思,只怕是要你们立刻在亚相营帐四周也加强防卫,动作要快!”
允杵不动,只守着贺铸。
犬霍也不解道:“你是说亚相营帐周围?这,这营地不都有我们的士兵吗?”外面都是自己人,就算要加强守卫,那也是在营地四周啊。
萧重岚要被他蠢哭了,无奈正要解释,忽然听到外面二王子的声音,侍卫拦着没让他进,二王子怒道:“你们怎么回事?亚相生病了,为何不让我去探望?都给我让开!”
犬霍一惊,小声道:“亚相醒的时候吩咐了,一定不能让二王子知道他病得很重,或者看到他昏迷的样子。这,这怎么办?”
他想请示贺铸,可贺铸这一时半会只怕还醒不了。
萧重岚也知道事情不好,脑子急转,压低声音问允杵:“你听到犬霍的话了?亚相不希望二王子知道他病重,现在情况紧急,如果我能骗过二王子,你按不按照我说的去做?”
允杵犹豫了一下,看看昏迷不醒的贺铸,终于点了点头。
犬霍都要被他俩急死了,看到允杵点头,他也捣蒜似的猛点头。
二王子蒙拓被侍卫拦着,大为光火,那天他要和周使者谈判,却被贺铸破坏了。
眼下大王子被周人抓走,如果贺铸同意换回大王子,他一番辛苦就什么好处都没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