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初三,蜀中沈家庄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门口来访之人络绎不绝,祝贺之声随处可闻。
庄子门口站着欧阳管家,一身织锦暗红袍,面上笑容灿烂,不住朝所来客人拱手道谢。
“欧阳大管家!”来人笑着抱拳,递上一张请柬。
“中原镖局张总镖头!”欧阳管家未翻请柬,便就大笑道,“失敬失敬,里边儿请!”
“今日你我二人可要喝得不醉不归啊!”他一面说着,一面往宅子里走。
“这是自然、自然!”
欧阳管家仍旧保持着那笑容,心中颇觉喜悦,方转头欲备继续迎客。不料视线从旁边移过来,却正对上石阶下走来的一个人。
来者衣着玄色劲装,脚踏黑缎登云靴,身背玄铁长剑,面容暗沉,剑眉斜飞,唇不言语,眸中清冷。
这前来祝贺的无一不是笑乐满面,独此人看着这般不善,欧阳管家心下没底,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就着寻常礼仪上前问好。
“敢问,这位少侠,那请帖……”
黑衣剑客脚步一停,自怀中摸出一方大红简帖,一言不发地拿给他。欧阳管家赶紧接过,还没等打开看,那人就大步跨进门去。
南山沈家不仅于商场上有名气,在江湖中亦是结交了不少人,故而此回沈老爷祝寿,想必各色人物都将前来,虽说有所顾虑,欧阳管家还是强作镇定地打开那请帖来看。
笺纸上一笔黑墨书三个大字——
“步云霄?”
“哦?是当朝步大将军的二公子?这也难怪不得……”
顺着这温润声音看去,林荫之下缓缓出来一人,欧阳管家先是一愣,随即也无奈着回话。
“是啊,这步家自打入了公门,心气儿就高了起来,保不准再过个些罢年,恐连江湖上的人都不认了。”
燕生推着宿兮从院里出来,听得他这话,自觉不解,方问道:
“不是据人说这步大将军,步大公子都是极好说话之人,也曾在与契丹人交战上立下大功,为何这二公子就是这么一副德行?”
闻他话语里的过激之处,宿兮不由皱眉喝道:
“小燕!”
欧阳管家倒是见怪不怪,眯眼笑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步二公子喜好插手江湖上的事,对朝堂之事反而漠不上心。说来也是,如今官家的规矩,那朝中有俸禄的,其子嗣想要做官再不容易。况且他头上还有个大哥,就是数下来,也轮不上他。”
“听师父说,步家剑法精湛,尤其是那套‘定魂剑法’,可谓是武林绝学。要有机会,我可得领教领教!”燕生摩拳擦掌了一番,大有现下就拔剑上去找他切磋一番的架势。
欧阳管家撸着胡须,大笑:“燕少侠不愧是姜南飞的徒弟,颇有乃师之风啊。”
宿兮将拳放至唇下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小燕,欧阳管家还有许多事要忙,我们就不多做打搅了。”
燕生自没注意到什么,很听话的点点头,伸手扶着轮椅转了方向朝内。
欧阳管家微一作揖,道:
“宿公子自便,老朽就不多招待了,若有何处有甚需要的,尽管吩咐。”
“多谢欧阳管家。”
说起沈家,这乃是当今大宋数一数二的巨富,光算得宅邸就有八百。南山这宅子也只能说是较为上眼的。
这府内极大,花园三处,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四周种满各色稀奇草木。
自大门到主厅,这一路上所碰见之人,少说有百来个,也就只得这地方容得下那么多的人。
“哇呵!沈家果然是面子大啊,连昆仑二老都来了。”刚一进门,燕生就有些咋咋呼呼。
“别多话。”宿兮大致扫了扫厅中数人,低声道,“咱们且挑个僻静些的地方,随意吃点东西就行。”
“诶……三哥,就不去跟别人讨教讨教什么的吗?”即便口上略有不悦,燕生还是依言推了他寻得东南角的位置。
“你若要去,便自己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吃茶也挺好。”
燕生恼火地在他旁边坐下,叹气。
“三哥,我怎放心你一个人啊。”
“我一个人怎么了?”宿兮端起茶杯来,轻抿了一口,笑,“不用太过担心,我酒量也不好,吃几口菜,意思意思就回去了。”
挠头想了一会儿,看着那周遭人群谈笑风生,其间少不得有几个是他心中倾慕多年的大侠,燕生心痒难耐,带着疑惑口吻,又问。
“……您一个人,当真没事儿?”说完自己也觉得多虑了。
宿兮不冷不淡地放下杯子,也不看他。
“你的剑法大半都是我教的,你说我可会有事?”
“那,那我可去了啊!”他兴兴奋奋地就站了起来,目光早已离席。
宿兮看在眼里,暗自无奈地笑道:
“去吧。”
手边是上好的云雾,热腾腾的,在冒白气。他也不急着喝,捧在手里慢慢暖着,自这阴暗角落闲闲看去,厅中高朋满座,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大多都来了。连得与他多年的好友也到了不少。
犹豫了一下,仍旧还是未上前去。
武林中人见面,无非是谈论武功套路,心法内功,或是刀枪剑锤之类的。也有人说到兴起之处,动了手比划几番,惹得周遭拍手叫好。
宿兮就在那旁边品茶,不言不语,只是含笑。
巳时六刻,眼瞅着八方来客皆到齐,桌上酒菜也都纷纷摆上,沈家大公子缓慢从偏房踱步而出,走至厅中朝堂下诸位拱手施礼。
“各位江湖好友——”
“承蒙诸位赏脸前来参加家父寿辰,沈晨天在此,多谢了。”
一语方罢,台下便有人哄笑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