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做事向来很快,加之来者是客,这热水不过一炷香时间便送至宿兮房内。
燕生推着他到浴桶旁,因得行动不便,宽衣之后亦是由他扶着慢慢踏水进去。水温尚好,水漫过他胸前,苏苏麻麻的暖意瞬间传遍全身,浑身的筋骨都松弛下来。
“三哥,要不要我帮你?”
“不必了。”他转过身,淡淡吩咐,“衣服就放在旁边,我若有事再唤你进来。”
“哦。”燕生放下他的衣袍,回头时见得宿兮已经靠在浴桶旁边休息,自己也不好得多做打扰,推门出去了。
木桶乃是上好的楠木而制,不易漏水,事先燕生已放下备好的药草,吻在鼻中有淡淡的安心宁神之效。
即便是如此温暖的热水,左脚仍无半点知觉。宿兮不由伸手摸了摸脚踝,常年未有活动过的地方,在水里显得格外苍白。他摇了摇头,自取了巾布浸水擦拭身体,柔软的丝绸划过胸前,指腹触及那里的几道紫线。
宿兮闭了眼,轻轻叹了口气。
今夜亥时一刻,沈家庄中的灯笼零零散散亮起,暗黄昏昏,隐隐有股阴气。
燕生弯腰小心瞅着那窗外,低低道:
“三哥,他们走了。”
“很好。”宿兮转着轮椅把桌上灯烛仅剩的一点火星掐灭,“他们大约要有所行动,趁此时机好生准备。”
“你说咱们能逃出去吗?”燕生极有些拿不准,不是说他对自个儿功夫有所怀疑,只是这庄子里的守卫太多,看着也都不弱,单凭他们两个怕是要杀出条血路来。
“不知道。”宿兮回得很干脆,“我只知,如今不走,留下来只能等死。”
说得有道理。燕生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批守卫过了,要半个时辰之后才会有第二批。我们这院子离后门最近,期间会路过张镖头的小院,如果不出差错,一盏茶时间应当没问题。”燕生犹自琢磨,说给他听。
“嗯。”宿兮随意地应下,刚要至门边,又似想起什么来,多说了一句,“去找陶姑娘过来吧,她一个女儿家,总不能丢下她不管。”
“也是。”燕生走到他前面,蹑手拉开门,“吱呀”一声轻响。院外漆黑一片,没有灯光,婆娑的树影在这般情景之下异常的可怖。
眼瞅一切正常,燕生几步跳到宿兮身后欲要推他往侧门走,不想围墙那面骤然亮起一道火光,他尚不及躲避,就听见齐齐的脚步声无礼的破门而入。
带头的是个穿着沈家守卫袍的中年男子,脸上有条疤痕。
“宿先生,这位少侠,如此时候为何不在房中休息?”
宿兮展开扇子,轻轻摇晃,嘴角含笑:“在下见今夜月色正好,就出来赏赏月,想来不打紧的吧?”
那男子脸色暗沉,语调平静:“这么晚了,先生还是回房里的好。凶手未擒,庄里现下还不太平。”
“我三哥想怎么着,你们还管不着!”燕生听着火大,不由上前一步。
“小燕。”宿兮收了扇子,面不改色地垂眸道,“不得无礼。”
燕生扭头看了他一眼,宿兮朝他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得闷闷地退回。
他手拿折扇朝对面的人抱拳拱了拱,斯文儒雅:
“这位大哥,我们当真不过是想赏月,可否能行个方便?”
“明月日日有,宿先生又何必急于这一时。”那人毫不松口,语气生硬。
燕生:“你……”
“既然这般,那我也就不坚持了。”宿兮理了理衣襟,“我们自会回房,这位大哥若是无事,就请先回吧。”
那人犹豫了一下,抱拳道:“我还是看着先生进去吧。”
“请随意。”宿兮转过轮椅面朝屋门,身后的燕生不情不愿的拖着步子跟上去。
夜风乍起,吹动树枝左右摇曳,几片枯叶随风离枝,在空中盘旋数圈,最后归于地面。
来者算上那中年男人一共是七人,一字排开,若从两端开攻应当会比较容易一些。
轮椅缓缓行了一半,宿兮忽抬眸,侧目看向燕生,后者当即会意,再抬脚的一瞬,身形一闪,眨眼间已到最右边的一个守卫背后。在众人皆未反应过来时,劈手就狠剁在他脖颈,只听那人一声惨叫,倒地翻滚。
为首的男子见状,面上微变,快速抽出刀来,飞身袭向燕生。
燕生扬眉,赶紧动脚侧身避过,那刀刃贴着他胸脯划过去,幸而没有伤着要害。其余五人早已纷纷拔出武器来,借此空当朝那面孤立无援的宿兮冲去。
一柄长剑刺来,宿兮却是临危不乱,展开铁骨扇挡住面门,伸出左手扣住来者咽喉。未料另一方又有人攻来,他手上施力,拧歪此人脖颈,再合扇,击于另一人下关、极泉、天宗三处穴位,便见此人骤然抽搐不已,大刀脱手。
混战不久,他二人占得上风,燕生一脚踢在男子腹部,扫视周围六人,都在地上呻吟不止,他心中暗喜,跳到宿兮跟前。
“三哥,我们快走!”
“好。”宿兮点头。
岂知话音刚落,兴许是闻得打斗声,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叫嚣着赶过来,门口几个领先人低头看得地上情景,又抬头看到宿兮二人,当即举刀要杀过来。
燕生眼疾手快,几拳之下揍倒在地。
“跃墙走!”宿兮当机立断,简洁道。
“是!”燕生推着他又行至左边围墙处,才要施展轻功,却瞧得那顶上有一人腿跨了一半,拿着火把将要跳下来,他心道不好。
“三哥,这边有人!”待转头去看右边围墙,亦有几个人已然跳了下来,手持刀剑,步步逼近。
“那边也有人!”他禁不住慌起来,手足无措地去看宿兮,焦急道,“三哥,我们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