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鬼的轻功脚法极快,快到几乎不像是寻常轻功,起先陶木晴勉强还能跟上,到后面基本便是被他连拖带拽着走的。
什么追兵能有这么厉害,让他也怕成这样……
耳边的风呼呼疾吹,约摸是跑了一个时辰的路,桑鬼这才带着她停下来,望了望左右,慢慢道:
“差不多了,先在此处歇息一夜吧。”
脚上的伤乃是初愈,哪里禁得住他这么厉害的狂奔。陶木晴好容易稳定下气息来,不住揉着自己的腿,这才抬起头打量周遭事物。因得那时从伏雪镇出来路上看过些许景色,她倒还记得,这地方竟是离镇上不远的一个简陋小院,里面恰有两间房屋,就这么瞧过去,空荡荡的应当是没有人居住。
桑鬼自拍了拍身上的浮灰,手负于身后,大步就垮了进去。陶木晴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屋中摆着的都是陈旧的桌椅,由于外边儿的天色渐渐暗下,眼前的视线不很清楚,桑鬼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擦着桌上的一只蜡烛点燃。
蓦地一下,屋内通明起来。
陶木晴不经意地伸手往桌面上扫了扫,居然没有灰尘,那想必是曾有人住过。联想起适才种种,她猜测,会不会在寻上听风谷之前,师父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儿的?
桑鬼撩起袍子随意朝椅子上一坐,懒懒的靠着打了个呵欠,慢悠悠抬起眼皮瞅着她,似笑非笑地扬起眉毛来:
“哼,你这丫头……知道厉害了吧?”
陶木晴听他这语气很是不妙,想起幼年时候曾见过他处罚门下弟子,手段毒辣,何止是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心中害怕,当即就低下头,扑通一声跪下来。
“弟子知错,请师父恕罪!”
“跪?你跪有何用?”桑鬼看都不欲看她一眼,冷哼道,“适才为师要动手,你凭什么阻拦?谁给你的胆子?!”
陶木晴却是猛地抬起头看他,眼里尽是不解和担忧:“师父,你当真杀了那么多的人?”
“少拿话岔开,为师问你话呢!”
她犹豫着抿了抿唇,好久才道:“现下武林中人人皆传你杀了盟主,又毒害蜀中沈家,英雄府内伺机作乱……若是再杀了白长老,这些无头罪名指不定就生生套在咱们门下了。我只是……不想看着桃花门就此被人灭掉。”
桑鬼毫不放在眼里,冷笑道:“为师有那么不堪?他们想灭我门,岂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师父厉害。”陶木晴脱口急声道,“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啊,咱们门下本就不多人,若是江湖上的小帮大派皆集结人马杀过来,师父你就是神仙也应付不了那么多啊!只怕到那时……玉石俱焚,你真心愿意?”
他微微弯起嘴角来,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几下,微笑道:“看来,你是信我未杀那什么盟主了?”
陶木晴认真地朝他一点头:“依师父这闲云野鹤的性子,想是分毫不会看上那盟主之位的。这不是信与不信……只是,我了解师父罢了。”
“嗯。”桑鬼甚是满意地笑着颔首,摸了摸她的头,“没白养你那么多年,倒也是欣慰了。”
他手指一挑,示意她,“起来吧,别跪了。做做样子,不过给外人看的,横竖这里只你我师徒二人,不必这么多规矩。”
陶木晴先是撑起一只脚就准备呢起身,不料忽的想起什么来,忙又跪回去。
“又怎么了?”他不耐烦。
“我……”陶木晴支支吾吾地跪在原地,目光闪躲,不敢看他,“我没找到珠子……”
师父给她的限期只有三个月,现下三月时间早便过去了。他此番前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不想,桑鬼发出一声轻笑,又靠回椅子上,“我道是什么。”
他闲闲地摆弄着衣带,面上看不出有何不妥的神情来,“那东西不好找,你找不到也是自然的。”
听他话中有话,陶木晴不禁问道:
“师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桑鬼放开手里的衣带,倾身凑到她跟前,沉默片刻,方道:“如我记得不错,似乎多年前曾将一名我门下弟子逐出过师门,如今……嗯,我想会不会她盗走的?”
避毒珠乃是她门中圣物,所放置之处何其隐蔽,若非是本门弟子旁得人不是那么容易知晓的。师父有此一说,倒也不奇怪。
可仍有一事她想不太明白,陶木晴又摇了摇头:“要真是那人的话,她又为何要拿走珠子,这东西对她来说有甚重要之处么?”
桑鬼眼里带着笑意,却颇有些深意望着她,开口道:“你可知,那个人,是谁么?”
见他表情古怪,摆明了的卖关子。陶木晴心中虽隐隐觉得不对,可还是不自觉问:
“是……谁?”
“方坤唯一的一个女儿,方颜。”
她顿时愣住,思来前因后果,脑中瞬间恍悟到什么。她幼时年纪小,或许已记不得门下是否有过这样一个人,倘使真如师父猜测,毒珠是她拿去的话……
这珠子能解百毒的用处她必然是晓得的,盗走珠子是三月之前,而英雄府出事恰在那之后短短两个月不到。方盟主又是死于剧毒,还是一种从未被人知晓的剧毒……她若是方颜,手里有这么一个东西,那么……
方盟主极有可能现在还活着了?
对于方坤是死是活,桑鬼自然没心思去理会。眼下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桃花门无缘背上这个黑锅,他日后定是不会有安慰日子过了。如今最为重要的还是想想怎么善后为好。
陶木晴有几句话说的不错。
若要硬拼,灭掉几个门派他还是不在话下的,不过这样一来桃花门的生死可能就顾及不上。过了这么多年的安逸日子,他早无心插手这些是非,能稳妥处理那是最好,只是……事情会如何发展,皆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