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小子。再次见面的感觉怎么样?”
白枫在昏迷中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间的摆设很熟悉。他的大脑有点晕眩,但是听到萨冷的声音后,立刻清醒过来,原来自己也被关在了这件窄小的、被魔法封锁的囚禁室里。
他从床上坐起,看到萨冷坐在桌子前,自顾自地喝着红酒。
“还不错,刚刚起床就能喝上黑魔人令人恶心的红酒。”
白枫充满讽刺地回了一句,然后坐到萨冷的对面,取出红酒杯,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斟满。
“你给我省着点喝!我被关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见红酒。这是魁魃送来的,他说要你借这瓶红酒的力度好好跟我聊聊,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如果这瓶酒喝光了,而你还没从我口中套出萨芙的下路,那个人魔一定会要你好看。”
白枫不屑地将红酒一口干下,他的预言成真了,这股怪异的红酒味道确实让他的胃部一阵翻涌。
“你被关了多久了?”
“我没那心情去计算时间,数着自己被囚禁的日子可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消遣。早晨看日出,傍晚看日落,其余时间都在睡觉,这就是我每天的任务。不过你就惨了,你这个人造人连睡觉都不会,如果什么时候你觉得无聊,可以央求我,我心情好也可以把你打晕,一躺就是三五天,总比坐着发呆要强。”
萨冷被囚禁的时间长了,突然看到人,话也变得很多,完全没有了黑魔法神那副冷傲的样子。
“萨芙怎么样了?”
“跟你说过,她已经死了,你大脑健忘,还是被魁魃打的间歇性失忆?”
“我不会跟魁拔多说什么,也不想打听你那高贵公主的下落,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可还安全。”
“关你屁事?”
萨冷爆了粗口,他眼神冰冷,不屑地看着白枫。说实话,白枫认识萨冷很久,却从没见过他如此粗鄙的言语。
“你想对我进行报复,现在你成功了,你杀死了我弟弟,杀死了我的忠臣,毁灭了我倾注心血的黑魔城,这都可以了吧?有必要再对我的女儿念念不忘吗?”
“萨冷,我不会杀你。但是你别以为我原谅了你,我只是念在你的女儿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现在才会跟你在这里喝着令人恶心的红酒,说着没用的废话!”
“哦,你是说因为萨芙救过你,所以你才跑来滨海城救我?我先谢谢你的谎言,但是我想告诉你,你来滨海城就是为了让黑魔人心悦诚服地归降拜血,而且这也不是你的意思,这肯定是连陆下达给你的命令。”
“你这老东西知道的还真不少。”
白枫冷笑着瞄了萨冷一眼。
“真是可悲啊,你的无知造就了你的悲剧。不,这不是悲剧,而是喜剧,滑稽的喜剧!”萨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白枫,摆出令人厌恶的笑脸,继续说道,“看在你我即将死在这里的份上,我还是让你知道些故事吧,起码也让喜剧圆满起来,给我们做个陪葬。”
“怎么?你想给我讲故事?是被关的太久了得了话痨综合征了吗?”
“不,这个故事你一定喜欢!”
萨冷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红酒,淡淡问道:“你知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吗?”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立刻让白枫失去了喝酒的欲望,他瞪着萨冷,完全想不到他为何要问这个。确实,白枫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在他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已经从他的世界消失,而父亲,从未提起过母亲。母亲就像一个虚幻的梦境,时不时地在他脑海中出现,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声音、相貌、动作,关于母亲所有的一切,白枫都是凭空想象,他始终坚信自己抱有对母亲的最初记忆,就是在夏夜中清唱着古老的歌谣,但是事实上,那只是他众多梦境中最为真实的念想。
看着白枫常年冷淡的脸上突然挂上无数种表情,萨冷笑了,笑的很开心。这个年轻人的力量强大,心志强大,但是他却是一个傻子,任人摆布的傻子。
“你肯定不知道!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是几岁?三岁?四岁?我不太清楚,但是你肯定记不得了,而且你的父亲也不会提起这段令人羞辱的过往。告诉你,你母亲的名字叫空之琳!是否觉得这个名字很奇妙?不像是人类的名字?没错,她不是人类!”
“你找死!”
白枫突然暴怒起来,他一跃而起,刚刚形成的风刃却被房间内的结界破坏。盛怒之下的白枫抓起桌上的红酒瓶,狠狠砸向萨冷的脑袋。
萨冷的魔法也无法催动,他干脆不做闪躲,直接被酒瓶开了瓢。随着酒瓶的碎屑和喷洒的红酒四散而开,萨冷挥拳用力砸到白枫的脸上。白枫被击倒,萨冷不顾头上鲜血横流,立刻冲上来,再次对着白枫腹部猛踩一脚,顺手又扬起身旁的椅子,甩在白枫头上,坚固的红木椅被摔碎。
“法神就是法神,没有魔法你也打不赢。”
萨冷冷笑了一下,看着躺在地上的白枫,又坐了回去。他撕碎衬衣的衣袖,将额头的鲜血清理了一下。
“看来今天要有人死在这里了。”
白枫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他随手抓起被摔断的椅腿,似乎准备跟萨冷拼命。
“果然,蠢材就是蠢材,给自己的仇人效力,还哭天抢地说要复仇。”萨冷啐了一口。
“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不想跟你这小辈争个你死我活,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自己有多蠢!”
“好,我就听听你的废话。”
白枫将椅腿远远扔开,一脚踢翻了桌子,站在萨冷面前怒视着他,一副废话说完就是绝命时刻的感觉。
“你想听了?那你可要认真听好,我的故事绝对不会倒了你的胃口。
你的母亲叫空之琳,她不是人,她是远古异族和人类共同的后裔,具有撕破时空的能力。没错,时空之力,我来猜猜你现在想到的是谁。”萨冷笑出声,声音干燥恶心。
“传说中的阿莱克斯之剑,想必你也听说过。二十多年前,在哈克国内有着一个极其隐蔽的谣言,那就是,想要获得阿莱克斯之剑的最后一道手续,就是撕破虚空,因为阿莱克斯之剑不存在于现世。而十分有趣的是,哈克国内当时正有着这样一个女孩,名叫空之琳。
“那年我只有二十几岁,哈克国还没有变成现在的样子。国内有三名法神,效忠于哈克王室,后来先代法神全部出走去寻找阿莱克斯之剑,他们的三名学生继承了他们的势力。这三名学生就是我、连陆和天水城法神宁仿,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我们爱上了同一个女孩。这其中,唯有连陆是虚情假意,他口口声声说要娶走空之琳,实际上却是垂涎时空之力。他相信了谣言,便想通过空之琳得到阿莱克斯之剑!
“但是空之琳最后却选择了连陆。宁仿先与连陆决裂,带领自己的亲信占领了哈克国南部的位置,而我,却愚蠢的期待连陆真心喜欢着空之琳,只要空之琳的选择正确,我祝福他们。但是最后,我发现了连陆的实验室。
“我想方设法救走了空之琳,没想到连陆竟派人追杀。我失去了空之琳的下落,立刻与连陆反目,我带着自己的人来到东部,建立了黑魔城。不过最后空之琳得救了,救下他的是一个小小的法魂,名叫白林。之后的事,我不说你也应该能知道,空之琳嫁给了白林,从此销声匿迹,连陆也没有找到她。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许多年后,我得知了连陆手下有一位能够使用时空之力的人造人。于是我开始寻找空之琳。你猜怎么样?原来白林没能保护她,反而将她送给了连陆。空之琳死了,而连陆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实验成果。
“六年前,我率军踏平了灵风,不为别的,只是想杀死白林。但是,最后我却动摇了,我看着白林痛苦虚弱的样子,突然想起,这个人是空之琳自己选择的丈夫。于是我放过了他。但是宁仿没有放过他,灵风城的亲天水派替宁仿杀死了白林,将他的头颅高高挂在城门上。呵呵,你说讽刺吗?”
听着萨冷的反问,白枫愣在原地,呆滞地看着萨冷,似乎没从他的故事中反应过来。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整天哭哭啼啼的喊着‘哎呀我要复仇我要复仇’,最后呢?帮着连陆毁灭了黑魔城,我想,宁仿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连陆赢了。他赢了。而你,却和我坐在这里等死!怎么样?我的故事有意思吗?可还对你胃口?最有意思的是,你竟然和使用时空之力的人造人走的很近,我很好奇,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吗?嗯?她的肚子里植入的是你母亲的魔心,难道你跟她在一起感受到了母爱?”
“其实我根本不相信你。”
白枫缓缓后退了几步,十分小心地坐在床上,他微微摇着头,语气虚弱。
“你可以不相信我,有什么关系?我能有什么证据?让你去质问连陆?还是高声祈祷你死去的老爹在你梦中显灵,把这有趣的故事再讲给你?毕竟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
“你觉得你活到现在都是萨芙的功劳,不过我告诉你白枫,我想杀你很简单。你以为萨芙对你所作的一切都能瞒过我?因为你是空之琳的儿子,我让你活到现在,但你却自不量力,打探黑魔机密,只想杀掉我。所以我把你送进了黑魔雇佣兵。但你还是不知死活,还要与我作对。于是,我找到机会把你送给了连陆,我想让连陆看到你,让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不过可惜,连陆脸皮很厚,而你也蠢的令人惊讶,最后,竟然会有这样的结局,呵呵,造化弄人。”
萨冷笑着笑着,突然不做声了,他猛地站起,将身下的椅子摔的粉碎。
“我知道你有一个弟弟,有一个女儿,但是从没见过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怎么了?”
白枫突然转移话题,他看着萨冷,眼中透出绝望。
“我只是给你讲了个笑话,让你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存一点东西,但是我的事情,你没资格知道。”
“你现在……还是忘不了那个使用时空之力的女孩吗?”
“我说了你没资格知道!”萨冷咆哮。
“如果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还顾忌什么?你的老脸早就在我攻下黑魔城的时候丢尽了,既然说了这么多,还是继续聊聊吧。”
萨冷冷笑着,看着表情错综复杂的白枫,突然感到这个孩子的可悲,说到底,他也只有十几岁。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忘不了空之琳,我没有妻子。萨芙是我收养的孤女。
为了击败连陆,我动用了先代法神的机密部队,将他们改造成雇佣兵,用来搜集能使人魔心变异的魔法力量。后来我听说东海一个岛屿内有着魔力强大的异族,他们似乎有着让人类瞬间变强的能力,于是我亲自带领黑魔佣兵前往,经过一番血战,我赢了。在战场上,我发现了一个女婴,她生长在树洞里,经过研究,我发现这是一个人类和异族的共同后代,她让我想起了空之琳。于是我将她带回了黑魔,把她视作自己的女儿,并用谎言欺骗她,说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后因病去世。这个女婴,就是萨芙。”
白枫绝望地躺倒在床上,萨冷的故事如此真实,竟然让他无法质疑。
如果萨冷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复仇而活,却最终帮着仇人实现了愿望,这真如萨冷所说,是一个喜剧,滑稽的喜剧。而月冕,自己此刻最亲近的人,是吞噬了母亲魔心的人造人,原来自己对她无法言表的亲切,竟然全源于此。
看着白枫的样子,萨冷却笑不出来。他用力一脚将被白枫掀翻的桌子踢得粉碎,恶狠狠地骂:“你之前的样子十分可笑,现在的样子让人恶心。跟你死在一起,真是一个无比悲情的结局。”
萨冷说完,扑回自己床上。白枫扭头看他,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不关你的事。是我输了,我输了……”
白枫听着他的突然虚弱下来的声音,似乎是哭了。他有些不敢置信,黑魔法神,窝在一间狭小的牢房里,躺在破烂的床上,自顾自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