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三次遇险?这个中奖几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这下不知道来的是何方贵客,冰蝶正思忖着如何脱身。身后那人一缕长发蹭着她的脸颊轻轻飘舞,那种如绸缎般轻柔的触感让她猛然回头。
“白烨?”
不过半日不见,可是重逢一刻,她却感动得快要掉下眼泪。不得不说,面对那个像烈火般耀眼的皇帝寒辰烨,她还是觉得很害怕的。不知道怎么就对这个白烨有些依赖了,那些只身涉险,独自面对所有质问和试探的胆战心惊,在此刻如决堤般将她击垮。
那个虽然晦暗却仿佛与世隔绝的裕华地宫,那个虽然清冷却关怀入微的翩翩公子,比这步步惊险的夜曦皇宫好上太多。
看着她剪水双瞳中泛起的些许湿意,白烨一贯冰冷的声音也带了一丝温度:“洛姑娘,怎么了?”
冰蝶很不争气地垂下头。
白烨便也跟着她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听说你今夜擅闯御书房了,可有被伤到?”
冰蝶一边摇头一边吃惊地问道:“你不是在裕华地宫守着吗,怎么会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
看她情绪恢复了些,白烨面具下的脸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月华静静洒在他染霜白衣上,飘摇似回风流雪,青丝飘舞间他淡漠的声音如同孤鸿悲鸣:“为何夜闯御书房?”
冰蝶蓦地便冷了脸,不再说话。白烨面具下的脸依旧无悲无喜,沉默之中那股子清冷却是在逼问。冰蝶慌乱地后退了几步,将身子转了过去。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纵使前尘往事一片悲凉凄酸,纵使她曾是那样卑贱落魄的小叫花,她也一直不曾有过现在这样的自卑。这样,唯恐让他发现她的真实模样。再多人讥讽过她,瞧不起她,她都会狡黠地反击,而后淡忘;可是此刻,她却万念俱焚。为何偏偏要让她在白烨面前,在这个深宫中唯一救过她唯一不为难她的好人面前,让那个狼狈落魄的自己原形毕露?
白烨远远望着她,冰冷的声音将冰蝶浇了个透:“你果然不是真正的洛冰蝶。”
冰蝶浑身都在颤抖。好不容易在夜曦皇宫遇到一个人品素质还不错的人,现在却又由他亲手掐灭她心中的希望。
“在裕华地宫我便怀疑此事。你言辞举止都少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教养与气质。”白烨的声音依旧冷得像一块冰,“空生了一副百媚千娇的皮囊,却是败絮其中。”
冰蝶这下是真的要哭了。为他的残忍决绝,也为她的小命不保。她还想像曾经智斗包子铺母夜叉和邪恶小丫鬟碧姝一样,狡猾机灵地反驳,可是面对这个冰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的人,她小嘴一撇,还是很不争气地刷刷流起了眼泪。
白烨也不说话,就看着她扑簌簌掉眼泪。半晌,听到她哽咽着嘀咕着什么,便问道:“你在说什么?”
冰蝶抽抽搭搭地重复了一遍,白烨还是没有听清,便又追问了一遍。
这下冰蝶又气又恼,扯着哭腔喊道:“我只是想活命怎么就那么难呀——”
一脸黑线的白烨盯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冰蝶,心里也是一万个哔了狗……都说好奇害死猫,就不该问这个傻丫头在嘀咕啥,结果要么听不清,要么直接喊起来了。要知道,他白烨在这个皇宫,是不能公然亮相的啊……得亏溜得快,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不过,从此,似乎多了一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了。
“白烨大侠,你这个地宫里的东西真好吃,我以后可以常来吗?”冰蝶啃完一只鸡腿,直接拿衣袖擦着嘴巴上的油,眼巴巴地望着白烨。
白烨嘴角抽搐,感谢面具遮挡了他的脸,不然他这样英俊的冰山脸居然瞬间拥有了千万表情包也会成为夜曦一大新闻吧……
“洛冰蝶,或者说,冒牌的洛冰蝶小姐,你来选秀目的何在?”
冰蝶眼睛滴溜溜转着,紧张地望着白烨:“大大大侠别误会,我绝对不是来谋杀皇帝的……不不不,我绝对没有任何恶念的。我就是受人所托,替嫁过来的而已。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啊我只想好好活着,大大大侠别去告状啊饶命啊……”
她还在神神叨叨,白烨却早已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裕华地宫事关夜曦存亡,岂是你想来就来的?选秀之事与我素不相干,你若是替嫁自求多福便是,我不会再插手,但这裕华地宫你也再不能来。”
冰蝶还想撒娇,却被面具后冰冷的目光给硬生生逼了回去。她这不是没辙了吗……御书房是不敢再闯了,碧姝又不肯教,那选秀她必然被无情淘汰,搞不好她由于太没文化,替嫁一事败露……
“白大侠……”
白烨转身,不再理会她。
冰蝶有些难过。看来,还是只有靠自己了。
“几日后哀家想在御花园亲督选秀,诗词曲赋,以文相会。夜曦素来崇文,哀家希望各位届时都能到场。毕竟,皇儿选妃,是皇儿的家事,也是夜曦的国事。”太后端坐在铺着紫貂皮的长椅上,不紧不慢地说道。
几个妃子都笑着应了。
“杜太妃,此等盛事,哀家希望,你也能来。”太后转向半躺在鎏金长椅上的杜太妃,笑着说道。
杜太妃冷嗤一声:“是太后娘娘的皇儿的家事,又不是臣妾的家事。臣妾就不掺和了。”
“臣妾参见皇上。”杜太妃话音刚落,便见席间各嫔妃倏然起身,齐声道。太后暂不理会杜太妃,笑着转向寒辰烨:“皇儿,你来得正好。哀家正与她们商讨你选秀之事。”
寒辰烨微微一扯嘴角:“见过太后,见过太妃。”面对杜太妃,他一向傲然万物的面容上,神色却有些恍惚。杜太妃冷冷一笑,把脸别向一边。
太后瞥了一眼杜太妃,继续对寒辰烨笑道:“皇儿,此乃夜曦皇室开枝散叶之大事,若政务不算繁忙,倒不如也来陪着哀家。”
“回太后娘娘的话,儿臣虽有心前往,但……”
“既然是太后和皇帝的家事,那臣妾便不留在这碍你们的事了。”杜太妃似是有意打断寒辰烨,张扬地从太后和皇帝一众人等面前趾高气扬地走过。寒辰烨看着杜太妃离开,几番欲言又止。
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她啊……
太后微微蹙眉:“皇儿既不愿来,那便由哀家、皇后、兰妃和梨嫔来帮着你选妃嫔了。”
寒辰烨颔首:“劳太后费心了。”
禀退皇后等人后,太后这才敛了慈颜悦色:“皇帝,莫非你还惦记着与杜太妃的过节?”
寒辰烨没有搭话。那样不堪回首的旧事,怎么可能忘记呢?
太后面露不悦:“皇儿啊,要坐稳这江山,该狠的心得狠下来,该忘的事得忘得一干二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哪个坐拥天下的人不需要些心机城府?哀家这是为你好。”
寒辰烨剑眉紧锁,颔首以应。
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皱眉道:“哀家也希望你多为夜曦皇室开枝散叶。哀家盼望着不久便可抱上孙儿。”
寒辰烨依旧只是点头却不言语。
太后也懒得在意,自顾自道:“皇后你还是得向着点,她毕竟曾为你登上皇位费尽了心力。给你的江山,你断不可拱手让人。再不济,皇后也是六宫之主,你损了她的面子,后宫也没了章法。”
寒辰烨沉默半晌,终于说了句“是”。
“臣妾参见皇上。”她似是太受宠若惊,手中的璎珞串落了满地。看着面前仓皇下跪的女子,寒辰烨忽然有些悲悯。
曾几何时,她也是他发誓要用尽一生去爱的人。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他知道她怨他初心不复,可是变的人,她就不算吗?
“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谢皇上。”女子颤抖着应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凤簪鸾钗金步摇,玉坠珠链衣袂飘。柳叶眉,秋水瞳,樱花唇,白玉肤。眸光澄澈中却混着一丝抹不去的悲哀。这便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夜曦皇后——佟芊瑶。
她微微抬起如梳齿如蝶翼般的睫毛,剪水双瞳满含惊喜地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的一瞬,她又瑟缩着将视线收了回去。都道相思苦,无奈苦相思。自他登基以来,是再没有来她宫中看她一眼。
寒辰烨却不再看她,旁若无人地坐下,沏了一杯茶兀自喝着。佟芊瑶有些睖睁,行至他身边,手也不知道该摆在哪里,心中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悲哀。“皇上今日缘何来了臣妾这里?”是回心转意了么?
她多想问,为何他忘了曾经许诺一生相守相知相爱的承诺。纵然他做到了皇后非她不立,可是她坐在这凤椅上,过得并不快活。
寒辰烨也不抬头看她:“太后说冷落了你,后宫恐是要乱了规矩。”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呢……感觉到温度被一点点从血液中剥离,她再没有力气维持那个温婉贤良的微笑。清亮的双瞳空洞无一物,恍若死灰。
“太子殿下,你以后还会娶别的妃子么?”
“傻瑶儿,就算我不娶,母后也会逼着我娶的。”
“那你以后会不会不要瑶儿了?”
“我以太子之名起誓,此生皇后非佟芊瑶不立。任凭后宫三千,独宠一人。”
终究,都是假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