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3)
“这两个年轻狂妄小子,武功深不可测,气势与胆势皆高人一等,胆大包天,实在很可恶。”辛夫人推了推爱女:“你再不下去,孔老恐怕要栽呢!”
“不会啦!娘。”辛云卿笑吟吟地一点也不焦急:“女儿已经告诉他,孔伯伯与爹的交情,他出手会有分寸的,孔伯伯不会有危险。”
假使她知道姜步虚根本不知道老残废是地缺孔荣,不焦急才怪。
“他?那一个他?”辛夫人声调怪怪地:“女儿,你有没有搞错?”
“娘!”辛云卿红晕上颊,扭着小腰肢撒娇。
“你先用毒计算他,现在又找上孔老。”辛夫人郑重地说:“你们之间,可说是铁定的对头,他初出道便一鸣惊人,不会轻易放过打倒高手名宿,增加威望扬名立万的机会,孔老正是他打倒的对象,你想他会不全力以赴吗?
除非,孔老改变利欲熏心的荒谬行径,辞去风云会客卿身分脱身事外,不然,你与他的敌对形势不会改变。”
“娘,女儿真不明白,孔伯伯为何要替风云会……”
“不好了!快走!”辛夫人惊呼,长身而起,向下面的农舍飞掠:“孔老要糟……”
姜步虚对自己的武功修为深具自信,不论单打或群殴,他都有应付的能力,依敌势的强弱而进退自如,胜负他毫不介意,心理上没有负担。
但这便成了他的弱点,最大的弱点则是他一直以局外人自居,所以没有强烈的制胜念头,出手有分寸,不想下重手开杀戒,点到即止不够积极。
他知道老残废的身分地位,必定比活行尸高,但绝不会在副会主活阎罗之上,武功当然不可能比活阎罗高明,单打独斗对他没有威胁。
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十分危险,知己不知彼危险加倍。
地缺的铁拐算是重兵刃,普通的刀剑必定一触即折,缚龙索长有四尺,正是克制拐的软兵刃。
索成了棍,笔直地与拐尖遥遥相对,双方已运足真力神功,看阵势气氛,就知道双方都要行强攻猛压的全力一击,很可能一击便决定生死存亡。
四海游龙在一旁虎视眈眈,监视活行尸一群人,左手挟了三去铁翎箭,右手的剑发出隐隐龙吟,随时皆可能发射铁翎箭挥剑扑上。
双方的慑人气势逐渐升至顶点,似乎头上的烈日已失去热力,无边杀气充塞在天宇下,连远在三丈外的人群,也感到杀气森森慑人心魄,不自觉地徐徐向后退,怕被杀气波及。
地缺的木脚下,一段被压住的小木板突然爆裂,发出破碎的响声,在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的反常寂静中,响声显得特别刺耳,有几个人竟然惊跳起来。
响声引发突变,紧张的气氛冲破了临界点。
一声冷哼,地缺疾冲而上,铁拐似奔雷破空狂射,所装的木脚与真的脚并无二致,快速稳固而且灵活,似乎比真的脚更管用。
接触的速度快逾电光石火,身形一动便贴身了。
缚龙索天矫而起,闪电似的缠住了铁拐的前段,猛地向外张,要将铁拐引偏。
接触太快,旁观的人几乎无法察觉变化。
铁拐的前段突然在索一搭之下,从中自行折断、弹出,速度倍增,疾射姜步虚的胸口。
缚龙索竟然来不及发挥外引抖拉的劲道,变化太快了。
姜步虚发挥本能反应的潜能,冲进的马步急停,右手索仍向外弹升,左手扭腰反抄。
千钧一发,生死分野,索弹升时带偏了铁拐前段。
铁拐的前段擦右劲侧飞过,生死间不容发。
他的左手,扣住了继续射抵胸部的铁拐后段,硬将捣来的千钧力道逼住,马步下沉。
这瞬间,地缺左手脱离铁拐,闪电似的伸抵他的右胁下,双方贴身了。
仓卒间,他转体、扭腰,马步再沉。
“卟”一声怪响,他感到右背肋热辣辣地。
“滚!”他大吼,右膝凶猛地撞在地缺的右胯上。
人影骤分,刹那间的接触也在刹那间分开、结束。
地缺飞退丈余,仰面摔倒急滑。
一条布帛随风飞起、飘落。
是姜步虚的布帛,右背肋起自腰带上方,终抵右琵琶骨下端,被利器削刮掉一条两寸宽,近尺长的裂缝,这件青衫成了破衣不能穿了。
护体神功并没能完全抗拒利器的削刮,肌表面出现红斑,皮虽然没被刮掉一层,但也受到轻微的刮伤。
假使他的反应不够,慢一刹那转体扭腰沉马步,那么,地缺左手暗藏的利器,必定贯人体内向上升,一定可以剖开他的右胁肋开膛。
地缺的内功火候相差不太远,内功对内功,一定可以给予致命的伤害,他死过一次了。
一连串的变化,发生与结束仅是刹那间事,完全凭本能的反应变化,不可能倚靠六识来指挥行动。
姜步虚年轻,反应迅捷灵活,生死须臾的重要关头,他逃出死神的掌心。
“你这老狗好阴毒!”他稳下马步大骂,随即咬牙切齿飞扑而上。
慢了一刹那,地缺滚身而起,向农舍一跃三丈,再起步便消失在农舍里。
而活行尸那些人,在地缺被撞飞的同一瞬间,知道大事不妙,不约而同一哄而散。
都是一些聪明人,聪明人腿一定快,利用房舍脱身的经验也十分老到,似乎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根本不可能认定目标追赶。
“喂!姜小子,穷寇莫迫,还有要紧的事……”四海游龙大叫。
姜步虚已追入农舍,显然被地缺阴毒的杀人手法所激怒,咬牙切齿穷追不舍。
铁拐是两段式的,前段可以弹出杀人,毫无武林人光明磊落的气概,利用兵刃的机巧杀人,永远不会成为受人尊敬的英雄,只能算是卑劣的谋杀犯邪魔外道。
地缺的左手,革心中暗藏了一把外形如隧刀的新月掌中刀,可用刀背敲击燧石生火,常被人误认是生火用具而非凶器,用作剖开人体的利器十分管用。
姜步虚要不是反应快运气好,胸不被洞穿,胁肋也将被新越掌中刀剖开,难怪他激怒得誓获老残废而甘心。
四海游龙心中一急,也追入农舍。
辛夫人母女与四侍女,是看到地缺飞退摔倒而火速现身向,下赶的。
相距在百步外,无法看清交手的经过,以为是双方一照面便被打倒的,怎知所发生的生死须央事故经过?
辛云卿当然感到焦急和不满,她却不知道姜步虚步认识老残废是地缺孔荣。
绝大多数的人,都有自以为是的缺点。
感情丰富的人,天真地认为我看青山多抚媚,青山看我应如是;天知道青山如果有生命,会不会把人也看得多抚媚?
辛云卿就犯了一厢情愿的错误。
她对姜步虚有好感,天真地认为姜步虚也该对她有好感;地缺与她辛家有交情,姜步虚也应该重视与尊重这份交情。
姜步虚一照面就把地缺打倒,她受不了啦!
地缺不是好东西;七大畸形人有一半不是好东西,九州毒王也不是善男信女,人见人怕口碑差得很,没有人敢在万毒宫辛家的人面前充人样,提起九州毒王,莫不敬鬼神而远之。
辛云卿人生得聪明美丽,大概一直就没有人敢拂逆她,姜步虚居然在她说出辛家与地缺的交情之后,毫不客气一照面便把地缺打倒,严重地伤害她的自尊。难怪她急怒交加,把对姜步虚的好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赶到农舍,已经找不到任何人了。
“不要管了,女儿。”辛夫人察看地面,找不到血迹,心中一宽:“孔老没受伤,这个阴险精明的老江湖,用不着替他担心,只要他存心逃命,任何人也追不上他的,目下我们还不能露面。”
“不,女儿非找他算帐不可。”辛云卿愤怒地说:“他不能这样对待我。”
“女儿,有些事你必须牢牢地记住。”辛夫人郑重地抓住爱女的手膀说。
“娘的意思……”
“你长大了,不再是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小女孩。”辛夫人郑重其事叮咛:“这次带你出来游历见世面,让你了解江湖大势,你可以暗中帮助孔老,但千万步可明里以万毒官辛家的身分帮助他。”“但是……”
“不要但是。”辛夫人沉下脸:“正邪之斗,其实是江湖霸权之争,所以才有人不顾一切用性命投入,如果让人知道万毒宫替风云会撑腰。后果将极为严重。”
“我们并没帮助风云会……”
“是吗?孔老是风云会的客卿,你怎么向江湖人士解释帮助他与风云会无关?”这……”
“侠义道群雄,大半是白道人士,白道人士又有一大半与官府有关连,一旦威胁到他们的生存,他们就会不择手段反击的。”
“娘,我们万毒宫不怕任何人挑衅。”辛云卿信心十足地做然说。
“是吗?”辛夫人冷冷一笑:“风云会之所以敢掀起狂风巨浪,是因为他们的山门堂口安在暗处,随时可以移动搬迁,外人无从寻根掘穴,万毒宫能移动搬迁吗?”
“这……”辛云卿一楞。
“万毒宫可以应付三五十名高手入侵,也许能应付三五百,但能应付三五百或三五千官兵攻打吗?白道人土一旦横了心,不难制造官兵出面的藉口,女儿,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们敢?这……”
“一旦威胁到他们的生存,连一个平常百姓也敢,女儿,记住,不能站在明处露面帮助孔老,而且必须尽量不让他知道我们在暗处助他,这老残废为人阴险精明,如果让他知道我们来了,他一定会放心大胆任性胡来,所以你最好少露面。”
“女儿记住了,我只要找那个什么鬼神愁。”辛云卿固执地说。
“你最好是记住。”辛夫人举手一挥,两名侍女退至她身后:“你去吧!我仍然隐身在暗处,自己小心,我不可能一直就在你身边照料。”
“女儿自当小心。”辛石卿顺从地说,领了两名侍女匆匆走了。
“这丫头……”辛夫人冲爱女的背影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