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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灵琴天音

第一卷 第五章 南北双魔

许青抱起酒坛,用指尖在坛顶戳了一个小洞,给三人各到一碗酒,蓝姬尖声道:“小宝,今天你们夫妻团聚,来,娘和你喝一杯!”

游云龙自小极爱酒,父亲常提着上等好酒送到石洞,两天一坛,而现在这酒色晶绿,酒香弥漫,说不上什么酒,许青向他瞟了一眼,游云龙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酒入腹中,心中升起一股热力,心想:这酒好烈。

蓝姬很高兴,以爪发筷子,在罐里捞鸡,吃得津津有味。

师徒两人虽是个女的,但酒量大得惊人,三人你一碗,我一碗,将一大坛酒喝得滴酒不剩。

奇怪的是,这酒入口极甜,但喝完后却觉得体内燥热,看许青也是脸泛酌红,份外娇艳,烛光下笑靥如花。

游云龙心想:平常我一个人喝一坛酒也没事,可现在怎么有些醉意,蓝姬依然大吃大嚼,将鸡骨头咬得“格嘣格嘣”直响,心里暗暗惊叹,真是海量。

正诧异间,突然庙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蓝姬神色一凛,低声道:“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了!”

许青笑意盎然,轻哂道:“师父,别理他,也许是村里的人上山。”

游云龙却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清楚听到是两个人施展轻功的脚步声,明显的是个会家子。

正准备开口,突然“蓬”的一声巨响,庙门已经打开,殿上尘土飞扬,一股冷风扑入大殿,烛影摇曳中,两条人影当门而立。

左边的人身材高大,气度威猛,一丛乱发乱须根根直立,轻裘缓带,却又几分破旧,手里拿着一柄大斧,右边的人腆着大肚子,罩着一件员外服,油光满面,象村野的一个土财主,手里拿着一柄长剑。

左边的大汉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来的真不凑巧,人家在饮合欢酒招待女婿,哈哈!”

右边员外模样的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总得讲个先来后到的,我哥俩一向住在这里,雀剿鸟占,也不和人家打个招呼。”

蓝姬霍地离席而起,桀桀怪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入地神魔’和‘笑面神魔’两人,两位深夜到此是冲着我老婆子来的?”

左边的入地神魔大声道:“南网地煞,你老大远从南到北,连个口信也不捎给我们,未免太瞧不起俺北方朋友吧!”

右边“笑面神魔”的油脸总是挂着一副笑咪咪的模样,说道:“‘地网地煞’人越长越精神,眼光越来越老到。”

蓝姬的左眼被游明宇一剑刺瞎后,最忌讳别人提到她眼睛,没想到“笑面神魔”直揭她伤疤。

她压住怒火,怪眼一翻,阴恻恻的说道:“几年不见,两位还成了气候,说话也大咧起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笑面神魔”笑道:“不必刮目,你本就独眼,再刮目,不就成了瞎子……”

话还未说完,蓝姬一声暴喝,人已凌空飞起,长剑直指“笑面神魔”的嘴巴。

“笑面神魔”侧身退了一步,手中的长剑反削蓝媚的眉心。

蓝姬不避不闪,剑光如波浪一般弯弯曲曲罩住了“笑面神魔”的腰间。

笑面神魔忙回剑挡架,入地神魔抡起板斧,从左侧向蓝姬直削而下。

蓝姬不愧为南方黑道枭雄,人在空中闪电般刺出三剑,“嗤嗤嗤”三响,分刺笑面神魔的面门、嘴巴、咽喉,她恼怒笑面神魔说她独目,所以专刺他的嘴。

笑面神魔大惊身子一横,竟向后贴地而飞,就象被人用绳子绑住,飞快地贴地一拉,饶是如此,胸前还是划了一道口子。

入地神魔的板斧砍下,蓝姬左手手指一挡,“当”的一声,竟是金铁交鸣之声,游云龙大骇,这丑婆子的手指是铁打的不成,板斧被震,入地神魔退了一步。

笑面神魔贴地而飞,身子竟奇迹般地一翻,象箭一样射向蓝姬,身子平射,人剑合一,蓝姬也是大惊,一个懒驴打滚,避开这一剑。

游云龙正看得心惊肉跳之际,突然一只玉手塞进他的臂弯,许青附耳低声道:“小兄弟走,我不喜欢。”说完拂灭烛火,将游云龙拉到神案后面。

大殿之上顿时一片漆黑,只见三条人影上下翻飞,此起彼落,其间杂夹着蓝姬的桀桀怪笑和笑面神魔的呵呵怪叫,剑与剑,剑与斧的相撞之声,不绝入耳。

游云龙侧耳倾听,只觉许青的头靠在自己胸前,玉手握着自己的手,掌心微潮,吹气如兰,游云龙心神一荡,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叮当声响,只觉得浑身燥热。

许青低声道:“那使板斧的叫沈人绝,人称入地神魔,使剑的叫范竹楼,人称笑面神魔,是北网天罗肖世平手下的十大神魔人物。”

游云龙道:“他们既知蓝姬婆婆在这里,为何撞来?”

许青道:“谁知道,也许他们认为我们不能越礼。”

游云龙道:“以他们的功力,能敌得住蓝姬婆婆么?”

许青道:“放心吧,他们决不是师父敌手,但他俩人号称十魔人物,自是不简单,一时半刻,也许不致落败。”

游云龙还待问,忽然许青一伸玉手,捂住了游云龙的嘴巴,柔声道:“好兄弟,别管他们,我俩谈谈话好吗?”

游云龙只觉得体内燥热难挡,加上许青与他相依相偎,在他耳边窃窃私语,还有少妇特有的体香,渐渐使他有些神思恍惚。

这时候,殿上的三人已拼死相斗,剑声嗤嗤大作,沈人绝和范竹楼却并不近身,围着蓝姬游斗,似在故意拖延时间。

蓝姬不耐,一声怪啸,冲天而起,凌空倒翻,变成头下脚上,长剑舞起两团剑花,分向沈人绝和范竹楼罩去。

突然,庙外又响起一声长啸,那啸声快得令人无法形容,初闻其声,犹在数里之外,再听,已到庙前,一条人影伟然挺立在月光之下。

饶是蓝姬盖世魔头,范沈二位凶残暴戾,都是一惊,停了下来,三人一望,全都呆住了。

只见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对襟大褂,褂主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秃鹰,两只眼睛用一块黝 布罩着,手里拿着一根旱烟袋。

游云龙和许青躲在案后,正当神驰意动之际,一见来人,顿时头脑一清,大惊道:“北网天罗!”出了一身冷汗。

来人正是“北网天罗”肖世平!

游云龙没想到俩大盖世魔头在这荒山古庙中会面,许青也是全身一颤,显已认出北网天罗。

北网天罗一扫大殿,大踏步跨进殿,神情冷漠道:“蓝姬,别来无恙!”

“南网地煞”一愕,脱口道:“你是谁?!……”

游云龙心道:这就奇了,蓝姬竟不认得北网天罗,还有那肖世平的手拢在袖里干什么?

肖世平冷嘿一声道:“蓝姬,不会吧,几年不见,就把摩天岭上的旧友给忘了。”

蓝姬眨着独眼,似乎还没想起,这时,游云龙身边的许青突然叫道:“师父,他就是北网天罗肖世平。”

蓝姬闻言脸色大变,施即一震,桀桀怪笑,道:“原来是肖老哥,多年不见,肖老哥怎么蒙起双眼,叫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肖世平木然道:“听说南网地煞早不在江湖走动,专在家调教爱子,此番到我北地,也不复有当年雄风,岁月无情,咱们都老了,不是吗?”

他这番话,明是叙旧,却暗含讥讽。

这时,范竹楼忽然干笑两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中谁能保得青山常在!”

游云龙一惊,这不对呀,听爹爹讲,北网天罗手下有十大神魔,个个忠心不二,对北网天罗敬若天神,可这范沈二人见了肖世平,连个招呼都不打,并出言顶撞,真是怪事。

肖世平听了这话,倏然脸色一沉,喝道:“说话的可是沈人绝和范竹楼!你两个叛贼,原来在这里!”

游云龙心道:原来入地神魔和笑面神魔已背叛了北网天罗。

范竹楼道:“正是我们,难道这里我们不能来吗?”

肖世平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能来,你们想到哪儿就去哪儿。”一边说话一边向范、沈二人走了过去,移步之间,洒脱从容,就象两眼未瞎一般。

范、沈二人似乎颇为忌惮,退后一步,道:“你想怎样?”

肖世平脚下未停,淡淡答道:“没什么,我肖世平只想看看长江后浪怎样推前浪。”话音一落,身形疾转,长长的旱烟枪一摆,疾如电光石火,向范、沈二人拦腰扫到。

范、沈竖起斧、剑一挡,突然,两人啊的一声,身子疾退三步,才拿桩站稳。

游云龙大惊,范、沈二人力战蓝姬百招不败,可肖世平却一招就将两人震退三步,这份骇人的功力,当真是空前绝后。

范、沈二人一招受挫,相互望了一眼,这对望一眼在别人眼里没什么,可在黑夜中能视物的游云龙眼里,却捕捉到一丝奇怪的光芒,似是在交谈告诉对方什么!

两人一声大喝,双双纵起,四掌向肖世平推去。

肖世平冷哼一声,两掌一迎,“蓬”的一声,沈、范两人象断线的风筝,身子抛飞五丈,一下子落在神案上,将神案砸个粉碎,两人翻滚在地,再也没能起来,不知是死是活。

这只不过是电光火石刹那间的事,蓝姬虽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目睹肖世平举手投足之间,就将两大神魔打得死活不知,不竟骇然变色。

肖世平轻松摆平了两大神魔,仰天狂笑,转过身来,沉声道:“蓝姬,现在我们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不好意思,让两个跳梁小丑打扰了我们的谈话。”

蓝姬脸色不自然,阴恻恻地说道:“肖老哥,这是向我这老婆子示威?”

肖世平淡然道:“蓝姬说话怎这般见外,只是两人不识好歹,我嫌烦,现在我们不是可以打开窗户说亮话,当年我俩在摩天岭上,曾指天为誓,从此南北称尊,互不侵犯,谁要是踏出疆界,二次相见,便是生死存亡分判之时!”

蓝姬骇然一震,忙不迭回望了许青一眼,许青松开游云龙的手,迈身而出,接口道:“我师兄离家出走,师父才越北寻子,我想这也情有可原!”

肖世平阴****:“说话的是什么人,我记得蓝姬手下没这号人,蓝姬是什么时候调教出如此能言善辩的好徒弟!”

蓝姬和许青两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游云龙一怔,心道:原来这南网地煞虽是名头极大,可也是欺软怕硬,一代魔头竟如此害怕强敌,与她名头可大大不符,听爹讲,南网地煞性情非常暴燥倔犟,翻脸不认人,难道是浪得虚名?

肖世平见没有回音,杀机越盛,沉声又道:“肖某向来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就不会罢手,刚才两个叛贼太不中用了,难得有蓝姬这样的对手与我一拼。”

游云龙凝注蓝姬,赫然发现她脸上流露出怯意,真不敢相信,三十年前在摩天岭上血战三天三夜,与北网天罗一分天下的蓝姬竟是这般畏缩,看不过眼,豪气顿炽,大步从神案后走出来,朗声道:“肖前辈,我来陪……”

话还没说完,忽感腔中灼热如被火烧,全身血气运行骤然加剧,喉头一阵气闷,身子一晃,竟然栽倒在地。

肖世平闻声一怔,闪电般抢上前来,伸手一探游云龙的鼻息,勃然大怒道:“好啊,姓蓝的,竟敢在我的地盘上使这种下三蓝的手段,今夜不杀了你,我姓肖的就白活了这么一把年纪。”

喝声中,旱烟枪绕身飞旋,层层枪影,径向蓝姬电涌而至。

蓝姬一带许青,反掌一挥,低喝道:“青儿,走!”

两条人影破空而起,足不沾地掠出庙外,疾如飞矢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游云龙只是昏迷,当肖世平伸手探他鼻息时,他突感肖世平的手柔软无骨,且带有一阵少女幽香,心中大奇,但又喊不出。

肖世平追出庙外,早不见蓝姬和许青的身影,破口大骂道:“蓝姬,百里之内,要让你逃出去,老朽就不姓……”余音未了,突然举手掩口,“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大小姐,你可不能说你不姓肖了。”突然方才倒在的范、沈两大神魔从地上爬了起来。

入地神魔沈人绝突然上前扶住肖世平惊道:“大小姐,你受伤了?”

肖世平一挥手道:“不要紧,刚才和你两对掌,才……”话音竟是个少女的口音。

沈人绝和范竹楼一听,连忙卟嗵跪倒在地,说道:“大小姐请原谅我俩举手过重,伤了大小姐,罪该万死。”

少女伸手一抹,游云龙差点叫出声来,竟是肖雪钗,钗儿从身上拿出一些充塞之物,并脱下高约二尺的厚鞋,说道:“起来吧,这怪不得你们。”

两人大喜,爬起身来,连磕了三个响头,呼道:“谢大小姐不杀之恩。”

顿了一顿,范竹楼又道:“大小姐,你吩咐我的事已办完,我们走了。”

钗儿忽然道:“今晚的事不许在江湖上提起。”

两人一怔,互望一眼,突然用力一咬,竟将各自的舌头咬下,呜呜作声,钗儿这才道: “走吧!”两人如飞而去。

游云龙躺在地上目睹这一切,惊骇不已,心道:这真是魔头,两大魔在江湖上可谓是顶天立地的人物,为何这般害怕钗儿,真是让人费解,想不到天真无邪的钗儿如此残毒。

眨眼之间,大殿上只剩下游云龙和钗儿,钗儿快步走到游云龙身边,将游云龙抱在怀里,飞身而去。

游云龙被她揽在怀里,兀自昏迷不醒,一张俊脸,红得象两块火炭,呼吸粗重。

钗儿正当妙龄,象这般孤身抱着一个与自己年纪上下的少年,真是平生第一遭,不禁心中卟嗵狂跳,因此专挑无人的小路疾奔。

前辈不远有一片树林,钗儿急钻进树林,这时乌云密布,天已下起雨来,钗儿将游云龙放在草地上,突然游云龙一把抱紧钗儿,双目暴突,喉中低吼,连声叫道:“大姐姐,大姐姐……”

钗儿见他双目遍布血丝,鼻孔翕动,神情狰狞,就象一头发狂的野兽,心疼不已,她明白这是中了两个魔女的淫毒。

游云龙饮了淫酒,此时已发作,通体如被炎灼,血脉贲张,理智已失。

钗儿又羞又怒,奋力挣扎,娇喘不已,叱喝道:“龙哥哥,放手!”

游云龙听而不闻,眼中所见,出现的全是幻影,体态丰满,妩媚横生的许青幻影。

钗儿大急,娇躯被游云龙纠缠着,摆脱不了,情急之下,只得银牙一咬,并指点了游云龙的“神府穴”,游云龙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双臂。

钗儿挣脱身子,见自己头发已乱,罗衫破裂,回想起来,粉脸不禁通红,心头犹如小鹿乱撞。

林中没人,寂静无比,钗儿一撩乱发,再次抱起游云龙,将他放在林边的水坑旁。

游云龙被冷水足足浸了半盏茶之久,面上的红潮和眼中的血丝才渐渐退去,呼吸也均匀起来。

再过一会儿,游云龙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全身尽湿,倒卧估一个水坑边,天上大雨如注,脑中却隐痛不已。

他摇摇头,茫然站起身来,诧道:“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

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这才回忆起刚才自己在庙内饮酒,后入地神魔和笑面神魔力斗蓝姬,钗儿扮肖世平出现,和两大魔头联手演戏,吓走了蓝姬和许青,后来自己突然昏倒,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突然,他听到细微的悉索之响,猛吃一惊,身子掠起,人在空中,左手已挥出一缕劲风,拂在身后的那片枯草丛,谁知劲力甫落,却听到草丛里发出一声惊叫。

游云龙也跟着“啊”的一声大叫,俊脸绯红,慌忙一提真气,凌空一个倒翻,硬生生的飘落五丈之外,同时赶紧背转身子。

游云龙的心理蹦蹦直跳,因为他看到一个少女在草丛中换衣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看到少女的粉颈****,如玉的肌肤,怎么不紧张。

钗儿见游云龙呼吸渐匀,心里大喜,心一松,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雨过天睛,就转到草丛后换了一身干衣服,没想到让游云龙冒失的看到。

游云龙怔了半晌,呆若木鸡,心道:是钗儿将自己带到这里的,她为何要易容成他爷爷,将蓝姬和许青吓跑,当时他在昏迷之中,但还是清楚看到入地神魔和笑面神魔是在演戏,她和两位神魔对一掌,两神魔凌空翻,装作受了重伤一般,这钗儿装得可真象,居然看不出什么破绽,后钗儿怕人知道,叫两大神魔不要说出去,两神魔竟然将自己舌头咬下,成了一个哑巴,现在自己冒失看到她的胴体,那还得了,她不要剜自己的双眼才怪,不如趁机溜之大喜。

可转而又想,大丈夫作事岂可不明不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溜之,象什么样子!

正在举棋不定,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游云龙身子一颤,就象一个作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钗儿一声冷笑道:“哼,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是吗?你自己把自己的眼睛留下。”

游云龙一怔,忘了自己的错,心中不禁大怒,心道: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心这么狠,自己无心看到,她就要剜眼,怕别人说出去,就割舌什么的,这简直和天真无邪的形象判若两人,不由怒容满面地一回头。

刚转动脖子,就听见钗儿一声娇叱道:“不准回头,怎么,火了是不是,我就这脾气,不喜欢拉倒。”

游云龙定身站住,怒道:“姑娘不觉得自己的手段太残忍了,太飞扬跋扈了吗?!”

钗儿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道:“你……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游云龙心道:这女孩子真是奇怪,说哭就哭,不由心里一软道:“我说的是忠言苦口,给姑娘提个醒,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说完身形疾起,向前飞掠而去,钗儿大惊,没想到游云龙头也不回的走了,急叫道:“你……敢……快回……”

想拔身去追,可刚一起就,就停了下来,站在松林里,只觉得无限委屈,无比难堪,尽化着点点泪珠,沿颊簌簌而落,咬牙恨恨道:“好一个薄情冷漠的家伙!”

继而又“卟哧”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两眨,面露喜色,娇躯一拧,向相反的方向穿林而出。

游云龙心中满腔怒火,施展盖世轻功,一路向前疾奔,幸好荒山野岭,罕有人迹,不会惊世骇俗,如果有人发现,真以为是大白天撞见鬼了。

此时正是春寒料峭,身边零落听到几声雄鸡鸣叫之声,眼里闪过几处零星的村落,在晨雾中沉睡。

经过一路的狂奔,他身上的湿衣服水气蒸腾,等他停下来的时候,身上的湿衣服已干了,就象经过一阵大太阳烤干的一般。

游云龙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已站在河滩边,河道弯弯,河水哗哗而流,游云龙坐在河边的大石上眼望着河水发呆。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说道:“哈,这位小兄弟大清早的,一个人坐在河边愁眉苦脸的,家里可死了什么人?”

游云龙大惊,一转头,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拿着一个鸡腿,斜靠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嘿嘿而笑。

那老者红光满面,看不出有多大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戏袍,破旧不堪,灰呛呛的,也看不出什么底色,足上蹬着一双方头木底官靴,颈上却围着一块脏兮兮的小儿用的围巾,叫谁看,却以为是一个神经失常的老疯子。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游云龙,嘴里喀喀有声的嚼着鸡骨头。

游云龙向四周望了望,不见有其它的人,奇道:“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老人放下鸡骨头,口中含含糊糊道:“嘿嘿,不是我说话,是鬼啊!”

游云龙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干嘛骂我?!”

老人胡子一翘,不解道:“我骂了你吗?我是见你愁眉苦脸,象死了爹娘样,好心问你,怎么是骂你?”

游云龙心里有气,说道:“你才死了爹娘。”

老人不怒,反而雀跃而起,拍手道:“嘿,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爹娘已死了四五十年。”

游云龙一怔,摇了摇头,心想:怪事,我怎么碰上了这么多老疯子,昨天遇上了蓝姬,疯疯癫癫,把我当作他儿子,几个数字都分不清楚,居然说十八和三十八一样,今天又碰到一个老疯子,真是撞鬼了。于是掉过头,再也不理老疯子。

疯老头又道:“小子,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不说话,哦,对了,我能看相,你这小子面相可大大的不善,是个无情无义,恩将仇报的薄情冷心,自私自利,好坏不分,不辨是非……的人!”

游云龙一怔,忖道:这疯老头看似疯疯癫癫,可说的话似是有针对而言。忍不住说道:我是这样的人又怎么样?

老者脸上青气一闪道:“我要代人教训教训你——”

话声刚落,也没见他作势挥手,游云龙的两边脸上竟中了两掌,虽打得不重,但有些炎辣辣的吃痛。

游云龙大怒,一声大喝,一爪向疯老头抓出,疯老头身子一弯一扭,不知怎地,竟成他手爪中溜了出来,就象全身抹了油一般。

一爪抓空,游云龙一怔,这老头身法的确怪异至极。

疯老头双手箕张,竟从圈外反攻回来,迅如电闪雷鸣,游云龙只觉得眼前一花,忙用琴囊一格,“当”的一声,疯老儿的手掌击在琴身,这九龙琴的琴身是用精钢打造,竟发出铿锵之声,这老头的身子浑不似血肉之躯,游云龙只觉得一股大力从琴囊上传来,琴囊几乎拿捏不稳,一连退了好几步。

但游云龙生性倔犟,打死也不认输,明知这疯老头的武功已超出他多多,一点也不气馁,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一声长啸,拔出长剑,纵身而起,长剑如流星赶月,刺向那老儿的前胸。

疯老头斜身相避,左掌已出,击向游云龙的右肋。

游云龙剑已撇向右边,只得用左拳相迎,“砰”的一声大响,双掌相撞,力道所在,地下纱尘飞扬,游云龙又退了几步,胸口真气一浊,回想起来那老头拳上力道若有若无,若实若虚,竟似随时可以收发变换,不由暗暗心惊。

疯老儿借双拳相撞之力向后凌空倒翻,落地时稳稳站住,轻似鸿毛,站在那里眉开眼笑,说道:“嗯,还不错,还算上斤上两,来,再接我两招。”说完,猱身直上,左拳右掌,直攻上面。

游云龙牙关一咬,腾身而起,手中长剑左右分刺。

疯老头一声冷哼,不闪不避,中路直进,左手由掌变爪,一下子抓住游云龙手腕,一翻一扭,竟将长剑夺了下来,左手一拳击出,“咚”的一声,游云龙身子横飞出去,重重的掼出去五丈。

可奇怪的是,却是轻轻的落在沙地上,就象是被人轻轻的放下一般。

游云龙一提真气,发现自己身上却没一点受伤,说道:“前辈你……”

疯老头脸色一冷,接口道:“什么前辈后辈的,要不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我撕了你,怎不知大小姐为何喜欢上了你这个小白脸,哼,不知好歹的小子!”

“大小姐!”游云龙心中一动,他在昏迷之时听到入地神魔和笑面神魔称钗儿为大小姐,难道……

游云龙道:“我什么不知好歹?”

疯老头道:“怎么,我说错了,邪教妖女害你,你却象灌了迷魂汤一样,拿屎把当糖粑,要不是大小姐明察秋豪,你这小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游云龙出了一身冷汗,不解道:“邪教妖女,大小姐?!”

话刚说完,突然疯老头身子暴掠,一把抓住了躺在地上的游云龙,扬起手掌,喝道:“你敢说大小姐是邪教妖女。”眼看两掌就要重重甩在游云龙的脸上,忽然间,他象记起了什么,垂下手掌,重重地将游云龙掷在地上。

游云龙毫无反击之力,急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疯老头怒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游云龙越来越感到了事情蹊跷,说道:“我是说你怎知邪教妖女害我!大小姐可是钗儿?”

疯老头脸色微微一缓,说道:“你以为是谁?大小姐为了暗中保护你,你却好心当驴肝肺。”

游云龙心头一亮,这才想起古庙中那纤小的身影,给他提醒的少女就是钗儿,忙道:“那蓝姬不是南网地煞吗?”

“呸!”疯老头道:“蓝姬性格刚烈如火,她是什么鸟人!”

游云龙大奇,问道:“可她们武功也是……为何偏偏要假冒南网地煞的名声,又编出一套谎话,行如此卑劣之事?”

疯老头面容一肃,道:“她们是邪教的两个妖女,如此煞费苦心,必有重大图谋。”

游云龙道:“邪教?”

疯老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这都不知道,亏你在江湖上混,江湖中近几年崛起了一个非常神秘的邪教组织,叫幽灵教,里面都是****,那两位就是邪教高手,她们专用淫酒然后摄起三十六名童男的阳精,修炼一种‘玄阴神功’!”

游云龙惊骇不已,可那假蓝姬和假许青,两人装得一点破绽也没有,她们竟利用了自己的同情心,真是人心险恶,满腹疑问,坐起身子,急问道:“前辈,那钗儿是怎么发觉的?”

疯老头胡子一翘,象生气的样子道:“别叫我前辈前辈的,我名叫周颠。”

游云龙一惊,他以前听父亲提过,北网天罗手下有十大神魔,其中“痴癫神魔”周颠武功最高,但他疯疯癫癫,性情随和,所以在十大神魔中并不突出。

周颠见游云龙张大嘴巴望着他,没好气地道:“怎么,没见过呀,大小姐冰雪聪明,象你这猪脑!”

游云龙心里一点气也没有,问道:“钗儿是怎样发觉的?”

周颠认真道:“南网地煞已七十岁了,嘴里没几根牙齿,可那妖女满嘴白牙,说话的口音也没那么苍老。”

游云龙心道:当时我怎么没想到,周颠歪着头又道:“还有……我记不起来了,哦,大小姐还跟踪着她们,看到她们是怎么易容的。”

听了周颠的话,看到他的表情,游云龙不由一笑,这痴颠神魔肯定和钗儿见过面,这些话都是钗儿说的,可钗儿在松树林里为什么不当面说清楚呢?

周颠突然道:“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游云龙忙道:“对,对!可两妖女怎会将故事编得那么细密?”

周颠道:“这是你这小子不长心眼,从未在江湖上走动的原故,三下两下就糊弄了你,让人将你骗着卖了,你还帮别人数钱,幸亏大小姐冰雪聪明,先让沈人绝和范竹楼去试试两妖女的火候,才演了一出好戏,可你倒好,将大小姐气哭了。”

游云龙惭愧道:“前……周……我该叫你什么?”

周颠道:“这还用我教你,人家有名有姓,你就叫我周颠。”

游云龙一看他虽长了一张娃娃脸,但眉毛胡子全白,至少有八九十岁,说道:“不妥,不妥,我就叫你周先生吧!”

周颠不高兴道:“什么意思?我又不是私塾的老师。”

游云龙道:“先生就是你比我先生的意思。”

周颠眨着眼睛想了一下,才说道:“嗯,好,这还差不多。”

游云龙道:“周先生,钗儿现在哪里?”

周颠一听这话,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转动头,四处看了看,神色慌乱道:“我该走了!”说完一拔身,人已在十丈开外。

游云龙一怔,摇摇头,突然眼前一亮,周颠又跑了回来,讨好的说道:“小兄弟,以后你见到大小姐,可不要说看到了我啊,千万别说。”

游云龙笑了笑,没有回答,周颠大急道:“我打了你,现在向你赔礼道歉还不行。”话一说完,“啪啪”两响,他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飞快的打了自己两个巴掌,游云龙一惊,忙点头道:“周先生,我答应你。”

周颠这才眉开眼笑,说道:“你说话可要算数!”

游云龙重重一点头,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个不算数?”

周颠这才放心,身子一起,疾飞而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旷的河滩只剩下游云龙,游云龙心里大是奇怪,象周颠这样疯疯癫癫,状极天真,个性率真的老头子怎会是十大神魔中的人物,十大神魔应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可他哪里知道,周颠性格虽然天真率直,但也是个嗜杀成性的人物,在江湖上可是人见人怕极为难缠的人物,说好裤子都脱给你穿,说烦了就翻脸不认人,撕你两半,他与其他九大神魔杀人不一样,他杀人于谈笑之间。

而今天对游云龙这般好,全是由于钗儿的原因,十大神魔虽然个个魔性十足,桀獒难测,天皇老子都不怕,但唯对北网天罗肖世平敬若神明,忠心不二,对肖世平的孙女儿肖雪钗更是奉为圣姑,由于他知道雪钗喜欢游云龙,所以爱屋及乌。

听周颠说,钗儿在暗中保护自己,一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小姐风餐露宿保护自己,可自己还误解了她,真是罪该万死,唉,不知钗儿现在在哪里,游云龙游目一匝,静静的河滩,除了自己,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由长叹一声,往前行去。

经过两天的奔波,游云龙回到了四川的九龙山下。

九龙堡,庄院巍峨,九龙山环抱着它,望着这陌生的城堡,游云龙心里十万火急,他真想见到爹爹,解开他心中所有的疑团,他所遇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偌大的九龙堡,寂然如死,既无人声,也不见人影,到处静悄悄的,静得没有丝毫声息。

游云龙心里一蹬,心头涌上一种不强的预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一入眼帘的赫然是满堡的迎风飘荡的白布球,招魂幡,入目都是白的,白色,死人的象征。

游云龙心头轰然大震,一下子感觉到自己整个沉落在冰窖里。

他强力支撑着,一咬牙,怀着沉重的心情就象走进立判生死的地狱,一步,两步,……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清晰如鼓,心跳声如锣,终于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到处也是白的,大厅中央摆着一具檀木棺材,棺材前的神案上,扎着素纸拱门,供满瓜果香烛,素烛高绕,香雾冉冉,正中一块木牌上,赫然写着“九龙堡堡主游明宇之灵位”。

游云龙脑中轰轰乱响,仿佛天都塌了,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离他而去,喃喃道:“不,这不是真的!”

这时一位身穿麻衣,头缠白布的老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惊诧的望着游云龙,问道:“你是……”

游云龙道:“我叫游云龙!”

老人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抱住游云龙,欣喜而泣道:“少堡主,你终于回来了,你可回来了,堡主他……”

游云龙问道:“老人家你是……”

老人泣不成声道:“我是管家王林。”

游云龙忍不住一把抓住王林的肩头,用力摇着问道:“王伯伯,告诉我,我爹他怎么啦?”

王林举手抹泪,说道:“少堡主,堡主他十天之前就与世长辞了,临终之前,才对老汉提及少堡主,堡主竟瞒了咱们整整十八年,全堡的人,谁也不知道少堡主尚在人世。”

游云龙挥泪道:“我不是问你这些,我是问,我爹是怎么死的!”

王林正容道:“病,老堡主是病故的!”

游云龙叫道:“不,不可能,我离开时候,爹爹还是好好的,怎么十天时间,一切都变了。”

王林安慰道:“少堡主,这是病灾,灾祸是躲不脱的!”

游云龙没听到王林在说什么,一颗心向下直落,一下子仿佛孤独地站在黑色沉沉的天际,无依无靠,朦胧中,似乎看见那跳动的灯花影中,父亲正念泪伫立,恍惚说道:“孩子,你回来太晚了。”

不由大叫一声“爹爹”,向棺材扑去。

王林突然迅速无比闪跃上前,举手将游云龙拦住,沉声道:“少堡主!”

游云龙拼力挣扎,叫道:“让我,我要看看爹爹,我要见他一面。”

王林脚下挺立,纹风不动,淡淡说道:“少堡主,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节哀顺便,如果忧伤过度,伤了身子,堡主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游云龙双膝一软,跪伏在棺材边,放声痛哭。

虽然他一直被父亲关在暗无天日的石洞长大,但他一点也不恨父亲,父亲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无论刮风下雨,数九寒天,父亲总为自己送来可口的饭菜,陪着他讲一些江湖秩事,可如今,人已去。

王林神色淡然,上前扶住游云龙的肩头,说道:“少堡主,你将孝衣穿上,老堡主生前在江湖上侠名卓著,广交广结,这几天,闻讯赶来吊祭的武林中人甚多,少堡主不要再悲恸,快接待客人,主持善后。”

游云龙换上孝衣,王林搀扶他坐下,为游云龙放好包袱和背囊,见到包袱,他不由一怔,这正是十几天前,他亲手为堡主游明宇准备的,现在却在游云龙身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不露神色为游云龙打来温水,游云龙略作梳洗,人才心神初定,问道:“王伯伯,你在堡中住了多久。”

王林一怔道:“老汉侍候堡主,已有二十几年了。”

游云龙目视王林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苍头筝圣’东方伯伯和‘一指箫圣’牛伯伯?”

王林神色一凛道:“堡主被江湖人称作‘九天琴圣’,和‘苍头琴圣’‘一指箫圣’并称为江湖三圣,他们三人是同门师兄弟,可谓情同手足,老奴怎不知道。”

游云龙突然一跃而起,上前制住了王林的“天厥穴”,喝道:“你骗我,我爹不是病故的,你快说,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林脸露痛苦之色,忙道:“十天前,堡主从外面回来,一下马鞍就倒在地上,胸口沾满了鲜血,好似受了极重的内伤……”

游云龙低喝道:“后来怎样?”

王林道:“不一会儿,堡主就……临终之时,他要老奴打开柜子,取出寿衣替他更换……原来堡主早在十天之前,便已为自己身后之事作好了安排,似乎已预知了这一天。”

游云龙道:“临终前,爹爹没说什么?”

王林迟疑了一下,垂头道:“堡主断气之前,含糊说了一句‘姓韩的,你好狠毒……’话还没说完,他就……”

游云龙道:“你知不知道爹爹所认识的人之中,有没有姓韩的?”

王林沉思了一下,说道:“堡主认识的人太多,三山五岳,黑白两道,九大门派,几大世家和堡主都有过交往,可老奴想不起有个姓韩的。”

游云龙银牙一咬道:“姓韩的,我非查个水落石不可。”

忽然又喝问道:“那你刚才为何骗我?”

王林突然惊慌地四望一眼,压低声音,急急道:“那姓韩的恐怕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我怕少堡主一怒之下,作出……少堡主,报仇的事得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话声未落,突然门口一暗,走进一个人来,游云龙忙松开手,整衣侍立灵位一侧。

门口昂然挺立一个身躯魁伟,长着一双牛眼,蓬头垢面,腰里插着一根青竹棒,破衣破鞋的叫化子,他牛眼中精光四射,神态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

王林一见老叫化,忙迎上去,屈膝一拜道:“老奴王林,拜见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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