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民宿还有一段距离时,远远的,我看见尹雪涯正带着墨镜靠在车边,我沿着山坡一路冲到尹雪涯跟前,刹车声刺耳的能把头顶的天空划成两半儿。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尹雪涯摘下墨镜:“伦敦医院打来电话,说大奔情况基本稳定了,让我们去接人。”
我的眼睛唰一下红了,这一天我等了足足3年。
“真的!什么时候?”
尹雪涯抬手看了看表:“3个小时后。”
“给我10分钟。”我扔下自行车,拉着吴钩进屋收拾行李,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我还得找吴安泰呢,我掉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随行秘书,有了主意。
“尹总,把你秘书留这儿帮我定个稍儿行吗?”
“行,但没他在,很多事情我会不方便。”
切,敢情儿他是随行秘书养大的似的。
“我给你当秘书不就得了。”
“可以。”
可是,为什么他不问我留秘书在这儿干嘛呢?
“尹总、、、、、、,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把秘书留这儿吗?”
尹雪涯见我一脸的无聊心思,哧了一声:“有我的秘书在,我还用担心不知道为什么?”
那倒也是,估计随行秘书能随身带个摄像头24小时向尹雪涯汇报。
我把行李拖到车上,让随行秘书先帮我看着半山腰那栋宅子有没有吴安泰的身影进出,和尹雪涯赶飞机去伦敦。
落地时,伦敦正暖阳当空,艾斯利广场上的小提琴欢快悠扬,隔着车窗都能听见孩童的嬉笑声,我看见风把五颜六色的气球吹的摇摇摆摆,棉花糖飞了,掉光牙的老头老太太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下车,走进秀敏斯顿医院,病房里洒满阳光,有个男青年穿了件棕色的开衫,笔直的站在床前看花,我鼻子一酸,话没出口,眼泪先落了下来。
青年慢慢转过身,我看到了马大奔神采飞扬的脸,他张开手,我上前抱住他:“大奔,我来了。”
马大奔收紧双臂:“雅晴姐,我回来了。”
吴钩凑过来抱住大奔的大腿:“大奔哥,你比视频里的还要帅。”
马大奔笑着蹲下来捏捏吴钩的小脸儿:“是吗,你还是那么调皮。”
吴钩两手圈住马大奔的脖子:“来,抱一个,好久不见,大奔哥。”
我拍拍吴钩的脑袋:“儿子,他是你大奔叔叔,不能叫哥哥。”
“不要嘛、、、、、、、大奔哥明明看起来更像哥哥嘛,尹爸爸那个年纪的才是叔叔。”
我冲吴钩翻了个白眼儿:“你、、、、。”
尹雪涯伸手把我拉住:“行了,他们怎么开心怎么叫吧,你就别再掺和了。”
马大奔从地上站起来,把吴钩揽在手边,表情平静,眼睛里却泛着泪花:“哥。”
尹雪涯点点头,按住他的肩膀:“嗯。”
“这3年辛苦你了。”
“你好就好。”
接完大奔,我们直接回了尹雪涯的别墅,尹雪涯晚上要参加一个酒会,吴钩则********的想拉着大奔哥游遍伦敦,我毫不犹豫的举手报名参加吴钩的伦敦游,可尹雪涯松了松领带,喊了一声,筱秘书、、、、、,好吧,我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人家的随行秘书。
一吃过晚饭,吴钩和马大奔穿戴整齐,跟两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的走了,我和尹雪涯到礼服定制店里挑了件礼服,赶去酒会。
酒会在希尔顿酒店的一个大型宴会厅举行,一进门儿,里面灯火辉煌,音乐声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大家正一边喝酒听乐队演奏,一边谈笑风生。
我悄悄拽了拽尹雪涯:“这是什么酒会?”
尹雪涯看看我,压低声音道:“校友会。”
“校友会?校友会你带秘书干嘛?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商务酒会呢。”
“来参加校友会的都是毕业后在各行各业取得了很大成就的人,不是谁都有资格来参加这种级别的校友会的。”
“是吗,你不像是会参加这类聚会的人啊。”
尹雪涯扫了一眼人群:“几年前,你不是就一直想见molly吗,今年的校友会她也在邀请名单上。”
原来是为了让我见molly,我开心的摇了摇他的胳膊:“欧巴呀、、、、你对我最好了。”
尹雪涯一把打掉我的手,边走边掉鸡皮疙瘩,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一群男宾客里,我举着杯香槟在女客里来回穿梭,找molly,找了半天也没收获。
尹雪涯见我跟个老鼠似的满场蹿,不耐烦的一把把我拽到自己身边:“你就在这儿好好站着,molly如果来,她一定看的见你。”
“怎么可能!我脑门儿上又没写字儿。”
“但是你会发光。”
“发光?”
尹雪涯凑到我耳朵边,扫了一眼全场:“你没看见吗,你走到哪儿都有眼睛跟着,女人们什么都会错过,但从不会错过和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比较的机会,你只要在这儿站着,molly自然会来的。”
我听了尹雪涯的话,放弃找molly,安静的站在他身边,听他和校友聊天。
宴会快要结束时,molly还是没现身,我伸长脖子扫遍宴会厅,失落的挽住尹雪涯准备离开。
转身之际,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筱小姐。”
是个女人的声音,我欣喜的转头,竟是molly,等了一个晚上,她总算现身了。
我笑着伸出手:“你好molly。”
“好久不见,过的好吗?”
“我很好,你呢?”
“我也是。”
我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金色长发,黑礼服,水晶胸针,红皮鞋,如果吴安泰还在,他一定喜欢她现在的装扮。
“来英国旅游?”
“哦,也不全是,我的好朋友马大奔今天痊愈,我带着儿子来接他出院。”
Molly惊讶的看着我:“你有儿子了?”
“对,叫吴钩,今年5岁。”
“吴钩?也姓吴?”
“是我和吴安泰的儿子。”
Molly喝了一口香槟:“kevin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他会的。”
我们俩正聊着天,尹雪涯的手机响了,没一会儿,他抱歉的打断我和Molly:“吴钩和大奔遇到了点儿麻烦,我们得快点过去。”
我紧张的急忙问:“什么麻烦?”
尹雪涯看了看molly,回答我:“他们俩跑到之前吴安泰去过的角斗场玩儿,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吴安泰去过的那家角斗场我也去过,那儿哪是两个小孩儿能去的啊,我一手提起裙子,一手拉住尹雪涯:“那赶紧走吧!”
我和尹雪涯开车一路横冲直撞的赶到角斗场,里面灯光昏暗,吴钩和马大奔被几个打手围在中间,看他们俩衣衫齐整的,这伙人倒也没为难他们。
“儿子,大奔!”
我跑到俩人身边儿,摸摸这个,捏捏那个,恨不得数一数俩人的豪毛少没少。
尹雪涯跟过来,打手里一个看上去像小头目的大块头儿开口道:“你们是他们的监护人?”
“是。”
“takecare,如果不是Boss特别关照,他们俩早就当场毙命了。”
尹雪涯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谢谢,非常抱歉。”
我左手吴钩,右手大奔,拉着他们离开角斗场,经过走廊时,无意间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一排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个个上身****,骨骼精壮,虽然脸都被模糊处理了看不清鼻眼,但依旧能感受到冷冷的戾气。
正中间的一张照片是个亚洲男人,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但他左边腹部和胸口处的两道刀伤却格外的显眼。
我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定在那儿。
尹雪涯见我突然不动了,着急的拉了我一把:“走吧,这儿不安全。”
我指着照片,手心紧张的一直出汗:“他、、、、他。”
尹雪涯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看了两秒后,他一把拽住我,拖着我往外走:“他不是吴安泰。”
尹雪涯把我拖到街上,我用力挣脱掉,转身抱着包就往里跑,尹雪涯抓住我,干脆把我扛起来扔进车里,吴钩和马大奔站在街上跟没人要的孩子似的看着我和尹雪涯扔来扔去。
我眼红的扒住车窗:“尹雪涯,那是吴安泰,一定是他!”
尹雪涯把吴钩和马大奔塞进车里,斩钉截铁的看着我:“他。不。是。”
“呀!”
我跳下车,尹雪涯直接把我圈住,猛的凑上来,死死的盯着我的脸:“筱雅晴,他不是吴安泰。”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而且他现在离我这儿近,我怕一张嘴吐他一脸唾沫星子。
“他确实是kevin。”
声音是从我之外的一个女人嘴里传出来的,我和尹雪涯惊讶的同时调头,molly正窈窕的站在车尾。
尹雪涯直起身,Molly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露着小半截细白有力的小腿,哒哒哒的走过来:“尹先生,可以让我和筱小姐单独谈谈吗?”
尹雪涯无奈的往边上侧了侧身,给我们让路。
我跟着molly重新回到角斗场,在吴安泰那张照片前站定。
Molly伸手拭去相框上的灰尘:“我刚当上西斯的头目时,帮里很混乱,没人会听一个女人的话,其中一个跟随我爸爸多年的头目甚至想密谋取代我的位置,那个时候,我没人可以求救,只能找kevin,这张照片就是kevin帮我打败对手时留下的。”
“可是,他身上以前没有这道疤啊,这跟他在机场被人捅刀子时的位置一模一样。”
“呵呵,你可能不知道,kevin在英国留学时,经常混角斗场,身上伤口多的数不清,有那么一两道位置一样的疤也不奇怪。”
“不可能,我跟他天天睡在一起,他身上哪里有疤哪里有痣我记得一清二楚,他死前,身上绝对没有这道疤。”
“他死前身上不是没有这道疤,而是根本就没有疤吧?”
“对,没错。”
“角斗场都是外伤,而且伤口不深,一般恢复个一年半载的,疤就都消了,更何况你认识kevin的时候,他已经回国好几年了,筱小姐,你真的想多了。”
我失落的低下头,把眼泪吸回去:“也许吧。”
Molly叹了口气:“我也很想他。”
我惊讶的看着molly。
“可他已经死了。”molly像个催眠师一样盯着我的眼睛又说了一遍,“kevin已经死了,你亲眼看见他在机场被仇人捅了3刀,你看见他的血咕咕的流个不停,你看见他握着你的手说让你一个人好好过,你必须得明白,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hey,sweety,youmustlethimgo。”
良久后,Molly亲手把墙上的照片摘下来递给我,我抱着照片有气无力的离开角斗场,尹雪涯就站在车边抽烟,看见我脸上的表情时,他转头把车钥匙递给马大奔,大奔心领神会,开着车带上吴钩先走了。
两边的路灯亮的刺眼,街上空无一人,我被夹在高楼大厦间无处可逃,尹雪涯轻轻叹了口气,温柔的把我和吴安泰一起抱紧。
“如果想他,就尽情的想;如果想哭,就用力的哭;我知道,这5年来,你每天都努力的在和他告别,可你从来没让他真正的离开过。”
我就着他的大衣蹭了蹭鼻尖,笑着哗哗的往下落眼泪、、、、、、。
清晨4点,泰晤士河上霞光出现,哭了一个多小时后,天渐渐亮了,我揉着哭肿的眼睛,从尹雪涯怀里起来,抱歉的看着他被我哭湿了一半的大衣:“走吧,回去。”
尹雪涯摸摸的我头顶,欣慰的松了口气:“好,回去。”
回到家,大奔和吴钩已经在吃早饭了,我把东西放下,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一起吃早饭。
吃完早饭,尹雪涯在会议室和客户开会,马大奔带着吴钩去两条街远的星巴克买咖啡,我一夜没睡,躺在床上补觉,白色的窗帘在早晨的清风里晃来晃去,阳光有点儿扎眼,风铃叮铃铃的响个不停,我起身去关窗户,楼外马路边听了亮黑色的奥迪越野车,车窗半摇,车窗外露出半截黑色的袖管,男人手里捏着一支烟。
我不争气的用脑袋猛撞了几下墙:“筱雅晴,清醒点儿,他已经死了,死了。”
尹雪涯推开门进来,当看见我正拿着脑袋撞墙时,吓了一跳:“你干嘛呢?”
我捂着额头,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不小心撞到墙了。”
“睡不着?”
“嗯。”
“那下来煮咖啡吧,开了半天会,都累了。”
“好,马上。”
我转身再去关窗户,楼下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4个人回到上海,马大奔的经纪人早早的抱着合同等在了我家门口,他一下车,连口水都没喝,就被经纪人游说着签了新合同。
一回到家,我便打电话把认识的朋友都请到家里,海吃海喝了一顿,算是给马大奔接风,吃完饭,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走了,连洛英说帮我洗碗,留到了最后。
吴钩识趣的早早的上楼睡了觉,我卷起袖子准备打扫战场,回头看了一眼信誓旦旦的说要帮我洗碗的人。
“碗都准备好了,过来洗吧。”
连洛英抱着红酒冲我摆摆手:“待会儿洗,先来解决这瓶酒。”
我摘下围裙,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连洛英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擦擦嘴,把酒瓶子传给我:“这一口,我替吴安泰敬你。”
看样子,尹雪涯是把我在伦敦的糗事儿都告诉她了。
我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酒,苦笑了一声:“呵呵呵,是我想多了,去了趟英国,竟给祖国人民丢脸了。”
连洛英捏住我的脸:“傻瓜,你这哪是丢脸啊,你这是太痴情了,吴安泰死了也有小6年了,要换了别的女人早都结了不知道几次婚了,你还在********的跟他的魂儿过日子,你够可以的了。”
我破涕为笑:“我哪有,我只是没遇到比他更好的人而已。”
“瞎说,比他更好的人就在你身边儿,你视而不见罢了。”
她在说尹雪涯,我假装没听懂,从她手里抢过瓶子,仰头把剩下的小半瓶红酒一饮而尽,抹干嘴角,把她从地上拽起来:“酒喝完了,该去洗碗了吧?”
连洛英不情愿的被我拖进厨房,就着灯光自恋的欣赏着自己那10根细白的手指:“筱雅晴,这碗可是为你洗的,你要记住,要感恩啊。”
“好好好,我记住了,我感恩戴德还不行啊,快点洗吧,再不洗天都亮了。”
我们来正聊着天,连洛英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嗯嗯啊啊了半天,完后挂掉电话,特不解的看着我:“你知道吗,吴凯风刚才打电话来跟我借钱给员工发工资。”
“借多少?”
“说是要500万。”
“你借吗。”
“那我也得有啊,谁没事儿留500万现金在户头上?”
我沉着的点点头:“看来他离破产不远了。”
“嗯,估计再有个2个月就差不多了。”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连洛英看看我:“你还恨他吗?”
我苦笑着放下咖啡,摇摇头:“不恨了,他欠我的都已经还完了。”
“但愿他也能跟你有一样的想法儿。”
我淡定的看着连洛英:“他不会,如果他也能像我这儿想,他就不是吴凯风了,他一定还会报复我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
“回老家种地。”
“回老家种地?”
“没错,就是因为知道他会报复我,我才选择回去,回老家后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一穷二白,他要报复我估计都没地儿下手。”
“你这典型的还没上战场就先缴了枪。”
“我想开了,过去很重要,但人还得往前过,我得多替吴钩想想,我不想吴钩从小就生活在我报仇的阴影里,他应该有个快乐健康的童年,我吃掉了吴凯风一多半的店,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也算是给吴安泰报了仇,我放弃穷追猛打,放吴凯风一条生路,算是给吴钩铺条路吧,大家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不能光为自己想,也得为家里人多想想啊。”
连洛英颇有同感的点点头:“你这番话真该让吴凯风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