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气息随着时间的脚步慢慢淡化了,正月十五一过,村里人都为来年的庄稼忙活了起来,拉粪、平地、买化肥、一家比一家积极;村里的青年也开始陆续离开家,去上学的啦,去外地工作的啦,去外地打工的啦都断断续续的走得差不多了。
亮子还没过十五,就去学校了。高三的学生提前到校补课,这是惯例。在他们的县城,流传一句话:改变命运的一刻,就在高三下半学期冲刺阶段。在这个阶段,老师狠抓,学生狠学,家长恨供。所以即使有孩子想过正月十五,家长也是拿着一把菜刀逼孩子去补课去。
玲子和大岚小岚,都是正月十七就去外地了。这下,本来一个热闹的家庭,突然冷清下来。军子有时闲着没事干,跑到欣子跟前,故意说说气话,可是欣子自从正初五看完杨凯亮的信后,一直闷闷寡欢,理都懒得理军子。一个寒假,三十五天的时间,几乎天天在家里待了,欣子此刻就想马上去学校。
本来在北方,二月二十还是很冷的,可是今年却很反常,正好在报名的那天,天气突然变了,阳光很大,照在捂了一冬难以伸展四肢的身上,暖流顿时袭满全身。到了中午,屋顶上的的积雪开始融化,啪嗒啪嗒滴在水泥院子里,流得到处都是。路上的积雪也和着泥土,堵塞了路面,一脚踩下去,鞋子全被泥土吸住提不起来了。只有在山沟背阴的地方,雪蒙了一层泥土,脏兮兮的安然躺在那。
欣子和娥子深一脚浅一脚往学校走,遇到有泥水的地方,两个一前一后使劲跳过去,才免得弄脏为了上学新买的鞋子。
“鬼天气!”娥子刚跳过一个泥坑,骂道。
欣子笑呵呵地说:“好不容易有个暖和的日子,你还骂,小心明天真的变成鬼天气!”
娥子听了,笑着看着欣子,继续抱怨道:“唉,这么快就要上学,烦死了!我最讨厌上学,天天起得那么早,睡不上懒觉。哈,不过还好,中考完了就解放了。”
欣子听娥子这么一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娥子,想说又没有说。低下头,看着路面,叹道:“半年时间长不长?比三年长吧?”
娥子听欣子自言自语,哈哈大笑道:“我可爱的妹子,三年和半年的长短你不会作比较?哈哈,你是不是假期吃的猪肉太多了,猪油糊了脑袋。”
欣子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语,忙改口说道:“我在试探你的智商了,大笨蛋!”
她们就这样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到了学校,学校热闹一片,人声嘈杂,三轮车自行车占了半个校园,外地住校的学生差不多都到学校了。欣子和娥子加紧了步子,快速走到各自的报名处,学费没有想象的贵,148元,欣子在身上取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抬头看着欣子,笑着说:“咱班数你报名最晚了,怎么,不爱读书呢?”
欣子知道班主任在和自己开玩笑,也打趣地说道:“我是为咱班学生着想,让他们先报名,免得挤着。”说着拿着班主任退的52块钱,小心翼翼地放在裤兜里。班主任让她赶快去教室,班上的人正等着领书了。
教室里闹声一片,欣子看着过了年回学校的班上同学,第一反应是:怎么个个吃得肥头大耳朵的?尤其看到张宁可,欣子着实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走到闹得欢的张宁可身旁,捏了捏她的脸蛋,对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你越来越像——”
张宁可听到,好奇心一下子激发起来了,忙问道:“像什么?”
欣子故意顿了顿,说道:“像过年杀的肥猪!哈哈——”说着大笑了起来。
“周小欣,我杀了你——”张宁可大叫起来,朝欣子扑来。欣子看状,一溜烟跑到自己座位上,张宁可不服气,追杀过来,可此刻,班主任正好踱着脚走了进来,教室立马安静下来,张宁可被突然的安静僵住了,立马意识到,灰溜溜地溜到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然而没忘记她刚才受的侮辱,朝欣子爪牙五抓,恶狠狠瞪了一眼。欣子全然没理她的呲牙咧嘴,低着头笑个不停。
班主任让班上几个男生把课本一本一本发给每个人。发完后简短说了一下新学期的任务,布置值日生打扫的区域,就走了。
看着班主任离开,杨永亮从抽屉掏出五本厚厚的书递给欣子,说道:“这是他让我给你的。一共十三本,我一次性带不过来,就先带了五本,过几天再给你其余的。”
欣子脸突然火烧火烧的,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可能是可玩笑了,何必当真,这五本就足够了,再说那么多的书,我都没时间看呢?”
杨永亮一脸正色道:“他没开玩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商量的,他走的时候再三叮嘱我让我把这些书给你,你不知道,这些书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为了攒钱买这些书,他舍不得花一分钱。买回的书只有他自己看,谁都不让看——”
欣子知道杨凯亮那家伙的性格,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自己决定的事一根筋地干下去。于是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其实我是死皮赖脸地向他借的这些书的。我看完后会给你的。”
杨永亮一怔,继而说道:“这个,他说让你保管他那些书,你看完后就先留着,等他回来再说。”
“回来?他回来到何年马月呢,哈,说不定早忘了这些书了。他那家伙,我知道,忘性大得很。呵呵——”
“你还是留着吧,他忘了是他的事,你留着是你的事。”杨永亮似乎不高兴起来,沉着脸说道。
欣子听到杨永亮这么一说,突然心里发虚,忙解释道:“我和他是很要好的朋友,你不要想歪——”
杨永亮抬起眼,盯着欣子道:“我又没说你俩什么?你慌什么?”
欣子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涌到脸上,脸火辣辣的,支支吾吾说道:“我、我慌了吗?我、我俩怎么呢?你、你想到哪呢?”说着使劲挤出一丝微笑。
杨永亮没理欣子的囧态,继续说道:“我没想什么,关键是你想多了吧。现在学习这么紧张,胡思乱想可万万不行。杨凯亮不务正业,脑袋一天不知想什么呢?成天简直就是一个白痴。这下好,不知哪个筋搭错了,一个人偷偷摸摸参军了,哼哼,这倒好,省的我们操心——”
欣子听杨永亮的话越来越糊涂,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与她想象的完全判若两人,她和杨永亮是三年的同桌,可是说的话还没有和杨凯亮一天说的话多,在她的眼里,杨永亮是一个斯斯文文,学习好,长得好,出身好,十全十美的人。可今天听他的这般话,尤其他说杨凯亮脑袋搭错筋时,她觉得她以前的想象纯属幻想。
幻想毕竟不是现实,人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日久见人心,难道是说的眼前这个人吗?“空有皮囊的虚伪人!”欣子心里嘀咕道。
可是,欣子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