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个电话是徐妈打来的之后,我很快便划开了接通键,叫了一声道:“徐妈!”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道:“我是你徐爹!”
我眼前一道黑线,有些无语的说道:“徐老头你想咋地?”
老徐大笑着,这时我听见电话的另一端则是徐妈痛骂老徐不正经的话,随即徐妈便接过电话来,温慧的对我说道:“小枫,你现在下班了吗?”
我见这一次是徐妈对我讲话,于是便正经了起来,道:“刚下班,正准备回去了,徐妈你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有事儿吗?”
“嗯,我打算今天晚上在家包些饺子,你要下班了就过来一起吃顿晚饭吧,你都很久没有陪我一起吃饭了!”
我一阵沉默,在以前我跟于叶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平时到了月底资金紧张的时候,总会带着于叶一起去老徐家蹭饭吃,直到后来我跟于叶的关系变得淡漠之时,去老徐家的次数也逐渐的减少。后来我跟于叶正式分手,有两次见徐妈她还一直惋惜着我俩的感情,但随着诺夕的出现之后,她基本上也就很少会在我的面前提起于叶,而老徐则更是有着把我跟诺夕凑合在一起的想法,他的确是看到了诺夕的各种优点儿,却总是忽略了我的缺点儿。
我看了看一旁还没有离开的韩佳,最终答应了徐妈的要求,又低声问道:“还用不用叫诺夕那丫头的呀?”
徐妈回道:“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一会儿她就来了!”
“你居然给她打电话不先通知我……是不是我在你眼中还不如她一个外人了?”
徐妈笑了笑:“手心手背都是肉,对于我来说你们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一样的呀!”
我附和着徐妈笑了笑,便没再跟她开玩笑的心情,道:“那我一会儿就直接过去吧!”
“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结束了跟徐妈的对话,身旁的韩佳看着我问道:“是不是慕容诺夕给你打的?”
韩佳是知道诺夕的姓氏的,所以也并不值得我好奇,但介于这个电话跟诺夕没什么关联,我便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我家隔壁的房东是我干妈,叫我去她家吃饭!”
“哦,那肯定慕容诺夕也会过去吧?”
我不知道韩佳为什么总会不时的在我面前提起诺夕,但还是朝她点了点头,随即拉开了驾驶舱的车门,又道:“我先走了呀!”
“嗯,路上慢点儿!”
通过车上的反光镜,我看到韩佳领着手提包只身一人伫立在刺骨的寒风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车子在正常的行驶着,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来到了老徐家所住的小区,这边的地形我都已经十分了解了,所以来的路程也是轻车熟路。
当我停好车子之后,这才看到了诺夕的那辆X6已经停在了我车对面的位置,看来她已经在我一步之前到了,我在楼下没做太多的停留,也很快朝着老徐家的那栋居民楼走去。
来到老徐家的门前,我按响了门铃之后,下一刻诺夕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不过她的手上还沾着许多面粉,而脸上也更是染上了不少,模样很是搞笑。
我强忍着想笑的冲动看着她,但她却一声招呼都没跟我打,便直接转身朝着身后的方向徐妈所在的位置走去,过去的这些天我没怎么跟她联系,但她似乎刻意躲避着我一般,有几次路过楼下的时候跟我迎面走都没搭理我。
我进屋之后,先是跟徐妈打了声招呼,随即便如往常一样被老徐硬是拉着我陪他一起下象棋,我虽然在棋艺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但还是坚持陪他下了两局。
在僵持到以我要总算取胜的一场棋局中,老徐吧唧吧唧的抽着香烟,看了看陪着徐妈一起包饺子的诺夕,道:“小子,你跟丫头相处的怎么样了?”
我下意识朝诺夕的身影看了看,便白了老徐一眼,道:“我跟她相处怎么样,跟你有毛的关系啊!”
老徐瞪了我一眼:“赶紧下棋!”
我低头一看,顿时有些无语的看着老徐:“我靠,你倚老卖老还要不要脸皮了,我刚刚还有两个炮,说句话的时间你都给我拿下去了!”
老徐一本正经的瞪着我:“你小子瞎说什么,我像是那种为老不尊的人吗?”
我跟老徐习惯性的斗嘴引得了诺夕跟徐妈的注意,而老徐则是恶人先告状,一副占理有据的姿态跟诺夕讲诉着我的“作弊方式”。
我懒得跟老徐一般见识,便随手将棋局搞的一阵混乱,没好气道:“不跟你下了,真没见过比我脸皮还厚的人!”
徐妈看着我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
晚饭很快在诺夕跟徐妈的忙碌下开始,坐在餐桌前我陪着老徐喝着小酒,而诺夕则是陪着徐妈一起有说有笑的聊着生活上的小事儿,气氛相对比较安逸、和谐,也更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饭局吃到一半的时候,诺夕突然夹了一只水饺递到了我的碗中,模样几乎完全就是一头猪的形状,不等我跟她讲话,她便看似很自然的又接着跟徐妈聊了起来,却冷漠了我。
窗外的冷风带起了一缕火焰,那绚烂的烟花带着人们对于幸福的憧憬绽放在夜幕的孤独中,也让我渐渐的感受到了一丝年味。
徐妈看着窗外那五彩的烟花,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我明白她的痛苦无疑是对于那早年牺牲在部队里儿子的思念,于是轻声叫了她一句:“徐妈!”
徐妈回头看着我强颜欢笑,随即很快擦去了眼角边的热泪,起身又给我盛了一碗水饺,道:“你多吃一点儿!”
我点了点头,却没在言语。
这时老徐独自一口喝完杯中的白酒,问我道:“小子,你今年过年还回家吗?”
老徐的话音刚落,在场徐妈包括诺夕同样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等着我的回答,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徐的问题,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两口之后才道:“我后天回镇江,过完年就过来给你们拜年!”
老徐沉吟一声,撇嘴道:“丫头今年说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回去了,既然这样那就到时候让她跟我们一起过年吧!”
我诧异的看着诺夕,按理说上海距离杭州不算很远,她完全可以跟家人吃完年夜饭之后再到拾年以前参加咖啡馆的活动。
在我困惑的眼神下,诺夕很快便回避了我,而是低下头吃着碗中所剩无几的水饺。
一顿较为简单的晚饭很快吃完,诺夕又陪着徐妈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常之后,在晚上九点多的时间点儿,终于准备跟徐妈告别,而我由于喝了一些白酒,车子只能暂时放在老徐这边了,于是也没再陪老徐下着象棋,便随着诺夕一起跟徐妈告别。
搭着诺夕的顺风车,一路上她都不怎么言语,我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僵局的气氛,所以也始终都在闭着眼随着车内安逸的音乐休憩。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诺夕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道:“顾小枫,你知道关于徐妈儿子的事情吗?”
我睁眼回头看了她一眼,沉吟道:“知道一些,徐妈的儿子叫徐国忠,当时在部队服役的是消防兵,在一次火灾事故中为了救一只被困在屋顶名贵的宠物犬,进入了火灾现场之后,就再也没能活着走出来……”
说着我的心中便隐隐感到一阵堵塞,这时诺夕紧紧咬着嘴唇却没有言语,我为了调解这种沉重的气氛,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强颜欢笑的看着诺夕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为了救一只宠物犬而舍弃了自己年轻又宝贵的生命挺惋惜的?”
诺夕依旧保持着沉默,而我又说道:“其实每个人的信仰各有不同,徐妈的儿子从小就有一个当兵的梦想,所以徐国忠这个名字就是他后来长大之后改的……虽然我也觉得他的牺牲意义很荒谬,但不可否认我们国家就需要这样的铁血军人,更需要有这种勇于奉献精神的警察,而不是吃着国家的粮食却总在打擦边球的混子。如果再给我年轻五岁的机会,我宁愿选择去服从部队里钢铁一样的纪律,也不愿就此屈服于现实生活的折磨!”
这时一直出于沉思状态的诺夕终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道:“其实每个人活着,都有每个人活着的意义,就像是这路边常年驻守在工作岗位上无惧风雨的柱灯一样,它孤独的存在只是为了给我们一片光亮的世界……或许你觉得自己这些年活的并不如意,但你却忽略了那些被你独特的光芒始终照耀着的人,在她的心中,你存在的意义,就犹如这些柱灯同样的重要!”
我长声一阵叹息,自嘲般的笑道:“我身上只会散发着黑色的光芒,所以这些光对于我来说简直形同虚设,不管有或有没有,都不能改写夜幕下的命运,黑夜,是那样的空洞、深邃!”
诺夕再一次紧咬着嘴唇,但却没再回应我的话题,而半躺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我,仰视着车内天窗外的世界,在内心深处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我身上所散发着那些黑色的光芒,连诺夕都已经害怕被染指了。
酒精的作用下,我渐渐的感到有些迷醉,不知何时竟然就这么躺在车上睡了过去,一直等到我第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发觉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如此的静谧,而我的身上却已经盖上一件浅褐色的风衣。
我下意识的朝主驾驶位上看去,只见诺夕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修身毛衣,目光有些失神的凝视着车窗外那一片寂静的漆黑,而我手中的触感让我知道此时我竟然是死死抓着诺夕的那纤滑又有些冰冷的手掌。
随着我的醒来,诺夕很快便发觉到了我细微动作发出的声音,于是回过身来轻声道:“你醒了呀?”
我尴尬的松开了诺夕的手,随即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觉此时已经临近了深夜的十二点钟,也就是说在十点多钟到达了小区之后,诺夕便一直在这足足陪了我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甚至还把自己的唯一可以避寒的衣服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生愧疚之意,这已经不知道是在我酒后她第几次陪在我的身边了,除了对于她的亏欠之情,更多的是内心衍生的感动。
我赶紧将身上盖着的那件风衣还给了诺夕,皱着眉头道:“都已经到小区楼下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叫醒我呀?”
诺夕只是微微笑了笑,便从我的手中接过了我递去的衣服,道:“难得看你睡着时不那么的落寞!”
我下意识的看向诺夕的手,在我刚刚进入梦乡的那段时间里,我做了一个有些模糊的梦境,我梦到自己又一次因为醉酒而跑到了西湖边,躺在那青石板地面上,风依旧吹的那么孤独,这时一个女人来到了我的身边,她用手指点了点我试图把我叫醒,然而我却只感到睡眼昏沉,于是便紧闭着双眼叫她不要管我的死活,她哭泣着告诉说我们是夫妻不可能会丢下我不管,除非有一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最终我因为那个女人的最后一句话而下意识的睁开了双眼,可是我所看到的只是诺夕那让我动容的身影,还有手中残留着一丝丝的温热,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在梦境中梦到这个女人了,上一次她叫了我一声老公,这一次却对我说我们之间是夫妻的关系,我很想看清她的面相,可又数次的在睁开双眼之后才发觉这竟仅仅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我重重呼吸了一口气,随即看着诺夕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这时诺夕好奇的看着我:“你很热吗?头上全是汗水!”
说着她便从一旁的纸巾盒中取出了几张纸巾,很认真的亲自替我擦去了额头上的虚汗,我就这么如同丢了魂魄一般的注视着她,因为在她替我擦汗的这一个瞬间,我竟离奇的发觉诺夕竟然跟我梦中梦到的那个女人如此的相像,她们同样留着一头乌黑色的长发,也总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很快我便在心中暗自叹息的摇了摇头,诺夕的美丽与经济能力都不是我这种混迹在社会底层生活的人可以比及的,梦境终究只是梦境,即便那个总是出现在我梦境中叫我老公的女人是诺夕本人也不能代表些什么,虚幻梦境中的幸福只是人们对于现实生活不满时的期盼,我根本不认为诺夕有一天可能会成为我的妻子,这样的想法很滑稽。
随同诺夕一起下了车后,一直来到我们居住的那个楼层,她站在自己家的门口,而我则是站在她的身后,我想看着她进门之后才回家,但诺夕却好似在思虑着什么迟迟没有用钥匙打开保险门。
我误以为诺夕是因为今天我跟她讲了徐国忠的事情后而害怕,于是便开口说道:“这套房子虽然很老,但老徐的儿子并没有在这里住过,这是老徐亲戚家的一套房子,后来他亲戚去了国外生活,这套房子就留给他了,很干净的!”
诺夕回过头来瞪着我没好气道:“顾小枫,你怎么那么讨厌呀?谁担心你说的这个问题了!”
我撇了撇嘴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不开门进去啊?”
诺夕沉默着紧咬嘴唇,片刻之后终于对我说道:“你后天真的就要回老家过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