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奔腾不息,横跨整个鸿国,犹如巨龙盘旋苍莽大地,白马城落座她的上游,地处南北中间,是战略重镇,西侧的陈塘关是她的屏障,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雄伟气势,尚赫族乘势而来,势不可挡的脚步在这里停滞。
青苔斑驳的厚重城墙上头,战旗挥舞成浪潮涌动,守护关口的池铁杰布满血丝的眼眸,望眼欲穿般地看着遥遥山脉,正前方的平地上依然是血迹斑斑,不久之前刚刚结束的一场战役,各有死伤,只是对方没有再继续发动攻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派出去的探子,带回了惊人的消息,穆赫军中,有黄发白皮肤的高卢人,自称是骑士,有罗圈腿的落罗人,个子矮小,却是凶横无比,还有南蛮人,他们骑着大象,狮虎还有虎狼,许是生怕伤着自己人,所以远远的驻守在罗岗镇附近的空地上,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过来的,有人说,他们穿越了西部的极地冰川,跨越终年覆雪的昆仑山脉,有人说他们乘坐了高大无比的战船从海上来,也有人说他们穿越杳无人烟的原始丛林,跨过锐利的怪石铸就成的山间密道,悄然而来,只是无论他们来自何方,唯一的目的就是协助那个穆赫族的后人,攻打城池,掠夺土地,残害生灵!
池铁杰收敛目光,转过高大而沉重的身子,镇定的眼眸看过依然挺拔身姿的士兵,一阵欣慰,异常安静下来的战地,使人发懵的热浪重重,天边的那一道道闪光像是发怒的眼,闷哼的雷声随之而来---
闷热的天气,没有一丝风刮过,苍翠的山林凸显出暗黄的萧条,沿途的凉棚覆盖着厚厚的尘土,粗壮的树干中的那些雨棚,变成了破碎了布条,静的出奇的山道上,缓缓驶来一辆青布马车,里面斜躺着面容白皙的少年,拿着书卷慢慢地翻看,身边的女子,一袭淡绿碎花裙,上等薄纱飘曳成盛开的芙蓉花般的清雅,她拿着狼毫小笔书写着什么,白皙的头颈上透着玉辉的纯净,青衣男子的眼眸时不时的看着那段诱人的风光,感受到拿束光芒,绿衣少女身子一颤,抬着头地撇了他一眼。
青衣男子脸色潸然,淡冉一笑,少女手腕上处的一个小红点落入眼帘,眼眸微蹙,拿着案几上月白玉杯,倒上了清香的碧螺茶,向着绿衣女子递了过去“喝吧,这个天热的,别又中暑了”
“嗯”少女拿起水杯,不经意的碰上那个微凉的手,手一抖间溢出了半杯茶水“还是你喝,我不渴”
青布男子眼眸素淡,修长的手指拿起白玉杯,侧头看着她一晃而过的羞涩,微微弯曲的眉眼上顿时舒展开来,他挪过身子坐到了少女的身边,将白玉杯小心的放在她红唇边,见少女讶然的撇过来,稍稍犹豫后还是缓缓地喝下,脸色骤然发光的看了过去“喝了,也就不用怕那些蚊蝇,臭虫了”
“这些茶---”少女原本黯然的眼眸,倏然一亮,那些在森林里面呆着的将士们,白天黑夜地受着蚊蝇之苦,倘若真有此功效的话,岂不甚好!
“这是千年寒潭下,食人鱼腹中的刺骨熬制,不容易得来,也就这一壶”青衣人眼见少女脸上的失望之情,心里一暖,“别担心,喝了军医的汤药,一样有用----”
少女避开他的眸子,沉默的低下头,暗叹一声后,继续的埋头书写起来,青衣男子也是继续悠闲地看着手中的书籍------
半柱香后,青布马车进入死寂般的小镇,狼藉遍地,随处乱串的野猫们,露着惊惧的蓝光,胆怯地看着缓步走下车马的他们,少女的眼眸划过苍茫的凄楚,依山傍水的小镇,让她想起了远在叶城的楚水镇,恍若隔世。
那一晚,她终身难忘,星夜赶路的洛军,神出鬼没般的行进,躲过了探子们的眼睛,经过鹤临城边上的郦河时,忽然停顿下来的步子让坐在车中的少女心慌不已,挑开的布帘,看着他们齐齐的看着河面,沉默异常的寂静让人惨然心痛,少女踉跄的走出马车,沿途看过的惨痛已经埋入心田,还有什么能让这些铁血男子如此的沉默。
“别去”还没有走上几步,就让忽然出现的青衣男子抱着往车马中走去“不要,让我去”坚定的眸子,朝着他定然的看看,暗叹一声后,他还是扶着少女往前走去,那是什么,原本湍流不停的河水怎么不动了,浓重的腐烂气味,扑面而来,河面上的暗红是血吗?月光下的白色森冷是人的骨头吗?填满河床的是一具具遭受蹂躏的尸体,沿河漂流下来,不停的漂浮着,像是流向那无尽的痛苦深渊----
少女干涸的喉咙,只能发出沙哑的哽咽,这一切就是那个温暖的怀抱造成的吗?胸口上憋着的血猛地喷了出来,落入河中,随着那些人飘向路的尽头-----
战报传来,河中的尸体就是不愿意签署投降令的百姓,刽子手的利刃将他们腰斩后,丢入骊河,心痛那些年逾半百的老人,心疼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跟着他们不屈的娘亲沉入骊河,心痛那些正值壮年的男子,逝去的年华,逝去的爱。
有些伤口,不经意地滑落心口,刀刻般的痕迹难以消除,缓步行走的苍凉步子,犹如踏着尖刀,一袭白衣在少女的心中燃烧成血泪!将心深深藏于记忆中,玉般的指尖没法去剪碎伤心。
“回禀洛王,那些人来了”一脸英武的樊蒙天从暗处的拐角中走来,稳重的步子,带着几个南蛮装束的男子,打破了少女的沉思。
眼见她站着,那些人也就不再过来,只是远远的站立着“你还是过去吧,我就在这里坐一会”
“那些人身上带着毒物,我也不想你去,我很快就会过来”景洛看着她坐下,才缓步走过去---
少女侧转身子,看着干枯的溪流,凸起的缘石,樊蒙天远远地站着,眼眸机警,四处张望,这样的她让人心疼,消瘦的脸颊处的凝重让人不忍瞩目,她是洛王心爱的女子,也成了整个洛军要守护住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整个洛军的心。
阴云忽然而来,几个穿着巨大裤子的落罗人结伴而来,他们嬉笑间传来一阵阵的惊呼“漂亮女人”,虽然是罗圈腿,可是脚下的步子如飞,樊蒙天一个翻身的落在少女的面前“凝姑娘,别怕”
少女也是抽出身上的软剑,朝着他淡定地看了过去“就是矮冬瓜,对那些少女----”
“是,你跟着我就行”俊朗的眼眸,划过瞬间的笑意,看着他们很快的包围过来,脸色顿时一沉,据那些同他们交过手的人回忆,他们身手诡异,变幻多端,难以琢磨的身影,总是无处不在的出现在你的身后,冷不丁的给你致命一剑。
落罗人似乎胸有成竹,不理会樊蒙天手中的战刀,豆大的眼睛色迷迷的上下打量着少女,目光直直地停留在她的高耸处,伸出舌头舔着厚重嘴唇“花姑娘的哟----陪我们---玩玩”
“畜生---看剑”没有等他们说完,樊蒙天倏然出手,朝着他们狠狠得砍了过去,向凝眼眸顿时一冷,正要出手,却是让急速飞来的一袭青色身影猛地抱住,脚尖一点抱着她落在屋脊高处,而樊蒙天以一人敌四人,他的周围瞬即出现了一圈的玄衣人,虎视眈眈地在一边观战,没有立刻上前!
“正想会会他们,却是自动送上门来”从来不曾变化的脸上,落下刹那间的怒气,少女侧头看过去时,已然恢复泰然自若的神情,焕然出惬意的傲气,居高临下的看着“迷惑的伎俩而已,蒙蔽他人的眼眸---”渐渐出于下风,体力不支落罗人,忽然抛出了一团黑气,猛地出现在了樊蒙天的周身,眼见几把刀就要当头落下,胆大的少年迎头而上,手上的战刀却是猛地刺向身后,飞起一脚的就将迎面的那把刀踢飞,左右躲闪之间,那几个落罗人顿时隐身不见,却是让一张蓄势待发的网罩住,四个人一个不少。少女脸色一红的看着,那张渔网的力道她是再清楚不过。
“咳咳---”景洛的脸色也是有些慨然,这样渔网看似普通,实则不然,是用黄金冶炼成细如发丝般的长线,待得冷却之前,不断的揉搓成手臂般粗大之后,再投入炼炉----反复数次,最终变成了无坚不摧网罩。
依然是一辆青布马车,就像是来时,缓慢离开小镇,一抹落霞处,无比灿烂的余晖尽头,一行行回归的大雁,使劲地拍打着翅膀,回家的路有多艰难,有多遥远,它们凭的又是什么?仰或是山的那边,有着来时铸就的爱巢等着它们去回顾,仰或是为了生存,生生不息地穿过云层,才能获得回眸笑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