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你嚎丧什么?难道是我编排了你?”薛嫲嫲说着,手已经伸出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衣领子,将她径直的拖到了屋子外面。
这时薛宝钗却又忍住了叫声,任凭着她拉他出来,然后重重的掷在地上,双手插着腰,对她充满了不屑。
“真是枉费了这两天的薛嫲嫲我的心思,连路都走不好,你知道你踩坏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不是有意的。”薛宝钗嗫嗫的说道。
“什么你不是有意的,我看你就是有意的!你是不是看着我对你严了些,便怀恨在心,趁机坏了我的东西!虽说在你们这些千金小姐的眼里,嫲嫲我的那颗珠子算不上什么,可那是贵妃娘娘那儿赏的,又多金贵你知道吗?”她用力的戳着她的额头,喋喋不休的说道。
“罢了,你便是这般教导她,她也是不记得你的好,权当你是一心为难她,那珠子我那儿也有,姐姐你就不要生气了。”说话间走进来一位比薛嫲嫲年轻的夫人,她这人不是一开始那天的嫲嫲,但是听她说话的口气,似乎在宫里还是有些脸面的。
“呵呵……苏妹妹你这番话可是白说了,谁能明白咱们的用心呢。”说着,她便也不再对薛宝钗再做什么,那个苏嫲嫲示意旁边跟着她过来的宫女走过去,将薛宝钗扶了起来。
“薛嫲嫲自是为了你们好的,这走路走好了以后,根本就不用看路就知道脚下的路在哪里……”说着看了一眼薛宝钗高高的花盆底,唇角淡淡的扬了起来。
“……即使踩到了石子儿,也可以向没有踩到一样稳当。……”她说着竟在一个有小石子儿的地方来去自如的给他们看……
“这便是薛嫲嫲的用心了,你们好生学着吧。”她说着转身走了出去,薛嫲嫲见了眉头挑了挑,甚是不在意,这在宫里这么多年,谁不会走石子啊?
“你们继续练吧,记住我早些时候说的,手要翘成兰花指,帕子要甩的很美……晚些时候我再过来看你们。”说着,他便走出了院子,薛宝钗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悬悬的躲过了一劫。
就这样,练了五天的走路,其他三个秀女终于走的差不多能像薛嫲嫲说的那个样子了,虽然这个甩帕子的高度的准确性有待商榷,再有就是穿着那‘花盆底’‘不小心’踩到石子儿时虽不能像扎马步,没踩到的一样,但最起码也不会晃动的太厉害。
但是薛宝钗就厉害了,甩手帕的高度绝对标准,如果那个人拿着尺子去量绝对等于5.3,‘花盆底’更是走得稳当,即便是踩在了石头上,头上那个头冠上的那个穗儿一点儿都不晃的,不由得让其他三个秀女有些自叹不如。
“呵呵……不错。”薛嫲嫲挑了一下眉头,这个丫头却是有些本事,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叫那人看得不顺眼吧?不过却是因为什么呢……
学完了走路,接着学习进膳礼仪。学这个的时候,那三个秀女前面练习走路的后遗症就出来了,不是有一只手是翘兰花指的吗?右手拿帕子,左手兰花指,平时的时候吃饭没怎么注意,可是现在端不起碗了。好不容易拿稳碗之后,那手就开始不停的颤抖,等不颤的时候开始练习端碗的姿势,端碗的不可用整只手,只用拇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无名指垫底,食指,中指和拇指拿碗体,而小指要微微翘起,这样才显得优雅。端碗的位置不可过上,过上当食物多时容易重心不稳而倾倒,也不可过低,过低容易硌到垫底的无名指。再就是拿筷子,拿筷子同样不可拿的过低也不可过高,差不多是整个长度的三分之二。
而吃菜喝汤时嘴巴不可发出声响,勺子筷子亦不可碰到碗壁发出响声,同一个菜的点菜次数不可多于三次一系列繁琐的要求等等等等。由于薛宝钗下苦工练习,在薛嫲嫲面前明显的比另外三个秀女强了很多,所以那薛嫲嫲也暂时没有什么由头找她的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又是学习睡觉,坐姿,面部表情,请安等等姿势。比如睡觉不可仰躺,说是不可亵渎祖宗神灵;坐的时候要双腿并拢,身体微微前倾,而且臀部只能坐椅子的前三分之一,至多不能超过二分之一;微笑时不能露齿,真的憋不住想笑,应用手帕捂住嘴巴;请安时,要右手搭左手在身体的右下侧然后曲膝等等等等。
这一练就是半个月的时间,薛宝钗虽然凭着自己的冰雪聪明,表面上再没有受太大的苦头,可是无人的时候谁又知道她为了在薛嫲嫲面前做得比别人好,下了多少的功夫,吃了多少的苦头呢?
薛宝钗这边在皇宫秀女训练暂且不说,却说宝玉受了晴雯的恐吓,因着他老子的缘由不敢起床往外面跑了,心中却是时时挂念着林黛,从天亮到黄昏却不见林黛过来看他,这一日便是这样匆匆忙忙的过去了,他也只以为林黛是因为她随便的一句话惹了他病了,不好意思来看他,所以等晚上紫鹃过来的时候,他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好姐姐,林妹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现在不能过去看她,她为何不过来看我一眼,让我心中有个着落。”
“宝二爷,林姑娘,林姑娘她……”紫鹃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实是不忍,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如实的相告,她别过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才道。
“林姑娘让宝二爷好生的养好身子,等二爷全好了,姑娘自是会过来看二爷的。”她敷衍的说道,心中却盼着那一天林姑娘回来看老太太,便是正好的了。
“是这样吗?”宝玉拉着她的手,不明白为什么她把头扭了过去。
“怎么,你是怕我骗你不成?”紫鹃扭过头说着。
“嘻嘻……不是。”宝玉笑了,和紫鹃又说了一阵子话,紫鹃见宝玉渐渐有了睡意,这才慢慢的退出了屋子。
次日天明,宝玉也懒得赖在床上了,刚起来梳洗,湘云就走了进来,袭人拉着她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宝玉也不管他们说什么,趁机就要溜出去,到潇湘馆去找林黛,可是还没等迈出门槛儿,有人来回说:“兴隆街的大爷来了,老爷叫二爷出去会。”
宝玉闻言便知是贾雨村又来了,心中好不自在却全然挂在了脸上。袭人忙去拿衣服。宝玉一面蹬着靴子,一面抱怨道:“有老爷和他坐着就罢了,回回定要见我。”还没等湘云开口说话,他已经走了出去。
五月的天气,分外的晴朗,宝玉走在桥上,看着眼前明媚的景致,心中不觉轻快了许多,可是一想起要见的人,马上又浑身不舒服起来,悻悻的耷拉着脑袋他到了贾政的书房,与其父一起见了他,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那贾雨村自是看得出来这宝玉乃是贾府的至宝,所以时常过来与他说话。
这宝玉也是胡乱的应付他,如果不是他老子在眼前,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强忍着心头的不耐,他虚坐着又忍了半盏茶的功夫,门外有个小厮传话说是老太太那边叫宝玉过去,那贾政这才放了宝玉回去,宝玉闻言心中自是一片的欢腾,得了命令犹如一只逃出牢笼的小鸟,欢欢喜喜的朝着潇湘馆跑了过去。
可是还没等到了那边,中途却让鸳鸯给拦住了。
“宝二爷,您怎么走得这么急呀?”鸳鸯拉住他道:“我叫了二爷好几声,二爷都没听到?”
“鸳鸯姐姐何事?”宝玉笑了笑,眼睛却一直望着潇湘馆那边,鸳鸯见了笑了笑。
“宝二爷以为老太太叫二爷是何事?呵呵……林姑娘过来了。”她说着瞧着他的反应。
那宝玉听在耳内似乎不以为然:“呵呵……原是说了,原来林妹妹是在哪里,不过,鸳鸯姐姐可是说错话了怎么说是林姑娘过来了呢?林姑娘不是就在……就在……”说着,说着,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
“林妹妹走了?林妹妹走了?”他说着抓紧了鸳鸯的手,鸳鸯见了却不恐慌,这林姑娘离开贾府有什么好隐瞒宝玉的呢?而且他早晚都会知道,那林姑娘却是她瞧的明白,人家对他一点儿心思都没有,自是这宝二爷一直都是一厢情愿罢了,而有些人似乎是看得明白,确实不愿意说出来。
“二爷,宝二爷!”鸳鸯用力的拉住了宝玉的手大声的说道。
“宝二爷,林姑娘是被林家接走的,可是并没有回到江南,而是住在京城里面,二爷虽是都可以去看林姑娘的,宝二爷又何必这样呢?”
“林姑娘走了……林姑娘走了……”宝玉似乎没听到她说的一般,仍是自顾自的碎碎的念叨着。
“宝二爷,你不去看林姑娘了,再不去的话,林姑娘就走了!”鸳鸯大声的喝道。
“林妹妹,林妹妹……林妹妹不能走……”贾宝玉慌张的说着,人已经大步的跑了出去,鸳鸯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