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络从没见过这样脆弱的傅子期,从他口中倾吐出的话也同样让苏络震惊,在苏络眼中,傅子期一直是个冷清自持的人,断然不会将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在外人面前。
而现在,男人眼角眉梢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像是再也不能忍耐地,急切地控诉着苏络所做的一切。
可问题是,她自认为什么也没有做啊!难道关心一下自己的朋友也算是错么!?
傅子期却并不这样想。
他心里是难受的,他刚刚认识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是自己一手捧起来的新科影后,紧接着他就‘有幸’目睹了对方的盛世婚礼。强忍着没有在婚礼现场就发作,已经是傅子期从小到大培养出的贵族修养的功劳了。
两人在灵魂上不能达成一致,在动作上自然就有牵扯。
傅子期仗着身高腿长将小女人牢牢压制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角度让他生出一种模糊的快感,但苏络自然不会就这样任由男人这样压着,她可不想跟傅大导演生出什么幺蛾子,还是趁早将这点点苗头掐灭比较妥帖。
苏络用了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脸颊,一脸严肃地说道:“傅子期你烧糊涂了,起来,我给你叫医生。”
“不,我没有。”喝醉了的人才说自己没醉,傅子期的话当然不会被苏络当真,只是男人实在有些分量,苏络推不动。
“傅子期你起来,就算你说我对你不好,我对你很过分,你也起来好好说清楚,不然我什么都不会承认的。”苏络微微叹息着说道,然而没等她说完,傅子期已经抬手捂住了她的唇。
柔软唇瓣擦过掌心的感觉很微妙,傅子期的眼眸微沉,化为深蓝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苏络诧异的眼神,似乎闪过一道清明,苏络意识到傅子期现在的状况似乎非常不妙,无可奈何地直接伸手掐住了傅子期手腕,语气难得强硬道:“你放开,傅子期!你这样对我,难道就是尊重我了么?”
“我没有想要怎么样……”傅子期的声音有些发虚,但是被苏络拉住的手腕却没有大力挣脱,像是怕弄疼了苏络一样,小心翼翼地顺着力道让苏络稍微起身,跪坐在沙发边上的男人额前碎发凌乱地搭落,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不堪。
因为高烧而显得湿漉漉的眼神,像是深海漾起的波澜,一波波涌进人心里,变要将人的心都软化掉。
“子期,乖,起来坐着。”苏络无奈,跟一个病人生不起来气,男人的话虽然没什么逻辑,但苏络也听懂了一个大概,虽然震惊于傅子期对她抱有的情感,但真要苏络用绝交来解决,显然也是做不到的。
傅子期很克制,平日里几乎看不出端倪,也许就只有生病了的时候才会在单独面对苏络的时候流露出这样的感情吧。
“抱歉。”傅子期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因为苏络手指的冰凉而生出一丝清明,嘴里嘟囔着什么坐在沙发上,乖顺地任由苏络摆布,等苏络起身要打电话的时候,却固执地拉住她的手腕,抿着唇轻声争取道:“可以不走么?”
“就一会儿。”看出苏络的迟疑,傅子期勉强加了句解释。
苏络心一软,重新坐回了沙发,跟傅子期肩并肩,偏头看他。
男人是一种凌驾于世人之上的俊美,一动不动的时候像是古罗马的美男子雕像,一旦生动起来就如同走下神坛的神砥,令人生出俯首称臣的冲动,而现在安静坐在她身旁的人,却收敛了一身荣光,像是回到家却找不见亲人的无辜孩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安。
犹豫地抬手落在男人乱糟糟的头顶,顺着他黑色柔软的发丝,一下下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道,逐渐抚平傅子期悸动的情绪。
也许是有了儿子之后,苏络身上多了些母性光环,傅子期竟然奇迹般地安稳下来。
男人神情慢慢沉静,倒是没有方才那样惹人怜爱了,感受到小女人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指,转开眸子微微闪避开的动作让苏络敏锐地捕捉到,她讪讪地缩回手,干笑了一声才道:“我去叫个医生来看看,你这样撑着不行。”
这次傅子期没有再反对,沉默地看着苏络起身拨通房间里的电话,而后快速说明了傅子期的状况。
挂断电话后才算是松口气,苏络刚转头就对上傅子期深沉如海的眼神。
“是不是觉得不太舒服,要不上床上躺着?”苏络没话找话道。
傅子期眼眸似乎闪动了一下,而后才缓缓启唇顺从道:“好。”
苏络终于如愿将男人搬到了床上,傅子期身上的热度并没有退下,但是看神情却已经冷静很多,苏络站直身子想去给他倒杯水,转身瞬间却看到男人抬起手似乎想抓住她。
苏络没动,傅子期也没真抓上来,手停顿在半空一秒,然后迅速放下,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看向窗外,脸上却紧绷着。
“我去给你倒杯水,等下就进来。”苏络抿抿唇,还是小声解释道。
傅子期明显神情缓和了下来,但还是不发一言,苏络心里失笑,去倒了杯温水端进来,扶着傅子期靠坐在床边递给他:“马上就会有医生过来了,到时候有哪里不舒服都要跟医生说。”
“苏络,我是不是挺窝囊的?”傅子期润润嗓子,声音愈发清冷,寡淡语调说着让人大跌眼镜的话,将苏络酝酿已久的关心都噎了回去。
“怎么这样说?”苏络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懂,明白过来以后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你知道,从头到尾都像个傻瓜一样,让你为难。”傅子期的声音低沉,眼睛有些痛苦地微微阖上,自然没看到苏络流露出的诧异表情。
“子期你别这样想,你之所以瞒着我,或者说……不去想关于我的事情,可能正说明你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情。”苏络说得恳切,尽量安抚着失落的男人。
“友情?”傅子期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内却忽悠一下,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他对她不再是单纯的友情,更多了一份不能割舍的情愫?
是在第一次看到面前的小女人被唐少雍搂在怀中,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嫉妒的时候,是她不顾一切要回国质问清楚,而他早对唐少雍的所作所为不满却没有立场言明的时候,是在她终于光明正大地跟唐少雍举行了婚礼,而他只能在一旁看着的时候。
傅子期不想承认自己还没有出手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但心不由己,让他也只能无奈地吞下苦果。
现在想来谢梓臣怕是早就看出端倪,才会那样提心警告过他,是他太大意,才轻易走了心。
“是,冲着这份出生入死过的情谊,也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傅子期声音低沉喑哑,像是从胸腔中勉强挤压出来的声音,含着种酸涩。
“子期,你……”苏络怔忪,后半句话却因为有人敲门,最后只能无奈地咽了回去。
开门,谢梓臣、肖铎跟医生同时赶到,陆续有助手和演员进来慰问,傅子期的精力似乎并没有放在应付面前这些人的事情上,所以也没有出言赶人走,最后还是谢梓臣看不过去,将人都赶了出去,让傅子期好好休养。
跟着肖铎身后一起走出了傅子期的房间,谢梓臣走在最后扣上门,给剧组人传达了休息安排,等人散了才一把捞起苏络的手腕,眉头紧紧拧起道:“你手腕上怎么回事,谁抓的?傅导?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苏络抽回手臂,力道不大,谢梓臣也没有握得很紧,但看着苏络的神情却没有放松下来:“小络,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的。”
肖铎看这场面,向来顾忌周到的谢梓臣全副身心都在苏络身上,完全顾不到他这个大活人,耸耸肩识趣地悄然离开,顺便帮忙将周围盘根的两个工作人员也带走了,给两人留下独立空间。
“真的没发生什么……”苏络抿唇,神情有些忧郁,谢梓臣当然不相信这表面上的敷衍,手指轻轻按住苏络的双肩,直视着她躲闪的杏眸:“我跟你承诺过的,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还记得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毫不迟疑地站在你这边。”
苏络闻言豁然抬头,双眸中带着些红痕,嗓音有些变调,却还努力压制着降低音量问道:“臣哥,我是不是欠了你们很多人情,你的,子期的,我都还不起,怎么办,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谢梓臣怔忪片刻,全然没想到苏络会被自己刺激到,说出这样出格的话来,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苏络却胡乱抬手抹掉眼角沁出的泪珠,语带哽咽道:“我以为有了少雍的爱重已经是这辈子唯一的奇迹了,你们,你们如此对我,却让我如何相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