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络被这两个直白的字打击的不轻,傅子期看她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压低的声音带着蛊惑的磁性:“我给你讲讲戏吧。”
傅子期的提议正中苏络下怀,正惶恐不安的苏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抬头感激地看向傅子期,眼神中都是不加掩饰的信赖。
这样直白的眼神让傅子期有些难耐地别开眼神,微抿着唇将摄像机关掉,退出储存卡,扬了下道:“到我房间来,顺便吃个晚饭。”
戏者剧组是直接入住梨园的,房间规格也都大同小异,傅子期的房间只是多了个工作室隔间,晚饭直接送到了房间里来。
两人一个想着心事一个忧郁着自己的演技,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吃完后才不约而同地起身走进了工作室。
“你觉得玉娘和程青是什么关系?”傅子期倒是没有直接说具体的哪一幕戏,而是拨弄着桌上的文竹问道。
苏络看不到傅子期的神情,男人站在办公桌前面朝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有无数摧残灯光透过窗棱折射进来已经变成了最温柔的暖光,给傅子期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外壳。
“玉娘被程青强迫留在身边,自然是恨的,但是后来玉娘为了景生的前途,又不得不曲意讨好程青,应该还有羞耻的情绪在里面。”苏络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剧本中的脉络,将自己的想法简练地说出来。
傅子期停顿了两秒才偏转过身,侧身朝着苏络,眼神似乎是落在苏络身上的,却又像是落在虚空,让苏络完全抓不住:“难道你不觉得,程青是爱着玉娘的么?”
“程青或许是爱的,但是这份爱来自于占有欲。”苏络艰难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抿唇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地说道:“程青或许会因为这份爱而倾尽自己的所有,达成玉娘的要求,但这种爱到底给人一种沉重的负担,所以玉娘才会义无反顾地回到景生身边。”
“你错了,玉娘对程青,也不是毫无感情的。”傅子期的声音有些寡淡,他没有开房间的灯,只是借着窗棱外洛杉矶繁华的夜景,目光沉沉地落在苏络身上:“她感念程青出手相救,却也因为程青对她的执念而痛苦挣扎,爱从来都是个相互的东西,被爱着的人不会毫无察觉,玉娘会怨恨程青、同时也会觉得对程青有愧。”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利用程青的这份用心,会伤害程青,会让程青一无所有,但玉娘别无选择。”傅子期将剧本翻到了其中一页,修长如玉的手指指了下剧本中的某段描写:“身体接触是最能看出情绪的部分,下午你的这场戏,我只能给你一个不及格的分数,苏络,你不懂玉娘。”
苏络的目光移动到傅子期指着的片段,然后脸色猛地红了起来。
被傅子期挑出来的部分,是程青在玉娘发现在台上的是景生后,带着玉娘回到房间以后的一段争执,掺杂着必要的肢体摩擦,在氛围上主要渲染暧昧又危险的气氛。
苏络刚才演这段的时候就有些拿不准玉娘的心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结合刚才傅子期指点的几句,倒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所以说在这里的时候,玉娘对程青也是心存不忍的,而不是全然为了景生什么都不顾的那种决绝的情绪?”
“悟性不错。”傅子期赞扬地扯了扯嘴角,笑容却很淡,似乎兴致并不高,摆手给苏络又详细说了下午的几个对手戏,最后才抬头目光沉沉地看向苏络若有所思的年轻面容轻声道:“小络,你年纪轻轻就荣誉加身,会浮躁是正常的,但是我作为过来人,奉劝你一句。”
“这个圈子从来不简单,站得多高就会摔得多疼,千万别以为仰仗着天赋就能一路顺风顺水,不然你也就只能到这了。”
语调明明浅淡,却叫苏络犹如醍醐灌顶,感觉自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猛地倒吸一口气,震惊地看向傅子期。
男人依旧面色清冷,似乎是接收到了苏络眼神中的颤抖频率,微微偏头用那双蔚蓝色的眸子专注地看过去,薄唇微启提议道:“不如我们……来试试这一段?”
若是搁在以前或许苏络还会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刚刚被做了心理建设,傅子期的邀请似乎恰如其分……
苏络很有敬业精神地点了头,然后绕开面前的老板桌,就势抬腿就坐了上去。
纯白长纱裙,将女人玲珑有致的身子勾勒得淋漓尽致,清丽绝伦的脸颊上带了复杂的温柔痴缠和凉薄冷意,像是裹在冰中的火种一样让人生出不可抑制地靠近的冲动。
傅子期轻轻吸了口气,配合地微微上前,靠着桌边拥住小女人,垂眸哑声轻吻了下额角:“玉娘今日着实主动,莫不是放下了前尘往事,心中欢喜?”
苏络眼波微微一漾,从善如流地点了头,伸展着手臂环绕上男人宽阔的肩膀,如藤蔓一般缠绕的动作因为故意放慢了节奏而显得更加勾人心魄,傅子期微微绷紧了身子,抿唇要说什么,却被女人抬手挡住了开合的唇:“今日我们不谈往事,如何?”
那最后两个字已是入了戏腔,婉转地令人恨不能醉死在这温柔乡中,苏络此刻是入了戏,但傅子期却没有。
傅子期拍过很多戏,见识过无数种演员入戏的方式,却没有哪一个能像苏络一样自然随意,即便是肖铎那般天赋的演员,也深受无法出戏的困扰多年,甚至不得不放弃演戏,可见入戏是演员的追求同时也是畏惧的一件事,而苏络似乎将这种求而不得的技能,变成了自己的本能。
看着那双波光潋滟含杂着复杂情绪的眼眸,就像是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玉娘站在面前,傅子期却有些踟蹰了。
女人柔软的身子陷在怀中,实在是种销魂的享受,更何况他对这女人多少有些动心,换了谁都做不到冷漠地推开来,傅子期垂眸掩住眼底浓墨般化不开的欲念,压着心底莫名泛起的躁动哑声道:“玉娘今儿可真乖,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傅子期本就语调奇异,如此捏着嗓音念白更是多出缱绻留情的风流意味,一句简单的邀请竟是叫他生生念出一种撕裂禁欲系的快感。
身体相依,傅子期的变化苏络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几乎是瞬间从入戏的状态下挣脱出来略微诧异地抬头,启唇刚要问,却听外间房门被敲响。
傅子期身上紧绷的弦似乎随时都要断开,听到敲门声后反倒是松了口气似的,将苏络缓慢坚定地推开,顿了顿抬脚走出去,打开门目光冷淡地看向门外的人。
“嘿,傅导你果然在,我是想来跟你说说下午的戏,那几场戏总是有点问题我……”谢梓臣的声音闯进来,似乎是晚上跟着剧组出去聚餐,多喝了些酒,带着酒气声音都有些飘渺,视线打了个转儿才从面前紧绷着脸的傅子期,落到了紧跟在身后出了工作室的苏络身上,桃花眸子微微凝注:“小络还在呢?从方才咱们散场一直讨论到现在?”
“我在傅导这顺便吃了顿晚饭。”苏络抿抿唇,只觉得心跳有些快得恢复不过来,生怕谢梓臣看出些不对劲,连忙将手中的剧本扬了下:“傅导正给我指导呢,你就来了。”
“我还道你是个不会犯错的,原来傅导留下你果真是下午表现太糟糕?”谢梓臣桃花眸子微微闪动,扫了眼傅子期紧紧绷住的身体,总觉得男人气息有些不稳,刚才在房间里可是只有孤男寡女,谢梓臣真想不出是什么情况能让傅子期露出这样一幅强撑冷静的神情。
苏络自然不知谢梓臣对傅子期的怀疑,只暗暗心惊刚才傅子期对自己的举动似乎当真有些过于亲密,这不是在拍戏,虽然演员会有职业精神地接受一定程度的亲密,但是傅子期毕竟身份在这,苏络是没有想过会跟傅子期有这样亲近举动的,更加想不到……傅子期竟然会对她有反应?
怔忪的视线不敢落在傅子期身上,苏络勉强笑了笑,就拉着谢梓臣垫背逃回了自己房间。
看着苏络落荒而逃的背影,傅子期的气息更阴沉了,抬眼瞥了下好整以暇打量着自己的谢梓臣,薄唇微抿毫不客气道:“演好你自己的戏,别多管闲事。”
“你这是迁怒。”谢梓臣一阵见血,刺得傅子期登时有些气短,但却并未流露太多情绪,而是维持冷静道:“你的戏份没什么大问题,那些戏你都理解很多遍了,也没什么好讲的。”
“我说傅导,您这样可不行,男女演员区别对待啊?”谢梓臣挑眉,似乎是铁了心要跟傅子期套话,傅子期看出谢梓臣不会善罢甘休,只得耐着性子坐下跟人周旋,等将谢梓臣无功无过地送走已是接近凌晨。
傅子期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犹豫了两秒还是出了自己的房间,敲了敲斜对面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