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云微寒和太子妃略说了几句话,就和其他小姐一样提出告辞。
太子妃握着她的手叮嘱她以后要多进宫来说话,让人备了赏赐送云微寒出宫。
云微寒带着清瑟走出宫外,却看见一身大红蟒衣的裴玉京正骑着马站在云府的马车旁。
看见云微寒过来,裴玉京颔首道:“云大小姐,本官送你回家。”
裴玉京刚才骑马站在宫门外,令所有经过的官员都侧目而视,匆匆而过。生怕他手一挥,一群锦衣卫就扑上来把他们抓到诏狱里去。
没想到,这个浑身冰寒的魔头居然是在等一个女孩子!
谁家的千金这么倒霉,被这个魔头看上,恐怕以后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了。
云微寒用眼神和裴玉京打了个招呼,面上却是淡淡的:“小女不敢当。”
裴玉京眼神一冷,哼了一声,七八个锦衣卫非常自觉地靠了上来:“送云大小姐回府。”
“属下遵命!”几个大汉一起暴喝的声音将宫门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云微寒心中好笑,这个哥哥可真是做事做全套啊,现在就摆开了追求的架势吗?
云府的车夫被一群锦衣卫跟着,手都要打颤了。他战战兢兢地驾驶着马车,看着按着腰刀大步随行在车旁的大汉们,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
清瑟坐在车内,听着车厢外重重的脚步,眼神也充满了紧张:“小姐,这……会不会有事?”
云微寒摇摇头,没有说话。
马车好容易回到云府侧门,车夫擦了擦头上的汗,却正好碰到云德邻的马车也驶了过来。
云德邻一下车,看见一群锦衣卫围着自家的马车,心里猛地一惊。
他皱着眉头,看见云微寒在丫环的扶持下从容地下了马车,几个锦衣卫对着云微寒抱拳行礼,齐齐离去。对于站在不远处的云德邻好像根本没看到一样。
“微微,这是怎么回事?”云德邻先行入府,等到云微寒进了侧门,才忍不住问道。
云微寒带着茫然道:“我从宫里出来,遇到那位白大都督,他说要送我回来。被我拒绝后,非要派这么多人跟着我的马车一起回家。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差点把我吓坏了。”
云德邻听了她的话,脸上现出奇异的神色。
他抬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云微寒: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吃住顺心,她的身条好像又抽高了几分,整个人身材高挑,纤秾有度。清丽绝伦的小脸上,花瓣般的粉唇带着微微的笑意,让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在她的唇角。
这一刻,云德邻清晰地意识到,他的这个大女儿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个能够吸引那些优秀男人目光的美丽女人了。
难怪白玉京这样冰寒彻骨的男人也会动心啊。
祠堂走水那天,白玉京突然来到云府,果然是有原因的。
只是,把微微嫁给他不一定是个好主意。白玉京的富贵就像冰山,随时可能融化。到时候不一定能得到好处,说不定反而要受到牵连。
可是,如果贸然拒绝,以他阴险狠辣的性子,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云德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云微寒才不管他内心的纠结斗争,自顾自回了枕霞院。
李妈妈看到太子妃赐下的物品,十分骄傲,又跑到供桌前向天祷告,咕咕哝哝说的都是小姐如今十分体面,夫人在天有灵可以放心了这样的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云微寒想起了凌玄翼,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估计皇长孙突然杀出,夺嫡局面突变,他这个定南王有许多布置要重新规划吧。
她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进入了梦乡。
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在与云府相隔不远的一条巷子里,凌玄翼正与人遥遥对峙。
夜色如同浓墨,黑得化不开来。
然而对于能够黑夜视物的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妨碍。
凌玄翼一身黑衣,肩背长剑,和整个夜色融为一体。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杀机。
杀气从他身上扩散开来,惊涛骇浪一般卷向对面的红衣男子。
裴玉京依旧是一身大红蟒衣,单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面色益发苍白得没有人气。滔天的杀气将他的衣袍吹得烈烈作响,他劲瘦的身体却依然笔直挺立。
“白玉京,本王还没有去找你,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凌玄翼的声音低沉,华丽的声线中带着肃杀。
“王爷,须知京城不是南疆,不是你恣肆之处。”和凌玄翼的低沉声线不同,裴玉京的声音清冷缥缈,如同九泉寒冰。
凌玄翼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白玉京,你偷袭本王的手下,将本王调出京师,就是想趁本王不在去接近她?你可知道,激怒本王的后果?”
裴玉京嗤笑道:“她和你有什么关系?虞显之好歹也算是她的干哥哥,你倒是拿一个名分出来,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因此而发怒?”
凌玄翼眼中的杀机更重。暂时不能给云微寒公开的名分,正是他心中的一个症结,此刻被情敌用这种轻蔑的口吻说出,令他杀机大盛。
定南王凌家原本是南疆之主,只是前朝末年天下****时,天泰朝开国君主雄才大略,兵临城下,与凌家在南疆僵持数月,双方难分高下。
最后,凌家不得不与其订下城下之盟:凌家成为天泰朝定南王,永镇南疆;但为了保证双方的利益同盟,定南王正妃必须是天泰朝宗室女。
将近三百年的时间,十几位王妃都是贺家女子。这种利益捆绑的婚姻,鲜少能够幸福。
凌玄翼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从小就暗自发誓,以后要么不娶妻,要么就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他绝对不会再接受一个宗室女成为定南王正妃!
一个在几百年前就规定好的婚约,在他看来,就是一条捆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每次想到这个约定,就等于提醒他,他是一个囚徒。
他不能允许别人操纵他的生活。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行。
如果他们非要让他成为一个被操控的傀儡,那么他就让他们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这种念头太过疯狂,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但是,在遇到云微寒、认清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之后,凌玄翼对这个约定的憎恨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就在他为解除这个约定努力的时候,白玉京居然跳出来,想要抢他的人?居然还敢讥讽他没有资格和名分?
凌玄翼缓缓抽出背后的长剑,剑尖遥遥指向裴玉京:“本王和自己女人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向你解释。”
裴玉京的桃花眼闪过杀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没资格说是她的男人。”
他按动绷簧,漆黑的长刀弹出,苍白的手握紧了刀柄,琥珀色的眸子遥遥锁定了凌玄翼。
凌玄翼脚尖一点,高大的身影瞬间消失,剑尖的一点寒光直刺向裴玉京。
裴玉京冰冷的面容闪过一丝冷笑。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凌冽杀气,他不退反进,疾步向前冲去。
裴玉京反手拖刀,刀刃擦过地面,冒出无数火花,留下一道长长的印痕。
一红一黑,两条身影快得都只能看到残影,瞬间擦肩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叮叮当当的金刃交击声如同暴雨打残荷一般响起,没有人知道他们交手了多少下。
两人再次出现时,已经互换了位置。
裴玉京站在原来凌玄翼所站的地方,握着长刀的手背上隐隐有血迹流淌。
殷红的血迹顺着他冰雪一般的右手缓缓流到长刀上,又嘀嗒嘀嗒地落到土地上。
凌玄翼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将长剑入鞘,森然道:“看在你这身衣服的份上,留你一条狗命。还不快滚!”
裴玉京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因为输给情敌而郁闷伤心的样子。
莽夫就是莽夫,以为刀剑锋利就能得到女人的心吗?
有时候,情况恰恰相反呢。
他垂下睫毛,遮住了双眸。
红色的身影跳到墙上,向着云府奔去。
凌玄翼皱起眉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看着裴玉京消失的方向,他一顿足,难道这个男人脸皮厚到找微微告状的地步?
窗棂上轻轻的剥啄声惊醒了好梦正酣的云微寒。
她轻轻起身,穿上绣鞋来到窗前,轻声问道:“谁?”
“微微……”窗外传来带着痛苦的低声呼唤,云微寒听出来是裴玉京的声音。
听着他声音有些不对,云微寒连忙推开窗户,看到的就是靠在窗前、带着血腥气的裴玉京。
虽然夜深人静没有别人,可是金牌特工的谨慎让云微寒还是没有叫出“哥哥”这个称谓,而是紧张地问道:“你受伤了?严重吗?”
“还好,死不了。”裴玉京冰冷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一看见微微就好多了。”
云微寒怒道:“都受伤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快进来让我帮你看看。”
裴玉京伸手搭在窗台上,作势要跳,随即闷哼一声又倒了下来,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这么严重?”云微寒的眼睛里满是急切,“来,我拉着你。快进来。”
凌玄翼站在围墙上,看见的就是云微寒伸手把那个阴森森的白玉京拉进房内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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