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全力地处理着袁非自首后的法律事务,林柏然则疯狂地寻找刘如如,安欣陪同他来到三禾的佛缘之家,管理人员告诉他们秦莲在几天前就终结了义工服务协议离开了三禾。两人查找出入境记录也没有找到娘俩的踪迹,她们人间蒸发了!
几天过去了,林柏然像是经历了人间炼狱一样的折磨,人已经消瘦的没有样子,他颓唐的样子令安欣心痛不已。安欣猜想是秦莲不愿让女儿的婚姻冒险,害怕嫁给然然以后遭受到压力和痛苦,所以才会带着女儿消失。看到两个孩子因为自己这一代人的恩怨遭受到感情挫折,安欣祈祷上天如果要惩罚刘文雄,也千万不能以伤害孩子为代价。安欣忽然想起了刘文雄!
安欣和然然回到南江,开始寻找刘文雄的下落,整个南江市没有任何人知道刘文雄去向了哪里,这个曾经在南江的金融界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人物、曾经被钉在南江的历史耻辱柱上的著名人物,短短的几十年,如今竟然被时间冲刷的毫无痕迹。安欣不禁感慨着时光的变迁和物是人非……
李凡凡听说安欣从四川回来了赶紧过来看她,好久不见两人从工作聊到家庭,安欣忽然想起凡凡的爸爸曾经和刘文雄的过往,但是后来两人也已成为了仇家,而且又是凡凡举报的刘文雄,所以不应该会有他的消息。在凡凡面前所有人都是避讳谈起刘文雄的,于是她试探地说道:“这么多年了,除了徐正江之外也不知道老南信的那些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这时候她看到凡凡沉默了起来,她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良久沉吟说道:“安姐,你去四川这些日子你知道我去了哪里吗?”安欣笑着说道:“我不是托付你留在总部照应着嘛,怎么你也跑了!”李凡凡神色凝重起来:“刘文雄得病活不了多久,我去他老家塘湾看他了!”安欣刚刚呷入口中的茶水突然听到这句话猛地呛了出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凡凡赶紧向前捶打着她的后背,平复下来后,她迅速站起身来瞪大着眼睛大声冲着楼上喊道:“然然!林柏然!赶快下楼!”
然然打开卧室门像一阵风一样地瞬间冲到了两人的跟前,李凡凡呆住了,她瞪着眼睛看着这娘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欣激动地对然然说道:“你李阿姨找到刘如如的爸爸了!”
安欣望着凡凡说道:“天啊!每次我要寻找刘文雄的时候,都是你站在我的面前,告诉我他的去向!”
原来李凡凡今天就是为这事来找安欣汇报的,安欣去四川以后,李凡凡在佛缘之家的总部接到江西塘湾打来的报告,说是有一个出狱的罪犯现在病重,他有女儿但是前妻和他离婚后带着女儿离开他了,他在临终之前希望进入佛缘之家超度他的罪恶,以逃脱进入地狱的惩罚。
佛缘之家有规定,凡是有犯罪记录的无论是被救助还是做义工都要上报总部审核,通过严格的审查以后才能根据具体情况决定是否被批准进入。当李凡凡看到报告最后申请人是刘文雄的身份证资料的时候她呆在那里了!多少年了,这个曾经被自己的举报改变了命运的刘文雄,忽然以一个垂死的生命这种姿态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李凡凡这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何等的意义深远……她的内心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所淹没,这时候一个声音响彻心间:一定要见到这个曾经的罪人,不然她李凡凡的内心也不会安宁。
她迅速启程来到了塘湾,她跟随工作人员进入那座荒芜的老城的时候,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住户,幸好当地将这座老城很多房屋作为景点供人参观,这才让刘文雄得以居住在这座老房子里面。
当李凡凡打开这座破旧的老屋门的时候,里面的景象让她震惊地站在那里无法移动脚步,屋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四处垃圾遍地,他请人给他打扫卫生,但是因为严重的糖尿病导致眼睛看不清楚,又没有人照顾他,仍然是脏乱的一塌糊涂。只见他满头白发,整个脸浮肿,腿脚又不好,衣服斜挂在身上,已经像个垂暮的老人,整个惨状令李凡凡不忍目睹,没有想到曾经的总裁出狱以后竟然是今天的这种惨状,她的心立刻痛了起来,看到他的眼睛看不清没有认出自己,李凡凡便和工作人员赶紧给他简单收拾了一下。
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位是来落实他申请进入佛缘之家的总部人员,他听说以后赶紧起身握着李凡凡的手说道:“好人哪!你是好人哪!你们还来看我,早就没有任何人来看我了……求您了!求你们把我带到佛缘那个家里吧,我给您磕头都行,我得了甲状腺癌,糖尿病又不能开刀,我不想死了以后去那边再受苦……求你们带我走吧……”说着就要给凡凡下跪,凡凡这个时候眼泪流了下来,他的眼睛看不清楚,凡凡强忍着翻腾的心情对他说道:“你为什么非要住这个破旧的老房子呢,这里这么潮湿对你的身体不好啊!”
他低头一语不发沉默地坐在那里,半响抬起手指向身后说道:“这后面有一座佛堂,我要在佛堂前面才能睡着,不然夜里都是梦到恶鬼……”
凡凡知道他的内心是何等的凄惨了,虽然他出狱了,但是他的灵魂仍然还在狱中……
于是她上前说道:“我是南江人,我是……李凡凡,你还记得我吗?”
只见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面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忽然他全身一震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他回忆起来了!他就那样立在那里龇着眼珠子像个鬼魅一般,许久整个人颓然地瘫坐在床沿上呆呆地一语不发,他浑浊的眼睛里面开始流出泪水,他用浮肿的手抹去泪水绝望地说道:“老天要灭我!你竟然在佛缘总部,我能有什么办法……”然后便开始抽泣起来……
凡凡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向前轻声说道:“我这就回去给你走流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进入佛缘之家的!相信我好吗?”
刘文雄呆呆地一声不吭,仍然像个石头人一样坐在那里,李凡凡知道让他相信自己这怎么可能呢,谁会相信一个将自己扔进了监狱的人呢?看着他坐在那里绝望的神情,李凡凡说道:“我的内心这么多年也不安宁,因为我们的心灵都没有得到解脱。”刘文雄喃喃说道:“不是你的错,调查组的人对我说过,所有人都要将我送进监狱。那个时候我的眼睛虽然没有失明,但是我的内心是一片黑暗,因为没有一丝光明,所以才会看不到任何的道理和真相,才会有今天的这种下场……”
凡凡继续说道:“佛缘之家会让你我和所有人的灵魂都得到救赎,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在那里我们才会得到最终的解脱。”听到这里刘文雄的眼睛这才现出希望的光芒,他喃喃道:“真的……你真的会让我去那里?”凡凡赶紧说道:“会的,等我消息!”
听完李凡凡的讲述,安欣陷入了沉思,她也没有想到刘文雄今天的现状是如此悲惨,菩萨也有显露恶相的时候,在罪恶终结的那一端无法想象的可怕果报在等待着人们,在世的果报和去世后的果报都将如影随形地伴随在我们的身边,到底是由谁来裁决因果报应?是西方世界的佛陀还是地狱的阎魔法王?裁决的标准到底有没有?是否也如这世间制定的法律一样有着量刑的标准呢?……
李凡凡说道:“对不起安姐,我私自向他表态同意他进入佛缘之家,所以我今天特意赶来向您汇报,按照审核条件他也是可以通过的,您看是否赶紧让他进去呢?”安欣知道善良的李凡凡已经承受不了刘文雄今天的惨状,她的内心希望看到他的心灵和肉体得到双重解救。
安欣握住凡凡的手轻声说道:“凡凡,相信你的内心也就是我的内心,因为我们早都已经是佛陀的弟子……”
安欣和柏然带着刘文雄的审批手续来到了塘湾,当她打开曾经在那个月夜为她敞开的那扇木门,败落的庭院已经不能直视,再看刘文雄的时候,虽然已经经过李凡凡的预先铺垫,刘文雄整个人的样子和房间里面的景象还是让安欣母子震惊在那里。
安欣将手中的审批通知递给他,告诉他可以去佛缘之家了,他激动的连连要和安欣握手来感谢,吓得安欣下意识向后退去,自己的内心仍然是恐惧他的!安欣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仍然潜藏着他的阴影,看来自己没有能够达到宁子乾的境界是有道理的,她没有做到老师毫无分别心的布施于天下众生!
这个时候林柏然赶紧向前握住刘文雄的手将他扶住坐在床上,轻声说道:“这里不能呆了,我还是赶紧送你去佛缘之家吧,需要收拾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来帮你整理。”只见他摸索到一个铁盒子,像宝贝一样捧在手里,安欣以为是他需要吃的药,谁知道他说道:“什么东西对于我都没有意义了,其他所有东西都可以不拿,只有这里全是女儿寄给我的信,她不知道我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刚寄给我的信我已经无法读了……”安欣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心里难过起来,林柏然则死死地盯着那个铁盒子,仿佛那里就是他心爱的如如的一切,他急得差点就要伸手将盒子抢了过来。
这个时候安欣说道:“你知道眼前这个孩子是谁吗?他是你女儿的男朋友,他在四处寻找如如,你知道你女儿去了哪里吗?”
刘文雄手中的铁盒子:“哐当!”一声坠落在地,盒子打开里面信件散落在地上,总共就只有三封信,震惊和伤心一起涌在他的脸上,他握住然然的手急切地说道:“你是如如的男朋友?!为什么如如会找不到了?她去向哪里了?为什么……”
柏然将地上的信拾了起来,一封是如如在美国刚做过手术恢复视力后寄来的,这封信的地址是寄往刘文雄当时所在的监狱,另一封是她刚回国寄给他的,分别告诉他自己恢复了视力和回国,就只有寥寥几句话,最后一封还没有打开,没有寄出地址,然然赶紧将邮戳拿给安欣看:“妈你看,是寄自拉萨!”
然然颤声问道:“叔叔,我可以打开这封信吗?”刘文雄赶紧点头说道:“你读给我听好吗?“
打开信只是几行字: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你照顾好自己,此生也许再也不会相见了。我无法面对你是因为你给了我太多的债要去偿还,我回国是为了给你赎罪,没有想到我唯一想与之走进婚姻的人却是被你伤害的安欣的儿子!我只知道血债要用血来还,没有想到还有父债子还,你的女儿此生将没有婚姻也没有了父亲,请你原谅我的不孝,也请上天能够原谅你及你的后代!
刘文雄大惊,他指着安欣向后退道:“你!你是安欣?”只见他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呆立那里许久终于嚎啕大哭起来:“都是我造的孽啊!当年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让我今天还受到这样的惩罚!三尺之上的神灵啊,饶了我吧……”
他踉跄着刚一迈出门槛就跪倒在院子里面,用他那看不见的眼睛仰望着空中,老泪纵横地说道:“老天啊!为什么你让我直到失去了一切、直到一无所有了才明白所有的道理?!……那个时候多少人让我悔改我都不听,金钱和贪欲已经让我成为一个疯子,没有人能够阻止我通往地狱的脚步,现在我才明白老天那个时候不给我醒悟的智慧,原来就是为了给我天底下最大的惩罚啊!是为了让我连给自己买单的机会都没有了啊!呜呜……”
安欣和然然赶紧过去扶他起来,他拉住两人的手仍然跪在地上不起哭着说道:”安欣!我真心忏悔我犯下的过错,请你原谅我吧!……我宁愿下地狱去赎罪也不愿意让我女儿一生的幸福毁掉……,求你了!帮我女儿找回来吧!我给你磕头了……“
安欣无法再看他绝望的面孔,难过得将脸背了过去……
林柏然来到拉萨,他遍访各家医院,终于在一家香港慈善机构捐赠的医院找到了刘如如的名单,当苍老而又憔悴的林柏然出现在刘如如面前的时候,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然的身后是安欣!安欣握住刘如如的手说道:”孩子,跟我回去吧,让我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原来秦莲倒不是害怕安欣会放不下过往难为如如,她是害怕女儿真的嫁入安家以后,她无法想象刘文雄的阴影横在两家人变成一家人的生活里面,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那每一天将会怎么度过?她是怕如如内心的负罪感最终将婚姻的幸福给毁掉,那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她乞求女儿为了林柏然的幸福也要离开他。
听到这一切,安欣告诉刘如如自己的生母和养母的故事,身为安家仇人的后代,如今她却将养父母的心愿实现到最大化,刘如如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了……
三年后……
袁非因为表现好被减刑提前出狱,荣麒和林柏然在监狱门外迎接着他,所有人再相聚在琉璃阁。
晚宴被周斯、林柏然和刘如如精心安排在夏夜的星空下。荣麒当众交给袁非一把沉甸甸的钥匙,是公司董事长办公室的钥匙,大家鼓起掌来,袁非已经激动的无法说出话来。
荣麒在经营传媒公司的过程中,没有采取迎合大众的口味,而是经营理念和方式独树一帜,他加入了很多公益的元素和理念,没有想到正念的潜在需求被挖掘出来,这匹黑马纵横文化传媒市场,短短三年就取得了很大的收益。
袁非终于将激动的情绪平定下来,他起身说道:“所有感谢的话我都不说了,在此我宣布公司利润三分之二全部捐献给佛缘之家。明天就办理我所说的相关手续,请安老师代表佛缘中心签署捐款协议!”
夜空下,月光如水泻在琉璃阁,安欣对荣麒两人相对而坐,安欣说道:“我年纪大了,庞大的佛缘之家需要补充新鲜的血液,你该是这里的主人了,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只是辛苦你了!”
荣麒仰望星空,他看到了所有的过往,一幕一幕都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他知道自己必将回到这里来了。此刻他凝望着安欣说道:“老师,我有一个请求,请您将这一切都写下来吧,将这里发生的前世今生所有的故事让世人都能够看到,我想也许能够让见者皆得解脱!”
安欣喃喃说道:“见者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