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冲着吴海亚喝道:“这个年轻人你在干什么?!放下刀子!”吴海亚喊道:“滚开!老家伙!这里没你的事,捡你的山楂去!”
老人丝毫没有畏惧,他走向两人,吴海亚大喊:“走开,你再走近我就把她给扔下去!”
老人停住脚步,他已靠近悬崖,只见他将手中的山楂树枝用力一扔,树枝坠入了悬崖下面,他大声说道:“孩子!你看到没有,那是山楂树扔下去就没了,顶多没了糖葫芦可吃,可是你下去了就不一样了,那是一条命啊!这辈子再也回不来的一条命!你的命难道就和那草木一样吗?你的命那是天地万物之精华,是爹妈给的呀!”
吴海亚继续吼道:“去你的老东西!我死了是一命还一命,让她也陪着我死,大家一起完蛋!”说完他的脸扭曲起来,嘴角泛起冷笑。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那我也陪着你跳下去好吗?两条命陪着你死你又能怎样?你到底赚了什么了?”吴海亚听到这里突然楞了一下,安欣感觉到他勒住自己的胳膊松了一些,老人继续说道:“孩子!你爹妈早亡,你已经梦到你去世的父亲求你给他超度,让你帮他出离地狱,可是你竟然还是不相信因果报应!又要犯下这种永世不得出离地狱的天大罪过!”吴海亚大惊失色,拿着刀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他苍白着脸说道:“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的梦境!”
“我就是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头,这么多年我卖糖葫芦几乎从来不要孩子们的钱,孩子吃我的葫芦我只要他和我学一点道理就可以了,他下次再想吃葫芦就会再来找我,我再讲点道理给他听。我要那点卖冰糖葫芦的钱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老成今天这个样子?还不是一样要死去!可是孩子们他们就不一样了,当他们懂得道理以后再来找我,就不是为了再吃糖葫芦了,他们是为了要懂得更多的道理!”
当安欣听到老人说到冰糖葫芦时,顿时如惊雷在她头顶炸响!上午在琉璃阁宁子乾刚刚和她说起冰糖葫芦的比喻!此刻安欣瞪大眼睛看着老人,太阳直射在他的头顶,他的全身笼罩在太阳耀眼的光环之中,那仿佛是魔咒一样的太阳光晕让人看得不禁目眩神离,一种无法言说神秘的震撼袭上心头,她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老人继续说道:“孩子,活到你这要死要活的地步,无非就是两个原因:钱和女人!可是活下去的理由就有太多太多了,你知道最重要的一个理由是什么吗?”
在这个生死关头,听到老人的提问,吴海亚竟然开始思索起来,这一刻他的脸上现出罕有的思考表情,片刻说道:“那你说是什么理由?”
老人此刻正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就是忏悔你的罪过!给你自己改过的机会!如果错过此生将永不再有!只有像你父亲那样在地狱祈求别人来帮他改过、赎罪!
我在年轻的时候也犯过错误,来到这里隐名埋姓地生活。后来当我做了很多很多好事的时候,我就和所有的好人一样,内心无限的圆满和自豪。孩子!你会和我一样感谢上天给你生命、给你时间让你拥有改造自己,重新做个好人的机会!”
吴海亚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跪倒在地上呜咽着哭道:“我爸爸是狱警,他打死犯人被判了死刑,我妈妈气的得了病也死了。我恨我爸爸,是他毁了我的一生!可是我却常常梦到他!他跪在那里求我,求我给他超度出离苦海!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些梦,因为我不相信人死去真的还会有灵魂!可是你竟然知道我爸爸托梦给我,知道我的梦境!……我……我不想死了以后灵魂还会存在,还会像今天活着一样的痛苦!……”
他跪着挪到老人的脚前,匍匐在地上痛哭:“求求你救救我!救我的内心脱离苦海,活着太苦了!我因为炒股不仅将所有的家底子都赔光了,还将养育我的姐姐所有的积蓄也搭上了……我本来是不想活的,可是没想到死了灵魂还是会一样的痛苦!我只求能够得到真正的解脱,无论如何只要得到内心的安宁就好,求您救我!”
老人望着脚下的吴海亚,他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欣一眼,那一眼安欣只觉得如晴空的一声霹雳、黑夜的一道闪电!对了!就是《金刚经》那句:如露亦如电!那双眼睛后面是宁子乾的灵魂!
那一刻她恍如在梦中,她无法解释眼前的这种神秘感觉,只觉得全身冰冷,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怖感觉渐渐地布满全身……
只见老人低头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走到悬崖边上,他将刀扔到悬崖下面河流中去,转身将吴海亚扶了起来,动情地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孩子你随我回去,让我们一起去忏悔所有的罪过吧!”吴海亚刚起身,突然老人好像一阵眩晕双手扶住了脑袋,然后他一个趔趄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吴海亚一把将老人抱在了怀里,安欣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这个时候台阶下面的人群忽地涌了上来,领头的是如智长老,他跪在地上抱着老人老泪纵横喊道:“师父!师父!”安欣大惊,宁子乾才是他的师父呀,如智抬起头对着安欣哭道:“是师父!他就是你的宁子乾老师!为了救你,他刺破天眼变成了这个样子!”
安欣惊得跪倒在地上!
这时候警察已经将吴海亚押着下山,众人将老人抬上担架往山下走去,安欣和如智长老一边一个守在担架边上,见安欣浑身是血,救护车里面的医生要她也躺下给她包扎,安欣拒绝了医生她跪在宁子乾的身边,流着泪看着他苍老的面容。
到了医院,宁子乾进入抢救室,绑好了绷带的安欣来到抢救室和如智守在门口。这个时候走廊那头传来大踏步跑来的声音,安欣抬起头原来是周斯,只见他像狂风一样冲了过来,还没有等安欣看清楚人就已经被他揽入怀中,他的眼泪在疯狂地飞舞着,口中喃喃说道:“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再也不能……”
突然他想起安欣受的伤,赶紧又把她从怀里拉开,仔细地检查着她的伤势,安欣流着眼泪说道“我没事!老师他……”
如智长老这才告诉两人事情的经过,原来上午安欣离开琉璃阁以后宁子乾开始诵经打坐,正在冥想之时突然他的面前来了一个地狱的鬼魂,那个鬼魂说他是吴海亚死去的父亲,他曾经数次托梦给吴海亚,求他给自己超度出离地狱苦海,可是儿子不信,从不理他。现在眼看着儿子也要下地狱了,他求宁子乾赶紧去救他儿子,这样不光是儿子得救,儿子明白了道理以后也能救脱他出离苦海。
宁子乾恍惚之中想起了吴海亚已经畏罪潜逃的事情,还没有等他起身打电话询问如智就冲了进来,他惊恐地说佛缘中心传来消息安欣失踪了!所有人怎么都联系不上她,佛缘中心现在已经大乱了!宁子乾心中一震,看来吴海亚这个讨债鬼真的和安欣、和自己都有着孽缘!于是他迅速和如智出门察看情况,小方和凡凡电话打过来说在山脚下发现了安欣空的车子,警察正在四处寻找他俩。
宁子乾和如智来到山脚下车子跟前,大家分析吴海亚已经将安欣掠到山去上了,只有这一条道路能通到上面,宁子乾坚决不让大家从这里上去,他说一旦警察和这些人都上去,吴海亚肯定会将安欣推下悬崖,那将会非常危险!应该从另外的地方让他上去营救,警察不顾他的提议坚持要从台阶上去营救。
宁子乾将如智拉到山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条采药人才知道的山路,因为没有台阶所以不被人发现。宁子乾拿出一根钢针,让如智用针将他天灵盖上面的天眼穴戳破,他失去法力和神通以后就会恢复真实年龄的面相。因为只有吴海亚不认识的老年人他才会放松警惕,这样宁子乾才可以见机行事救下安欣。
如智明白了师父的想法以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着拒绝帮助宁子乾戳破天眼穴,自从他十几岁在香港拜宁子乾为师以来,宁子乾就是这幅俊逸秀美的样子,快五十年了,如智自己已经成为一个老人,宁子乾的容貌却丝毫没有改变,但是他的实际年龄已经是个垂暮的老人了。如果天眼穴被刺破以后,他不仅会瞬间衰老和普通老人无异,而且会失去所有的神通,更有可能因为没有准备会突然死去!
宁子乾抢过如智手中的钢针,他口中念念有词猛地将钢针向天灵盖扎去,只见他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浑身颤栗着,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如智赶紧扶住他,哭着将他脸上的血擦干净。等到宁子乾缓过劲来以后就看到他脸上和手上的皮肤迅速地褶皱起来,老年斑也开始隐隐出现,两鬓的头发开始斑白,如智捂住脸哭泣着不敢看他,宁子乾对他说道:“你赶快赶到那个路口,让警察不要上去惊动他们,我马上就爬上去了,我能救得了这两个孩子!”说完他用力将身边的一颗山楂树劈下一根树枝,连带着枝头的山楂一并扛在肩上往山上爬去,如智站在那里再看他的背影已经是一位头发花白、苍老的采摘山楂的老农……
安欣听到这里震撼和痛惜已经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大滴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滚落,人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周斯这个时候也震惊的无法自持,他喃喃自语道:“天啊!他和我讲着前世的那一切,我都是半信半疑。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和佛教里面讲的一样!这个世界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宁子乾已经转移到病房,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安欣和周斯都在身边,露出了微笑,说道:“你们都是明白人,怎么可以让我留在这里呢?我的时间不多了,带我回去吧,让我回到菩萨跟前,我还要有话要和你们说呢!”
众人将他带回到琉璃阁,大家按他的吩咐将他洗漱完毕,换上黄色的僧服,当他坐在小佛堂的蒲团上面,气色好像已经恢复正常,如智拿来一个锦缎盒子,他打开以后拿出一条金黄色的锦缎布匹,对安欣和周斯说道:“这是往生被,我的时辰到了。”然后指着盒子里面的一些文件说道:“周斯,你是律师,这里是我的遗嘱和一些重要文件,我所有的财产都交由安欣管理,你们成立佛缘基金会,用这些财产救助穷苦大众,我知道你们两个人可以将我的愿望实现。”
安欣眼里泛着泪花,忍住没有掉下来,宁子乾将她和周斯的手合在一起,放在自己的手中,说道:“安欣、周斯!这一世我没有看到世人的人心都充满了慈悲和仁爱是我最大的遗憾,救世人之心、弘扬佛陀正法,我没有做到,但是你们都会做到!你们已经悟到正法,可以了我未尽的心愿!感恩你们这一世的相伴!”周斯说道:“您是上帝和佛陀派来救护我们的天使,我们一定也会像您那样不辱使命!”
安欣说道:“老师,这一世是您度我永远的出离了炼狱、苦海,如若不是您我不知道还要沉沦在多少世的迷惑和罪恶之中,是您救了我,来世我们再相聚!……”
宁子乾说道:“我该走了……你们俩的任务我完成了,下一世林海还在等着我,我要去见他了,再也不能让他再走向地狱……”
安欣起身点燃一支香,如智将金色的往生被轻轻盖在他的身上,宁子乾满是皱纹的面庞洋溢着圆满、宁静的光辉,他微眯着眼睛唱起了他最喜爱的药师心咒,安欣轻轻地和着他的声音唱了起来,安欣知道不到最后一个字他是不会闭上眼睛的,果然当最后一句:“喇杂萨目……嘎喋……唆……哈!”那个来自前世今生的灵魂窗口闭上了……
安欣沉浸在如智唱诵的超度经文里面,她没有流泪,她知道那个灵魂永远不会消失,他正在天空看着自己、看着周斯、看着这一切……
正在哀悼的周斯看到安欣抬起头仰望着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