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吉在出逃后宫之前,她的父兄仗着皇上对完颜佟吉的恩宠专权跋扈,不仅欺压同僚、豪取强夺,连其母都收取买官贿赂。皇上更是纵容完颜父子陷害忠良,令多少忠义之士含冤屈死!朝廷上下众臣敢怒不敢言,对完颜家族的仇恨弥漫在整个朝野之中,这一切在宫中的佟吉因不好过问俗事故而一无所知。
佟吉因听闻尹卓最近在上书房教授皇子们学习周易和玄学,便央求皇上让她也过去学习。每每看到她倔强地提出一些总是出乎意料要求的时候,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宽容。他内心那一刻甚至是欣喜的,佟吉会求助于他让他充满了成就感,大多时候她是无需他的,那种荒凉只有他自己知道。
佟吉换上男装由札和陪同来到上书房,尹卓装作不知也不问他是谁,自顾讲着。可是讲着讲着他发现所有的皇子和侍郎都没有佟吉聪慧,看到她的眼睛闪烁着如电光火石般的光芒,尹卓知道了她已经融会贯通了所有的精华所在。透过她光滑闪亮的额头尹卓暗自赞叹:这个女子定力非凡,智慧超群,非常人能及。再看她轻盈若仙,清气逼人,却无厚福之相,尹卓借机细细察看佟吉各种命相,不禁心生慨叹,此女命薄恐无缘常驻世间!
正当佟吉听得出神只差拍案叫绝之时,门外进来一个身着驼色长袍,青缎马甲的英武男人,男子剑眉星目,悬胆鼻四方阔唇,既有着英武之气又有儒学的倜傥。众皇子和侍郎见来人顿时雀跃欢腾起来:“大将军来啦!”连尹卓也面露惊喜之色,佟吉心想看来这个大将军来历不凡。
尹卓赶紧宣布下课,哪知男子不情愿了,连连让尹卓接着讲课,说他是专程来听太傅大人讲学的。他在说笑着的时候眼睛扫向一袭黑衣的佟吉,顿时他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楞在了那里,呆呆的一语不发,片刻他缓过神来笑道:“这位才俊是哪位皇子?我们好似在哪里见过?”说完便对佟吉抱拳行礼,佟吉赶紧回礼,涨红着脸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尔泰德见佟吉不语转向尹卓寻求答案,尹卓心中一沉,知道这对人儿今天碰见了,也是天意,看来不知道要有什么样的缘分就此结上了。他知道阿尔泰德平日里最痛恨完颜佟睿祸乱朝廷,弄权侮害忠良,所以不敢多说什么,于是口中含混起来,说道:“将军素来在军中屡创奇功,众皇子仰慕太久,今日难得入宫赶紧请将军教授大伙骑射之术吧!”
皇子们一哄而上簇拥着阿尔泰德走出门外,佟吉站在那里看到人群中他的眼睛仍然回过头来,久久地向她寻望。那双眼睛仿佛是穿越了几生几世的时光寻她而来,终于见到了再也不舍离开……看得佟吉如被雷电击中一般,呆立在那里无法动弹,顷刻又如五月的甜花蜜雨迎头倾盆洒下,那如浸泡在蜜糖里面的滋味甜美无比……这种感觉是她和皇上之间从未有过的,忽然她想到了皇上不禁脸红了起来,为自己的失神羞愧难当,顿时重重地落入了郁闷的心情之中。
这个时候只见札和急匆匆进来说道:“娘娘!奴才刚刚听到六阿哥说他认得你,把您的名儿告诉大伙,现在他们都知道您是完颜娘娘了。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吧!”佟吉和札和匆匆走出学堂,正要往门外走去看到尹卓和阿尔泰德带领众皇子往骑射场走去,两拨人再相遇时,走在众人前面的尹卓退后一步谦恭地施礼避让,只见阿尔泰德却再无刚才的柔情,一副冷峻鄙弃的神情,昂着头看都不看佟吉一眼扬长而去。
佟吉心想这个男人怎么这副德行,刚才以为我是个男人的时候表现的那么欢喜和敬重,怎么知道我是个男装的女人就这么瞧不起人了!不由得心头懊恼了起来。
阿尔泰德先让皇子们一一展示弓箭的射技,他在边上指导,尹卓好久没有见到阿尔泰德,在这个皇宫中唯一的净土上书房,他半躺在椅子上像个父亲一样满足地看着自己最钟爱的阿尔泰德,享受着这个秋日下午的阳光。
众皇子齐声喊道:“请大将军演示!请大将军演示!”阿尔泰德和尹卓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站在射场中间像一尊飒爽的雄鹰盘踞在那里,浑身的英霸之气像待发的弩箭逼人耳目,只见他缓缓拉起弓箭瞄向靶心,在箭射出的一刹那,突然一阵马嘶声混杂着马蹄声同时传来,瞬间阿尔泰德射出的箭被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同时射来的箭击偏,两支箭同时射中靶上,那支箭不偏不倚直中靶心!众人大骇,抬眼的功夫只见一匹棕色快马上面一个黑衣弓箭手斜拉着缰绳,一只脚插在马镫,整个人遁在马的另一侧只露出半截身子,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从众人的眼前飞逝而去!
尹卓惊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多少年前围场的小溪边麋鹿同时身中两箭的的一幕浮现在他的眼前,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简直太相似了!他冲到阿尔泰德身边,看到久经沙场的阿尔泰德和他一样用惊愕的眼睛追寻着马背上的身影,只见那匹马在远处被马背上的黑色身影一勒缰绳,马头高昂长嘶一声双蹄空中一跃,一个漂亮的360度弧度转身,马头转向众人放慢了速度向这边踱来,马背上的黑衣人逐渐在众人眼中清晰起来,是佟吉!
佟吉身轻如燕下马箭步走向阿尔泰德抱拳道:“大将军冒犯了!”只见阿尔泰德的脸色由吃惊变为愠怒,微微低首作礼后便拂袖不语。佟吉又走向尹卓,尹卓赶紧弓腰施礼,佟吉还礼低首道:“太傅大人,佟吉失礼了!”
尹卓把她拉向一侧轻声道:“娘娘!这阿尔泰德将军刚从新疆平定叛乱回来,不谙宫中事务,有不到之处还望娘娘多多体恤!只是娘娘这身武艺了得!微臣斗胆问一句娘娘是如何练得?”
佟吉向来知道尹卓虽然位居太傅,但是通古博今,学识和胆魄天下无人能比,表面上他从不愿涉足朝政,像个隐身人一样生活在这个内宫,但是对于这位智多似妖的人物,从皇上到重臣没有人内心不惧他几分,所有人都知道朝内重大事件的背后都有他隐藏起来的影子。佟吉听他代阿尔泰德向自己道歉,反而觉得有指责自己逾越宫礼之意,但见他面显诚恳谦恭之意,自己倒落得炫耀雕虫小技、浅薄无趣的境地,遂露出羞愧之色道:“太傅这么说来阿尔泰德将军是朝廷功臣,佟吉今日冒犯故羞愧难当!”尹卓仍不放过佟吉继续问道:“敢问娘娘习武的师父是哪位高人?”
佟吉想到师父圆寂之前一再告诫她不许显露武功,更不能告知世人师父名号,今天一时气盛露出马脚,被尹卓逼问,方知师父告诫的道理。她知道尹卓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就只好装作禀实回答:“佟吉幼时随母外出游玩,不慎坠入河中,被人救出后受冷患了风寒病,久治不愈,快要咽气时候门外来了一个道姑说是算出家里有孩子将要去世,我娘就赶紧请她进门。她说要带我去道观才能救我的命,娘就让她把我带走了,就是城外的一个小道观。师父也没正经教我武功,只是教我骑马射箭而已,也就这点能耐了。”
尹卓听到这些顿时惊呆,他面色苍白站立在那里仿佛七魂已经走了六魄,用佟吉从未见过的梦魇一样古怪的眼神久久地盯着佟吉一语不发,像是着了魔障一样。慢慢地他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许久他抬眼看着佟吉,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说道:“你的师父不是道姑,是静龙庵的主持惠逸!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皇姑!你叫净莲是在静龙庵内长大的!”佟吉听闻大惊,没有想到自己把前半部真实故事讲出来并没有能唬住他,反而让他知道了隐藏的真相,不知道天下太小了还是这个尹卓真的是无所不知的诸葛再世!
尹卓曾经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望着她所有的过往都在脑海重现出来,他衰弱地对着佟吉挥手道:“娘娘请回吧!”佟吉再无方才的傲气,只见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头不敢再看尹卓,她把马缰绳扔给了札和,自己则弓腰低首迅速离开。
阿尔泰德见尹卓面色沉重久久凝视着佟吉离开的背影,他敬重的太傅大人极少情绪外露,今日是怎么了!他来到尹卓身边,尹卓竟然又以刚才凝视着佟吉那样的诡异眼神看着阿尔泰德,阿尔泰德和尹卓早已是父子感情的神交,只不过在外人面前从不表露出来而已。此刻尹卓看着阿尔泰德的眼神从未有过,像是在迷惑中寻求着什么答案。
阿尔泰德疑惑地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尹卓兀自想着事情看着阿尔泰还是发呆不说话,半响终于说道:“孩子,你该不是大福晋亲生的吧?你的姥爷是南城梅花溪的庄主李延亭是不?”阿尔泰德说道:“是啊!我的外祖父是汉人,我娘死的早,听说后来姥爷为了救人也被淹死了,我从小就由大福晋当作亲生儿子抚养,虽然后来姥爷的山庄归我所有了,但是姥爷那里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大人您怎么问这些啊?”
尹卓顿足长叹:“老天啊!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是大福晋亲生的儿子,没有想到你竟然是……”阿尔泰德困惑地说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尹卓闭上眼睛连连摇头不语,惠逸临终前的预言在他的耳边回响起来:两个孩子终究要相遇,佟吉必将陷入魔咒一样的厄运之中……他的内心此刻如滔天的巨浪在翻滚,久久不能平息,不由得顿足慨叹着天地间造化的神奇!命运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震撼着他的灵魂,无法形容的敬畏和恐惧袭卷了他的整个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