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聚餐就定在与公司隔着三条街的城市景观道上的聚贤阁,是一家声名海外又兼具景区功能的百年老店。岳岳来到这里这许久都没正经进去过,此次能进入为客,自然是要好好瞧瞧这里的陈设装潢厅堂内院。刚穿过门口几棵大银杏树进入院里,她就马上拿起了自己的小手机左拍右拍起来,唯恐着落下什么好看的样式。
这里不仅仅有着别具一格的装饰样式、古香古色的桌椅摆设;更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到访顾客在二层以上的包间里能够有一览湖光山色的视觉体验。凭栏远眺,望尽晨光暮霞、春柳冬雪。
此时聚餐,自然少不了相互敬酒。岳岳是新人,照理是要轮番敬着上司们一遍的。一圈周旋下来,头昏眼花的岳岳跌坐在无人的椅子上,只觉得啤酒烧的胃火直冒,心急下就拿起不知是谁的筷子,欲夹桌子上的炒干笋,却不巧跟着另一个也过来夹菜的筷子直直撞在一起,岳岳不满的抬眼瞧去,却见是沈思颉,就想也没想的迅速放下了筷子,有些紧张的端坐了起来。
这一晚上岳岳的目光几乎都是随着他在便处转悠的。这有点大胆的行径也不知道使人瞧出来没有。仔细想想以前也没这么瞧过一个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觉得那儿像是发了光一般,引得自己不住的去关注,怎么也没法移开。
这时的岳岳自觉着不好意思,嘻嘻的对他笑着加以掩盖。
沈思颉却不动声色的端起手里的杯子要来再敬一杯给岳岳。他脸上泛着狡黠的笑容,称着略有泛红的脸颊,煞是迷人。
岳岳缓缓接过杯子道:“这酒我不能喝,你看哈,你今天敬了那么多人,只不自己喝下去,所以这杯酒您要自己喝,我才能跟着。幼随长,也不失礼道嘞。”这话说的没什么由头,却也点了主题。岳岳不想再喝酒,也不想失去和他交流的机会,就笨拙的打趣他。
沈思颉领导当了很久,偶尔也会和下属耍耍嘴皮子,今天却怎么也不想和这姑娘争辩,拿过就被一个仰头干了。末了又斟满了一杯递给岳岳。
岳岳没有接下,仍旧是迟疑的说着“恩,沈总你看,你我官级有差,男女有别,我自认弱小,喝酒的能力也比不得您。这样,您把这杯瓶干了,我喝这杯,也算是平均又公平了。”说着她从地上拿来一瓶没开封的啤酒撂在了桌子上。
酒桌上耍赖沈思颉见得多了,此时自然是不吃她这一套,平静的回道“你们女孩儿不都追求平等对待么,要求公司以同样的眼光来招贤纳士以能取弟,尊重女性不要男女有差,现在、比着了,你又拿这些话来搪塞我,啊?”
“工作和生活我们是要差别对待的,您要是不服就应该劝诫天下的老公都负责起家居饮食、喂奶看孩子的工作。”岳岳没头没脑的接着对答,说完自己也觉得唐突。
这话噎的沈思颉没理了,又怕继续和她说下去会有什么荒唐的理论被弄出来,就岔开话题说“喝啤酒确实对身体不好,不然你看这样吧,我们喝红的?”
“喝酒即是喝酒,还分什么红的啤的。不过您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抹了您的面子。劳请您把那桌的嘉士顿拿来。”
沈思颉以为她还会胡搅蛮缠,没想竟忽的转了样子。他却觉得自己刚刚喝了一杯酒,她没怎么喝,是不太划算的,却又不好发作,只听从的从旁桌拿了那半瓶红酒过来,递了与她。
岳岳见他面色不佳,就拿起酒瓶为自己斟了小半杯,端起杯子,摇晃着脑子对他说道:“沈总,入职这么久都没正式自我介绍过,现下为了表明我的诚意,这就重新来一遍。我叫孙文岳,孙康映雪的孙,温文尔雅的文,岳峙渊渟的岳。出生在自北方的一个小城镇,大学刚毕业就过来了,现在是在常工底下做个小兵。平常呢,有活做活没活都发呆,穷极无聊就画小画,寻些开心,压力大了就唱小曲自娱自乐。”说着,她将手中那杯酒一饮而下,继续道“有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闷闷的喝一些酒,不过呢以前是有人和我一起喝的。高中时有男朋友,大学时有室友,我们就窝在学校旁边的杜春酒吧里,星期三半价或者免费,几个女孩子在那里笑的多大声都没有人反感。哎,记得当年我们去市公园乱逛,沿途遇见一片竹林,溪行间伴着当地少有的流水潺潺,就大着胆子穿林跨水走了进去,旁若无人的好生快活。没想到出来后却是一身的泥垢,站在门口相互责怪了好一阵呢。
“少女时光总是匆匆,青春荏苒再不复当初。现在回想起来,虽不觉得荒废,却也有些许的遗憾。或许当时我应该那样做,不这样做会更好一些;或许那些遗失的东西,当时就应该捡起来;或许其他的当时就果断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岳岳径自拿起酒瓶,又少斟了一点,继续说“你可能觉得,现在的我这般德行有些少年上层楼,无事强说愁。可是……我这个年纪的经历就是这样,甜美的时光消逝以后,留得一个人藏身在角落,以前的那些美、那些酸,齐头袭来,也是会让人觉得很孤独。
“我现在一人在这边,无亲无友,才知道:曾经就是一去不复返,怀恋就是独酌无亲……”
这一番无缘无序的话弄的沈思颉有点发蒙。细想起来却是也很理解她,觉得这孩子独自一个人走出家门生活很不容易。本来现在很多女孩性子娇贵,像她这样的,恐怕从小就是典型的好学生,未曾受过什么苦也少有什么委屈。毕业了想出门打拼,忽的不知是谁把曾经有的欢颜笑语从她身边一齐端走,任谁都会烦恼伤心一阵。
不过并没想到岳岳张口闭口句子说的竟然这么顺当,还有点诗情在里面,就也觉得好笑,抬眼举杯和她对道“谁说的独酌无亲?不是听说你在你们组不是挺受欢迎的。”
岳岳听他说这话,觉得很无奈,就说“找个喝酒的不难,难的是找个交心的。”
她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定睛瞧着他,忽闪一下睫毛,看的他竟有些心动,忙的问“交心的,怎么样算是呢?那么此时的我这样,算是不算?”
听罢岳岳又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答道“现在,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