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婆婆接了一个电话,是老家的大舅妈打过来的。说婆婆在老家的老妈快不行了,让赶快回去,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没办法,婆婆只能和公公吃完午饭去忙着收拾东西先回老家,送她的老妈妈最后一程,叶紫也不由恻然。
想到婆婆那个可怜却又讨嫌的老妈妈,叶紫真的只能叹气。
那个儿女个个都嫌弃包括她自己唯一的女儿在内的老人,终于要走了,也算是快解脱了吧。她自己即将解脱,她的三儿一女也即将解脱。人老了,痴了,原本缠着她、抢着她的儿女们,就一个个地都嫌弃了,多可悲的事。好强了一辈子,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问的老太太,越来越被人烦,可是她自己却不明白,她的当家做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应该让位了,却还是想要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怎么能不让儿女烦?想想看她多大了,今年应该是八十七了吧?
叶紫黩默地想。
婆婆其实很像她的妈妈,一样的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问,她自己却不知道。
婆婆和公公收拾好东西,婆婆推开叶紫的房门走了进来。
“我下午就要回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昨天我去找了个保洁的工作。”
叶紫一惊,怎么又来了?她儿子不是不让她去找工作了吗?
她刚刚想说话,婆婆拦住了她:“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你先听我说撒。”
“这个工作跟以前找的不同,一点也不辛苦,就是给公寓大楼里扫扫过道,一点也不累。那里面天天有人扫,其实一点也不脏。每天工作的时间也短,早上8:00——10:00,十点一到就可以回来了;下午2:00才上班,5:00就下班了,也没多少事,做着还可以玩玩,又有人说话,总比老是闷在家里好吧,也没地方玩。给的工资也满高的,一个月1750块。”
叶紫无语,婆婆说的既是事实,也不是事实。事实是婆婆她确实闲得有点发慌,想要找点事打发时间;不是事实是:婆婆她是在听了老公说进了国企,工资没有在商业企业里工资高,才兴起的自己找工作的念头,觉得儿子挣得钱太少了,家里负担太重,必须要多增加点收入。
这让叶紫心里非常难受。
她一个年轻人还没有说去找工作呢,要她一个老年人去找什么工作,而且她们家哪就到这个地步了?就算她老公现在不工作,每月光是房租和理财的收入也已经过万了,怎么就养不活家里的这六口人了?婆婆老是这种焦虑的心态,其实已经大大地影响了家里所有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叶紫在歇业了5年后,终于打算自己找事情做的原因。
婆婆一个老年人出去工作,她一个年轻人闲在家里,知道其中原因的还好,还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在虐待长辈呢!这让别人怎么说自己?
但是叶紫能阻止得了她去工作吗?
叶紫真的很无奈,这是逼她了,不能不做决定了。她想想,还是决定告诉婆婆,自己也决定开个中介公司,她已经算过了,房租就几千块钱,应该亏本不了,如果做得好的话,说不定能赚不少,关键是孩子也照应到了,放学后可以直接放在店里,她一样地可以辅导作业。
叶紫决定下午一定要去将合作的事敲定了。她不能被别人戳脊梁骨,再难她也必须要做,实在不能合作,她就自己租房子做。
她已经给逼得没有退路了。
很快婆婆和公公都回去了老家,她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去了“七彩之家”。
很可惜,门是锁着的,王大姐还是不在。
她有点烦躁,骑着车沿着小区兜着圈子。在小区的北门,她看见了一家新开的中介公司,为什么别人总能找到合适的房子,她却总是不能?
其实还是她的魄力不够吧?魄力不够,决心也不够坚决,所以总是犹犹豫豫,不自觉地又想缩回去。
这是太长时间不和人打交道的原因,她已经变得不够自信了。一定要成功,她给自己打气,不能再这下去了。
兜兜转转了几圈,她一边在审视自己的内心,一边也在留意着周边的门面房,看看有没有贴着什么招租启示的,她要做好自己租房子的打算。
也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七彩之家”的门终于找开了,王大姐回来了。
叶紫心中一喜,终于来了,老是这样子等,是最让人心里烦躁的事。成与不成,早早地有个决断,她也好早做打算。
她进去时,王大姐正在忙着从手机里找出房源,输进电脑。店里只有一个人,叶紫有点奇怪,听说王大姐之前也招了一个人,但是今天一整天,她也没发现那个招的人,要不然店门也不会一直在关着,其实她这样不是流失了很多的客户吗?要知道,从早上到现在,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门都是关着的。想要找到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紫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脑中各种纷繁复杂的想法,暗暗给自己打气。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不成功,王大姐不愿意合作,那她就自己找房子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那么多连高中都没上过的中年妇女们都能做得下去的事,她一个大学毕业、手执全国房地产经纪人资格证的人有什么好害怕的,最多就是失败而已。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思想简单的人先是做了然后才会害怕;可是思想复杂的人,却是没做的时候,自己就产生了好多的想法,让自己害怕得不敢去做。所以世上就有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很多高水平的人做不了自己的事业,给人打工;很多低学历敢打敢拼的人,却总是做成了大事业,赚了很多钱。想想真是讽刺呀。
叶紫终于走了进去。王大姐一如早上的她那两位朋友,见到她进来,很惊讶:“呀?你怎么有空来了?”
叶紫笑笑,保持镇静:“一会准备接孩子,正好还有点时间,过来找你聊聊呀。”
王大姐也一直笑容满面,大概她以为叶紫进来是想问她一些关于房子的事,要么是想要买房,要么是可能有房子要出租。
叶紫手里有两套小公寓房在出租,之前也在王大姐手里登记过,所以大概在王大姐的心里,将她当成潜在客户更多过于是朋友吧?在这之前的十天前,叶紫还打电话给王大姐,询问王大姐手上的一套出售的小公寓房。
“快坐快坐,你也难得到我这里来,有时候在小区里看见你,你也是匆匆地一闪而过,很忙吗?”王大姐态度很热情,一直笑容满面,但是手里的动作还是没停。
叶紫也呵呵笑:“忙什么呀,还不是就是接送接送孩子,你才是真正的忙呢!我刚才来找过你几次,你都没在,怎么,最近的生意太好了呀?忙得连人都找不着。”
“唉,都是瞎忙呢?现在生意不好做呀,跑了大半天,一单也没有做成。今天都要累死了,一直跑到现在才刚刚回来,一会还有人过来,马上还要出去。”王大姐不失生意人的本色,从来不会说生意好做,总是习惯性地推脱生意难做、钱难赚,生怕让别人觉得她钱赚得多。
叶紫心里很清楚,包括早上见的纪大姐和鄂大姐,一直都在叫苦生意难做,如果真的难做,她们还会一做近十年,也不见改行呢?其实还不是藏拙、示弱而已。
“咦,怎么是你一个人哪?不是说你又招了个人吗?怎么好像都是你一个人在做?”叶紫瞄了瞄王大姐身后的那张空桌,试探地问。
“唉,她呀,”王大姐脸现苦恼,似乎很不满意似的,“不怎么行,也没做到什么生意,正好家里有事,就回家不做了。”
“那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呀?”叶紫继续试探,“我来回了几次,看见你门都关着,那这样有客人来了不就找不到你了?”
“那也没办法呀?现在人不好找,生意也不好做呀,我从过年到现在,才卖过一套房子,另外就是租房多一点。”王大姐倒苦水,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做的多辛苦。“现在做中介的太多了,生意抢得利害,不好做呀。”她不停摇头。
“唉,不说了不说了。倒是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呀?是来看你上次打电话问的那套小公寓吗?”王大姐转移话题,进入正题,她以为叶紫是来了解房源的。
“不是,正好有个事情想找你谈一下。”叶紫正准备道出自己的来意,这时刚刚好进来了一个老太太,是王大姐的一个客户,手里有好几套自家建的小房子分隔出租,老太太就靠这几间房子养老呢。
王大姐很热情地和老太太打着招呼,一口一个阿姨,让老太太赶紧坐下。
叶紫闭上嘴,不再说话,总得让她接完客户再说。
老太太很啰嗦,不停地在抱怨她之前租客是怎么怎么的无赖,拖欠房租好几个月不给,人也不出现,水电费也没结,供电局都打电话来催了,说要扣滞纳金,她都气死了。打了好多电话让他赶快回来,把房子里的东西搬走,她不租给他了。可是那个无赖今天说在老家,他老子死了,在办丧事,过几天又说在苏州办事,回不来,再过几天又到了南京,跟着又赌咒发誓说:“过几天就回来,一定给房租、清水电费,要不然他就是他女儿生的!”
叶紫和王大姐在一边听得都目瞪口呆,还真有这样极品的人?
叶紫不由追问:“那他后来回来了没有?”
老太太“呸”了一口,“回来个屁!他就是个无赖,他其实哪都没去,就在本地呢?我问过邻居,人家告诉我他每天下午都在棋牌室打麻将。他就是不想给钱,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一直过了三个多月都没给钱。哎哟哟,我都气死了,没办法,只好认他狠哪,我自己到供电局去把水电费清了。后来我就打电话给他,给他下最后通谍,赶快将东西搬走,我不租给他了,再不来,我就要撬门了。”
“那他怎么说的?”叶紫问,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租房子也有好几年了,从第一套商铺开始算起,差不多也租房有十五、六年了,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
“怎么说?那个无赖还威胁我敢?说什么‘我屋子里有金器,你要是撬门,损失算你的。’我呸,他还有金器呢?他穷得就差要当裤子了,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有个毛的金器。”
“那后来怎么办的?”叶紫问,同时心里暗自思忖,如果她出租的房子遇到这种情况,她能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