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就是为了打破唐枝的预料,只听外面赶车小厮惶恐地喊道:“夫,夫人——”
“你,你们——”气愤的声音,出自阿诚。
发生了什么?唐枝心中一突,紧接着就见一截明亮的刀尖挑开车帘,程远之得意的笑脸出现在前方:“我的夫人,下车吧?”
“你真叫我刮目相看!”唐枝脸色难看,转头对许夫人道:“感谢夫人的盛情,夫人一路安稳。”事已至此,不便再拖累许夫人。起身走下马车,见程远之身后还有两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禁不住心头一跳:“我已经下来了,你们把马车赶到一边,让许夫人过去。”
一人笑嘻嘻地答道:“是,嫂子。”吹着口哨走过去,很快将道路让出来。
许夫人家的小厮连忙跳上车,扯动缰绳:“驾!”
马车很快行远,车轮滚动的声音渐渐不闻。阿诚站在唐枝身前,壮着胆子道:“程远之,你到底要做什么?”
程远之背着双手,后退一步:“现在可不关我的事了。”
眼前一幕,令唐枝皱起眉头:“程远之,你费这么大劲,到底想要如何?”
程远之神秘一笑,说不出的得意。唐枝心中怪异,却说不出为什么,只把眉头拧得更紧。这时,原本站在程远之身后的两人却大步走上前来,一人扑向阿诚,一人走向唐枝。
“别伤害我们!”明晃晃的刀子握在对方手中,唐枝说不怕是假的。手心冒着冷汗,朝阿诚大喊道:“阿诚快逃!”
阿诚看着对方手里的刀子,扭头看了看唐枝煞白的脸,再想起远在西疆的怀孕的秋翎,咬了咬牙:“主子,我对不住你!”
阿诚撒腿跑了,速度飞快,追他的那人停下脚步,将刀子别进裤腰带:“跑得真他娘的快!”
此时路上便只剩下唐枝自己。
程远之等人朝唐枝包围过来,原先追阿诚的那人笑嘻嘻问道:“嫂子,你为何不跑?”
唐枝原地站定不动,只盯着程远之道:“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光天化日之下,竟干起这种勾当。不怕阿诚报官?”
看着唐枝孤立无援地站在路中间,很快就会被恶人……程远之心下快意,大笑起来:“报官?你那小厮弃主逃命,今后只能如老鼠一般畏首畏尾地生活,再也见不了天日,他敢报官?”
“就算他不敢,还有许夫人。你该不会以为,今日对我做了什么,只有天知地知吧?”对阿诚的行为,唐枝并不气恼。对方有三个人,她们只有两个人,且对方有凶器在手,本来便强敌不过。况且阿诚马上就要做父亲,更加没道理枉死在这里。
程远之闻言,笑容更加诡异:“谁说我对你做了什么?”
“你们这对夫妻,真有意思。”另一人从腰后取出一捆麻绳,朝唐枝走过来道:“你最好站着不动,乖乖给大爷绑了,否则大爷腰间的刀子可没长眼。”
唐枝自知逃跑无望,并不挣扎,故作平静地道:“你们为这浑人办事,不怕他把你们卖了?他的脑子可不好使。”
“胆子不错。”那人不答,干脆利索地用麻绳将唐枝紧紧捆了几圈,在她脸上拍了拍:“你最好一路都这么老实。”
“这个不消夫人担心,没有舌头的人是不会说话的。”倒是一直唤唐枝嫂子的那人嬉笑道。
程远之原本得意的脸色顿时一变:“你想要怎样?咱们事先说好的,你们不能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那是什么意思?唉,拽文的书生最讨厌了。”那人从腰间拔出刀子,握在手里朝程远之走去。
“老猫,若没有这小子,今日我们想捉住这妇人少不得费些功夫。”另外一人牵着唐枝走过来,伸手拦住老猫的肩膀。
“林头,你不是不知道我老猫,最讨厌这种文绉绉的书生,一点骨气都没有,还配称得上读书人吗?”老猫挣开道,提着刀朝程远之走去。
“你们不能这样!”程远之见对方不是开玩笑,脸色大变,对林头道:“你们让我诱她出来,我已经做到了,按照我们说的,你们应该放了我!”
谁知林头沉吟片刻,却对老猫道:“你说得对,这种没有骨气的人,只怕被衙门一审便招了。”
“不会的!我与这妇人有些旧怨,她倒霉我最开心了,我不会招的!”程远之不停地后退道。
老猫怪笑两声,提刀朝程远之扑了过去。程远之大骇,扭头就跑,却一下子跌到在地。这一瞬间,唐枝终于看清,为何程远之一直负着双手,原来他一直被绑着!
只听一声惨绝的哀嚎,一截血淋淋的物事从老猫的手里抛出来,掉在地上沾满了尘土。
“他是个书生,就算没有了舌头,还有手可以写字。”唐枝冷道。
老猫扭头看了唐枝一眼:“都道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你们好歹做过两年夫妻,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居然在你们两个身上都行不通。”嘴上说着,行动却不慢,将程远之按在地上,片刻间废了他的双手。
“老猫,他看过我们的脸。”林头也诧异地看了唐枝一眼,继而对老猫提醒道。
“说得是!”老猫兴奋地应道。
“唔唔唔!”你们杀了我吧!这一刻,程远之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何要起歹心?为何要接受他们的胁迫?心中的恐惧与后悔交杂,然而为时已晚,明晃晃的刀尖朝双目刺下,剧痛过后,视野一片血色。
看着扭曲着身体躺在地上,身上鲜血混着泥土,在地上打滚的人,唐枝终于不忍地别过头。
“嫂子,请了?”老猫收回刀子,笑嘻嘻地朝唐枝做了个手势。
唐枝最后看了一眼程远之,紧紧抿着嘴唇朝马车走去。
郑姑母回到家,正好碰到在院子里打拳的洪大爷,便把今日上香路上遇到的事讲了一番,“真真是怪了,明明我看黄历上写道‘宜出行’才叫枝儿去的。”
“不过还是好心人多哪,”说起载她回来的那户人家,郑姑母感激地道。望了望西方,又有些担心,“不知道枝儿何时能回来,眼看着天都快黑了。”
洪大爷收了拳头,朗声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没有人搭载,不是还有阿文驾车去接吗,”
“倒也是。”郑姑母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天渐渐黑了,西边最后一丝霞光没入黑暗中,唐枝仍然没有回来。郑姑母坐在饭桌旁,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唐枝的身影,不禁着急起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起身来到大门口,焦急地左右张望起来:“菩萨保佑,可千万平平安安地回来啊!”
夜风吹得手中的灯笼摇摇摆摆。郑姑母站在大门前,翘首以望。街道上偶尔跑过一辆马车,一阵风似的飞快行驶过去,没有一辆停在门前。渐渐的,郑姑母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主子!”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陌生的马车驶近,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郑姑母眼前一亮:“阿诚?阿文?”目光在那辆陌生的马车上面扫来扫去,只见阿诚与阿文跳下马车后,那辆马车却径直跑远了,原来是阿文租的车马行的马车:“你们夫人呢?”
阿文停下脚步,目光闪躲,手脚比划半天,支支吾吾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郑姑母索性扭头问向阿诚:“你们夫人——阿诚,你的脸怎么了?!”
灯笼所照之处,阿诚浑身狼狈,脸上多了几道血口子!
“发生了什么事?”左右不见唐枝的身影,阿诚浑身的狼狈,使得郑姑母脑中轰的一声,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阿诚抹了把脸:“进去说。”
他逃出一段后,绕了远路赶回城报信。路上遇见阿文租的马车,这才一同回来。
“什么?枝儿被那杀千刀的掳了?”听完阿诚的解释,郑姑母又急又气,几乎不敢想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阿诚噗通跪下:“我对不起夫人!”
“此事倒不能怪你。他们有三个人,手里还有刀,你留下也是徒劳无功。”洪大爷皱紧眉头,“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夫人。”
此时,被露儿抚着心口使劲按了半晌的郑姑母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一拍桌子站起身道:“我去找他们!”
洪大爷跟着起身:“我们现在就去程家,看看那小子到底想怎样!阿诚,你跟我们一起,与那小子对峙!”
三人急匆匆出了门,乘着夜色敲开程家的大门:“程远之呢?叫他出来!”
当家夫人被掳了的事,自然不能随便嚷嚷。三人到了之后,只是拿程远之做由头。
“我们大爷上午出去,到现在没回来呢!”门房答道。
“闪开!”洪大爷一把挥开他,带着郑姑母与阿诚往内院冲去。
这一番吵闹,把一干下人及琼姨娘等人都惊动了,纷纷站在暗处瞧着。等到三人来到程老夫人的院里,程老夫人已经听到动静起来了,指着三人怒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家?”
“你儿子呢?叫他出来!”郑姑母叉腰怒道,“我是什么人?我是枝儿的姑母!你儿子做的好事,快叫他出来对峙!”
程老夫人惊讶地挑了挑眉:“你说谁?唐枝?同我家远儿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郑姑母气得笑了,揪着程老夫人的领子按到屋里,压低声音道:“你儿子掳了我侄儿媳妇,你说有何干系?”
“放手!”程老夫人挣扎道,“和离之妇,谁晓得她去了哪里?你这婆子休要胡乱攀咬!”
郑姑母扭头一指阿诚:“阿诚,你来说!”
阿诚便把程远之半路截了唐枝的事说了一遍。
郑姑母指着程老夫人的鼻子道:“听清楚没有?快把人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