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枝走上台阶,半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拿回庚帖,退掉亲事,我帮你救杜强;第二条,我嫁给郑晖,然后杜强就永远回不来了。”
杜芸浑身一颤,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唐枝!你敢这样对我弟弟,我跟你没完!”
“逼死杜强的人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唐枝说完,不再理会她,迈进门槛,冷艳的背影消失在屋内。
杜芸握着拳头,紧紧咬着嘴唇,眼中闪过痛恨,恼怒,害怕,还有丝丝悔意。
“小姐,她走了。”秋翎从窗子缝里看到杜芸离开,低下头为唐枝卸头饰:“这回夫人也太过分了!竟然二话不说就把小姐卖了!纳彩问名都没有呢,竟然就定了,真是可恶!”
唐枝端坐不动,面色冷沉。
“小姐,如果夫人不去退亲,难道您便要嫁了?”秋玲又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秋翎以为唐枝不会答了,才听唐枝冷冷开口:“只怕她想退,也退不得了。”
“啊?”秋翎惊讶地道,“这是为什么?”
这回唐枝没有回答,她想起两次见到郑晖的情景。第一回是在蜀枫楼,郑晖对孙以衡之狠,令人瞠目结舌。明明他与她并不相识,他却为了她把孙以衡往死里得罪,并不合理。第二回是那晚他来家里,一开始她并不在场,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唐书林的脸色中却能猜出一些,那就是郑晖之霸道,令唐书林也对付不了。
想到这里,唐枝拧起眉头。他明明说她配不上他,为何使出诡计拿走她的庚帖?
“小姐,要不然我们把老爷叫回来吧?”秋翎担忧地道。
“不必。你让阿诚去郑家,给郑晖捎一句话。”唐枝站起身,如云秀发披落肩头,愈发显得整个人清冷如瓷,“叫他明日午后到醉花街的唐记门口,我要亲自问他!”
郑晖回去后,便告诉郑姑母婚事已定,让她备好聘礼,后日送去。郑姑母闻言,有些讶异:“会不会太仓促了?唐家该觉着咱们失礼吧?”
“顾不得了。我在京里待不了一个月,便要随卫将军回胜阳,下定迎亲必须速速完成。”
郑姑母只好点头:“事急从权,也只能如此了。”自去置备聘礼不提。
且说杜芸被唐枝的态度唬得一整晚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唐枝的脾气她也算摸得准,绝不是面冷心热的人,而且向来说到做到。既然她说不让杜强好过,多半会对郑晖说起。
而郑晖的脾气古怪得很,他会听唐枝的话,还是紧守原则?杜芸越想越觉得烦躁,一早起来,便梳洗打扮,让阿诚套车,亲自往郑家去了。她不能拿杜强犯险,都等了这么多年,不差一时。
杜芸当初被唐枝看中,不惜设套也要让她给唐书林做继室,自有她独特的手段。去了郑家,见到郑姑母,先把对方一阵夸,然后淡淡地道:“您这样懂礼节的人家,为何聘请我家小姐却是如此轻慢?”
郑姑母自然解释一番,杜芸却不肯松口,非要拿回庚帖。郑姑母不禁发愁,心里有些不满,现在嫌弃仓促,当时怎么不说?索性借口庚帖被郑晖收起来了,不在她手里。
杜芸无功而返,心里有些挫败,脸色格外难看。中午吃饭时便没跟唐枝一起,而是让厨房单送到房里,打算下午再去一趟。
郑晖自然不在,他受唐枝所邀,此时正在醉花街的唐记门口。刚站定,便见唐枝从另一边缓缓走来:“郑公子。”唐枝微微仰头,“不知郑公子为何非要娶我这和离之人?”
面对梦寐以求多年之人,郑晖微微攥着拳头,神情依然冷硬:“因为我们合适。”
合适?这是什么回答?唐枝眉头微拧:“郑公子此话何意?”
郑晖当真与她解释起来:“你有麻烦,如果嫁给我,很快便会解决。而我家中也有些微棘手之事,等你进门助我。”
“郑公子原先不是觉着我配不上你吗?”唐枝冷冷地道。
郑晖不仅不恼,反而有丝笑意在眼中闪过:“我那时说的反话,以你的聪明,怎没有听出来?”
“哼。”唐枝不觉得他说的是反话,更像羞辱多一些,“我虽有麻烦在身,自能顺利解决,不劳郑公子担忧。你我之事,就此作罢,请归还庚帖。”
“若我不还呢?”
“那我便搅得你鸡飞狗跳,名声尽毁,官途到头!”
郑晖没有吭声,而是望向她的身后。唐枝只当他在沉思,谁知身后竟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那谁?”
唐枝回头,只见程远之狞笑着走过来,眼中闪着怨恨:“原来你们早就勾搭成奸,呸!奸夫****!”
程远之恨不得掐死前面那熟悉的女人,害得他倾家荡产不算,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曾经殴打妻子,觊觎妻子嫁妆,甚至还有人传他房事无能!更可恶的是,他去找许久未在一起喝酒玩乐的孙以衡等人,发现他们之所以与他往来,竟是觉着他蠢!而孙以衡更是为了唐枝,才与他来往!
“嘴巴放干净点!”郑晖往前一步,站在唐枝身前。
程远之见状,更加来气,孙以衡为了唐枝不择手段,现在这个叫郑晖的家伙也护着她,她有什么好?越想越气,狠狠骂道:“不要脸的贱人!就会勾搭男人——啊!”
话没说完,便觉眼前黑影一闪,郑晖两步跨过来,揪起他的衣襟,在他脸上狠狠揍了一拳!程远之只觉半边脸剧痛,口腔内迅速涌出血腥味,张口吐出两颗牙齿:“你,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打人!”
这一番变动,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全都朝这边看过来。唐记的伙计也闻声出来,见是唐枝,立刻明白几分:“东家,可是有人捣乱?”
唐枝紧抿着唇:“嗯。”
伙计见她面色难看,没再出声,站在身边往不远处的郑晖和程远之看去。
一会儿的工夫,程远之已经挨了好几个拳头,整张脸肿得像猪头,再看郑晖眼中的寒意,不禁心生惧怕。这时,不远处行来一队巡城士兵,程远之不禁眼睛一亮:“救命啊!打死人啦!”
唐枝等人背对巡城士兵,不晓得他为何如此,只觉他叫得难听,心中很是鄙夷。尤其秋翎想到他曾经是唐枝的相公,呸呸直道:“郑公子打死他算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巡城士兵走来,是一支六人小队,打头之人来到近前,拧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打我!”程远之连忙大声喊道,见郑晖仍不放开他,心中又恨又得意:“这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请大人把他抓起来!”
城中严禁打架斗殴,郑晖被抓个现行,还不叫他好看?
“他为何打你?”小队长瞥了郑晖一眼,却转头看向程远之问道。
程远之怨毒地看了站在旁边的唐枝一眼,恶狠狠地道:“他们是奸夫****,被我撞见,恼羞成怒——啊!”不等他说完,肚子上忽然挨了郑晖一记膝袭,顿时痛得整个人蜷缩起来,“他,他当着大人的面还敢行凶——”
谁知小队长竟不理他,看着郑晖道:“要不要弟兄们帮忙?”
郑晖摇了摇头:“不劳烦你们。”说着,又给程远之肚子上来了几下,然后丢垃圾似的把他丢到地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滚!”
这还叫不计较?人都打脱形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唏嘘,程远之污人不成反被打,面上很是挂不住,又见小队长跟郑晖说着话,仿佛熟稔的样子,心中怨毒,却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去。
“你在这做什么?”等程远之走后,周围的人很快散去,巡城士兵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围住郑晖说起话来。
“晖哥,那位漂亮的姑娘……”一人指了指郑晖身后的唐枝。
程远之没有看错,这队巡城士兵跟郑晖果然是相识的,并且关系十分不错。郑晖回头看了唐枝一眼,冷硬的表情微微融化:“这是我的未婚妻。”
“什么?阿晖,你何时定的亲事?”小队长惊讶地道。
郑晖道:“不久之前,还没来得及通知大家。”
“这样漂亮的姑娘都被你骗到手了,晖哥真厉害!”
一行人纷纷起哄起来,唐枝面上一红,扭头就往唐记里头走去。谁知刚迈开步子,却被郑晖拉住袖子,只见他指了指唐记的匾额,说道:“这是我未婚妻开的铺子,在京中还有几间,劳你们多多照拂。”
“没问题!”
“嫂子的店铺,咱们肯定要看好喽!”
一行人豪气地道。
唐枝闻言,喝斥的话便说不出口,脸上乍青乍红,暗暗用力甩郑晖的手。郑晖却抓得很紧,继续说道:“七月十九,我们大婚,到时都来吃喜酒。”
“谁答应与你成亲了?”等巡城的士兵们走后,唐枝冷冷地甩开郑晖,掩不住的怒容:“如果你以为这就能令我妥协,那要让你失望了!”
郑晖闻得她语气中的冰冷,微微攥了攥拳头:“你为何不愿嫁我?”
“我为何要嫁你?”唐枝反问道。
郑晖道:“嫁给我,你所有的麻烦——”
“所有的麻烦,我都能自己解决。”唐枝打断他道,“看在你曾助我摆脱麻烦的份上,把我的庚帖还来,此事一笔勾销。”
郑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是黑沉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泽,盯着唐枝看了片刻:“我不会还的。你一定会嫁给我。”
唐枝拧眉,冷声道:“我有一百种法子摆脱你,如果你非要尝试不可,那便走着瞧!”袖子一挥,转身进了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