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陈媒婆捂住嘴:“哎,是……”
“为何会是和离过的女子?”郑姑母厉声质问道,“先头为何没跟我说?”
陈媒婆暗暗叫屈,苦着脸道:“不是我成心瞒你,是郑公子特意嘱咐过我,要我不跟你说呀。”
晚饭时,唐书林异常高兴地提了一壶酒坐下,唐枝看向杜芸,杜芸道:“别看我,我管得住他明着不喝,却管不住他偷偷地喝,这样有什么意思?他爱喝便喝去。”
“老爷今日高兴。”唐书林闷了一盅酒,眉飞色舞地道。
唐枝皱了皱眉,没有阻止,只道:“是孙小蝶的案子有线索了?”
唐书林一愣:“不是,是别的事。”
“那便是生意有着落了?”唐枝说到这里,眼中闪过笑意,“我今日下午出去,相中了两家店面,明早咱们一起瞧瞧去,若都觉得好,便盘下来做咱们唐记的生意。”
“哦,好,好。”唐书林怔怔点头。明明应该感到欣慰骄傲,却偏偏心中有一丝心虚和愧疚。
却听杜芸咯咯笑道:“这世道呀,闺女忙前忙后挣钱,当爹的竟满心把闺女打发出去,恨不得卖了去,哎哟!”
“闭嘴!”唐书林脸色一变,想去捂住杜芸的嘴,看了唐枝一眼,最后伸下去掐了杜芸一把。
唐枝看着两人,渐渐皱起眉头:“你们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是好事。”唐书林连连摆手,虎起脸道:“现在不许问,过几日就知道了!”
唐枝皱了皱眉,没有再问,只道:“邪门歪道的事你别乱整,当务之急是把生意做起来。跟姑母家缓和关系,是为了应急,你别懈怠,银子还是要自己挣的!”
唐书林连连应道:“是,快吃饭吧,再不吃都凉了。”
天近昏黑,郑晖才回到家里:“姑母,我回来了。”进到屋里,发觉郑姑母脸色不虞地坐在桌边,皱起眉头:“姑母,那老不死的又来要钱了?”
“没有。”
“那姑母为何不快?”郑晖疑道。
郑姑母抬起头,质问的话涌到嘴边,最终又咽了下去:“唐家拒绝了亲事。”
“什么?”郑晖一愣。
郑姑母便把陈媒婆带来的消息说给他听:“唐家小姐已经许了人家,不同意咱们这门亲。”
“不可能!”郑晖的脸色变得难看,唐枝和离才几日?怎可能又定了亲?答案只有一个,她拒绝了他,又拒绝了他!
“我出去一趟!”不等郑姑母出口阻拦,迈开长腿走出屋门,大步往外走去了。
晚风徐徐,蝉鸣起伏,虫儿躲在草丛里发出声声鸣叫。晚饭过后,唐枝走在花园里散步,秋翎跟在后头挥扇打着蚊子。空气中传来草木清香,主仆两人都没有说话。天渐渐黑透,愈发显得深蓝天幕上的星光明亮。
路过凉亭,唐枝拾级而上,坐在石凳上,倚栏看向天空。昏暗的天色中,看不清表情,秋翎分明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寂寥。咬了咬唇,下定决心:“小姐,我,我有事禀报。”
唐枝微微侧头,看过来:“说。”
“老爷拂了您的婚事,就是上回救了您的郑公子,请媒人来提亲,被老爷拒绝了!”
“嗯?”听闻郑晖来提亲,唐枝微微感到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拒绝便拒绝了,总归我如今并不想嫁人。”
“可是,可是老爷想把你许给一个姓李的公子!”唐姑母与唐书林商量婚事时,虽然支开了唐枝,但是却没有瞒过秋翎这个端茶递水的丫鬟。
也是唐家如今刚落脚,没来得及采买下人,大家都忘了秋翎是唐枝的丫鬟,竟没有防备。听秋翎将事情先后道来,唐枝逐渐抿紧嘴唇,手指扣着栏杆,很不得捏碎:“唐、书、林!”
唐书林与杜芸吃过晚饭后并没有立即离开,等唐枝出去散步后,杜芸幸灾乐祸的声音便响起道:“真不知道唐枝发现她被自个儿亲爹卖了,该是如何心情?”
“你不要胡说!这是门好亲事,我都是为了她着想!”唐书林义正言辞道。
“哎哟?好亲事?好亲事你怎么不敢告诉她知道?”杜芸揶揄道,“我瞧着呀,等唐枝知道这事,多半要把房顶拆了,呵呵。”
唐书林心里没底,依着唐枝的性子,若她不满意这门亲,多半会闹得满室风雨。想到这里,有些心虚,瞪杜芸道:“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岂有不听的道理?”
杜芸闻言,愈发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唐书林背着手来回踱了两圈,忍不住道:“这事你不要乱讲!”
“我不说她就不知道了吗?还是你觉着定亲的动静很小,小到完全可以瞒住她?”
唐书林扭身看过来,焦躁地吼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杜芸偎在椅背上,把玩着杯盖,凉凉地道:“这事我早就不管了,就算唐枝闹起来,跟我有什么干系呢?”
“你——”唐书林心里那个气啊,真是好事都揽到她自己身上,坏事全抛给他。想当初和离时问程家要的银子就没分给他哪怕一文钱,真真是个狠心娘们!
这时,忽然阿诚跑进来道:“老爷,外头有位姓郑的公子求见。”
“姓郑?”唐书林皱了皱眉,“该不会就是那个郑公子吧?”
“快请进来!”杜芸眼睛一亮,幸灾乐祸地看向唐书林笑道:“真是个有眼光的孩子,就看上唐枝了。为了咱们唐枝,都打上门来了。”
唐书林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然后对阿诚道,“就说天色已晚,请他回去吧。”
阿诚摸了摸刚吃饱饭的肚子,天色已晚?然而唐书林是主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便顺从如流地下去了。
杜芸呵呵直笑:“看来这位郑公子不是善茬呀!”
“哼,一个残废之人,也敢妄想娶我闺女?”唐书林冷哼一声。
杜芸顿时好奇地道:“老爷,您从哪里断定郑公子是个残废之人?”
“如果没有残废,他这把年纪为何还未娶妻?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唐书林理所当然地道。
杜芸摇了摇头,没有接话,心底有些期望郑晖不要轻易退缩。果然,没过多久,阿诚又跑了进来:“老爷,这位郑公子说曾救过小姐,若小姐不见他一面,他,他就不走。”
救过唐枝?唐书林皱了皱眉,是真是假?如果是真,这般对待恩人是否过于无礼?
却听杜芸忽然惊呼一声:“哎呀!莫非郑公子与唐枝已经私定盟约?唐枝突然跟程远之和离,其实是跟郑公子——”
“胡说八道!”话没说完,被唐书林喝断,然而心里也在想,莫非两人当真约好了?他冒然拒了郑晖的提亲,有可能坏了唐枝的事?不,他是她爹,所作所为都是为她好。李公子显然比郑公子更可靠些,他拒绝得没错:“阿诚,你就跟他说,今日天色已晚,小姐已经睡下,明日他再来吧!”
总归是恩人,不好太过无礼。唐书林心里想着,等唐枝回来旁敲侧击一番,问清楚情况再做定夺也不迟。
阿诚下去了,这回没用太久,惊慌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哎,站住,你这人怎么不听劝,私闯民宅呀,站住!”
“呼啦”一声,杜芸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外头。唐书林听到声音,心头一怒,刚站起身,便见院门口出现一个异常高大的黑影,长腿一迈,两步走上台阶,站到屋门口。一张英武的面庞出现在视线中,带着冷硬的神情,丝丝煞气让唐书林心中一颤:“你是谁,好生无礼,为何闯进我家?”
郑晖的目光在屋中扫过一圈,不见唐枝的身影,才把视线移至唐书林身上。抱了抱拳,低沉的声音说道:“郑晖见过唐老爷。”
“就是你?”唐书林前进一步,上下打量这位郑公子,只见身材高大,容貌英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硬的气息,饶是他不愿承认,也不由暗赞一声,好一个有志青年!然而主人家的气度不能失,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为何不听劝阻,硬闯我家?”
郑晖不答,反问道:“不知唐小姐在何处?”
“唐枝在花园里散步呢!”杜芸抢先说道,被唐书林瞪了一眼,然后对郑晖道:“我女儿已经定了亲事,还请郑公子知晓,日后不要再来打扰!”
郑晖面上的神情愈发冷硬:“我去找她问清楚!”
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走,唐书林不禁皱眉,当唐家是他家的后花园吗,想来就来,想逛就逛?沉声道:“站住!唐枝的婚事由我做主,如今婚事已定,你请回吧!”
郑晖的脚步一顿,面上的冷硬反而放缓一些:“唐老爷的意思是,此事唐小姐并不知晓?”
“这是我的家务事,不消阁下操心!”唐书林顿了顿,随即拒绝道。心里却有些打鼓,莫非唐枝当真与他说好了?太也不知羞!
郑晖轻笑一声,又问道:“不知唐小姐定了哪户人家?”
“你问这个做什么?”唐书林警惕地道。
“唐老爷不说也无妨。等唐小姐嫁了之后,我自然就晓得了。”郑晖依然笑着说道,“总归她已经和离过一回,不差第二回,我等得起。”
“你,你——”唐书林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你要做什么?”
郑晖朝前一步,垂眼看着唐书林:“唐枝只能嫁给我。我这么说,唐老爷明白了吗?”
无礼!嚣张!唐书林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想娶他的女儿,难道不应该狠狠巴结他,恭维他,讨他欢心求他松口吗?郑晖居然威胁他!
“唐枝是我的女儿,我让她嫁谁,她便嫁谁!”唐书林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