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百般邀她去蜀枫楼,多半是有人为他支招,下了套在等她。左右这回不应,还会有下回。去便去罢,唐枝倒也不惧。
从唐枝的院子里走后,程远之来到苗姨娘的屋里,尝多了琼姨娘的妩媚奉承,苗姨娘的泼辣大胆让他格外兴奋。伏在苗姨娘香软的身体上,好一番快意驰骋,方才满足地睡下。梦中,唐枝被所有人唾弃,他大笔一挥,休她出门。望着留下的满屋嫁妆,在梦中笑出声来。
日头升起落下,复又升起。
吃过早饭,程远之满面笑容地走进唐枝的院子:“夫人,可收拾妥当?”
在秋翎的陪伴下,唐枝提着裙裾,款款迈出屋门。身上穿着一条色泽明艳的长裙,花纹繁复的牡丹花爬满了裙身,衬得颈子修长,腰身纤细,格外动人。程远之的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道:“夫人今日打扮得真美。”
唐枝放下裙裾,勾唇轻笑:“我觉得也是。”
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程远之的心瞬间凉透。是了,她就是这般孤冷倨傲,妄自尊大。
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相遇时,唐枝也是穿着一身艳丽的裙子,高挑的个子站在街道上,他一眼便望见了她。那时他以为这是上天赐给他的仙子,揣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走上前念了一首诗。谁知她却冷冷地道:“你挡着我的道了。”
在街上路人的口哨声中,他被毫不留情地拨开。眼睁睁地看着她绕向前方,被她推过的手臂酥麻一片,脑中只有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唐枝是玉桥县出了名的大美人,也是出了名的难娶。条件差些的,登门被拒;条件优秀的,也被莫名其妙赶出来。从十三岁时登门提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到十七岁时全县的人都看她的笑话,唐枝仿佛丝毫不急。
程远之原先也讥笑过,可是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娶她!
刚成亲时两人算得上鱼水和谐,可是后来到了京城,为何越来越冷淡了呢?望着唐枝的侧脸,程远之想到待会将要做的事,一时竟然不确定起来。
“啪!”纸伞被撑开的声音惊醒了程远之,只见秋翎熟练地举高纸伞,有些吃力地遮在唐枝的头顶。望着唐枝美艳的侧脸,程远之犹豫的念头瞬间坚定,这种不可一世的妇人,他再也不要养在家里!
不多时,三人来到蜀枫楼门前。蜀枫楼是京中有名的老字号酒楼,手头颇有余钱的人家喜欢在此摆席聚会。
刚迈进大门,迎面走来一位穿着梨花白长衫的公子,对程远之拱手笑道:“程兄。”而后看向唐枝,目光中隐隐闪动着惊艳:“程夫人,许久不见。”
唐枝抬了抬眉,微微颔首:“原来是孙公子,真巧。”
程远之以风流文人自居,常常在家中设酒摆宴,邀请一群自诩风雅的游手好闲的家伙喝酒吟诗。孙以衡算是其中长得齐整,勉强有些才情的人,又赠了险些酿祸的琼姨娘进门,唐枝自然记得他。
今日出现在这里,看来给程远之支招的人就是他了。
孙以衡见唐枝认得她,仿佛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已经点了些招牌茶点,程兄和程夫人楼上请。”
程远之仿佛才想起来,对唐枝解释道:“多亏孙兄的开导,我才能认识到夫人的好处。所以请了孙兄一起,夫人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唐枝仿佛不在意地道,目光落在走在前面的孙以衡身上,孙以衡的家世尚算可以,比唐家没落前犹有过之。原该同门户相近的人交往的他,却不知看上程远之哪一点,竟与之亲密至此?
走进包厢不久,楼梯口又出现两人。一人身量异常高大,眉目硬朗,一身黑衣衬得冷酷英俊。另一人生得清秀斯文,眼角带笑,很是亲和。
两人边走边谈,眉目清秀的公子笑道:“晖哥,你面色不愉,是郑姑母又逼你娶妻了?”
神情冷酷的男子推开房门,低沉的声音道:“嗯。”
两人走进去,面对面而坐,清秀公子优雅地斟酒,仍旧笑道:“谁叫你一把年纪还没着没落?怨不得老人家着急。”
冷酷男子没有搭腔,拿起酒杯,“喀”的一声,酒杯相碰的声音响起。
清秀公子挤了挤眼:“你跟我说实话,你在军营里一憋就是这些年,该不会憋坏了吧?”
“林长穗!”郑晖低沉的声音带着薄怒,“干了这壶酒,你方才的混账话,我就当做没听到!”
林长穗笑容一凝:“一壶酒下去,我就倒下了,不如我给晖哥介绍个好媳妇如何?我知道裴侍郎家的小女儿年方十五,长得那叫一个俏!”
郑晖垂下眼,倒了杯酒举到嘴边:“行军打仗,娶什么婆娘?”
“你现在不娶,等你想娶的时候,好白菜都被猪拱了。”林长穗唏嘘地道,“就跟那姓程的乡巴佬似的,蠢得像头猪,却娶了个漂亮得做贵妃都有余的媳妇。”
郑晖目光一动:“哦?”
林长穗见他有兴致,笑着解释道:“那姓程的是京中一绝,脑子蠢得像猪,又痴花好色无忌口。偏偏自诩风流,爱与孙以衡那家伙厮混。他那绝色夫人也有意思,什么骚的臭的都往家里接,连孙三少用过的货色都不推拒。”
“你说的那姓程的,娶的夫人可是姓‘唐’?”
林长穗惊讶地道:“晖哥也知道?说起来,这几日还有出好戏可看。那姓程的不知抽什么疯,想要休妻,打算借孙以衡的手行事呢!”
“喀!”话没说完,郑晖手里的杯子碎成几块,酒水洒了一地。
“夫人尝尝这南瓜子,听说是京城里的一绝。”程远之殷勤地将一小碟粒粒饱满的南瓜子推到唐枝身前。
唐枝低头瞥了一眼,似笑非笑:“我原以为只有女子才喜欢这些小吃食。”
程远之脸上的笑容微僵,眼底闪过恼意,孙以衡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的脚,笑着接话道:“不怕夫人笑话,我自幼便精通这些零碎玩意。程兄原本不知,是为了向夫人赔罪,特意请教我的。程兄的这份心意,夫人不能不领啊!”
一口一个夫人,叫得唐枝有些不得劲:“既然如此,我便尝上一尝。”在两人的目光中,端起碟子向后递给秋翎:“把这碟南瓜子剥了,待会儿与大爷和孙公子下酒。”
“等等——”程远之面色微变,就要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