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曼妮当然知道达文精明,真正愚蠢的是她,因为她嫉妒了。有句话说,谁在乎对方比较多谁就输了。他从未爱过她,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她输的很不甘心,好像从头到尾都是自作多情。有时候恨他恨的紧了,她也曾宽慰自己,不就是个男人?大不了闹翻了,最后还是达文吃亏比较多。东方集团近几年错漏不断,要不是父亲金佑霖在背后撑着,东方达文早就赔的碗朝天。而她怕什么,最坏不过是离一次婚,纺织大王的女儿何愁找不到人嫁?
她黯然的看着夏西狸乘车而去,心头的怒气被夜风一点点吹散,只剩下萦绕周身的冷,从骨子里慢慢窜上来。她踩着高跟鞋往前走,维持着平常镇定优雅的步伐频率,连手机响了都浑然未觉。直到铃音第二次响起,她才不耐的看了一眼。
她接通电话放在耳边,并不说话。
电话那头传出东方达文的声音,是她喜欢的低沉略有些沙哑的温柔:“喂,这么晚了还往外面跑。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开着车呢。”金曼妮不自然的吸着鼻子,掩饰不知不觉突然涌上眼眶的潮湿。
达文短暂的沉默片刻,声音还是不紧不慢的温柔:“那好吧,开车当心。我刚买了馄饨,等你回来一块宵夜。”
“嗯,我挂了。”金曼妮知道东方达文下面要说什么,她不想听,她很怕听到他的甜言蜜语,那样她就恨不起来了。
钥匙旋进门锁,东方达文推开房门,毫无意外的一片漆黑。他将一次性餐盒里的馄饨小心的换过左手拎着,右手按亮了玄关的壁灯。刚才给金曼妮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想,为什么要哄着她?索性挑明了说出来,以金曼妮的个性是绝不会凑合过日子的。他离了婚,就可以跟允儿在一起。可他心里总是别扭,甚至觉得自己是配不上季允儿的。二十年前不配,现在也不配。
他走进厨房,将半凉的馄饨放入微波炉里面转了转,然后就听到了金曼妮的高跟鞋。他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迎上去,金曼妮精致的妆容有些零落。
“怎么了?脸色不好。馄饨要趁热才好吃。”
达文将碗推至她面前,殷勤的像个居家好男人。金曼妮沉默着,只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的不自然。但是,他隐藏的极好,如平凡的丈夫之于晚归的妻子,丝毫不显做作。
她垂下眼睛,拿起汤勺心不在焉的搅拌碗里皮薄馅大的馄饨,直到有几只被戳破,油星儿飘了上来。
“达文……”她抬头看着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东方达文正低头嚼着馄饨,不知觉又回忆起跟季允儿吃大排档的情形,那次也是吃馄饨,可是味道似乎比这个好。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微笑,待要再吃就听见金曼妮清淡如烟的声音。
他有些吃惊,放下勺子正色看她。她的眉眼依旧是肆无忌惮的美丽,朱红的唇紧紧抿着,是不同于往常的专注倔强。他再度微笑,琥珀的眸子却深深藏在眉骨的暗影之下,她竟然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曼妮何必呢?结婚前就讲的很清楚。利益互赢,我们都是商人,你懂的。”
“仅此而已?”金曼妮嘴唇抿的更紧。
达文点头,吞下另一只馄饨。“东方集团和巨人集团都需要一个长期可靠的伙伴,为了做得自然,甚至搞了一场选美大会的闹剧。商业噱头做足了,你我两家都受益,何乐不为?这就是我们结婚的理由。”
“可是你忘了。”金曼妮紧抿的嘴唇向上划开一个优雅的弧度,“父亲曾与你约法三章,生意上的事不许你独断专行,海外银行的资金不许你擅自动用,还有不许你见异思迁。”
“可我只记得两条,最后一条是你加上去的?哎,你到底吃不吃,不吃给我。”达文用纸巾擦着嘴角,意犹未尽的瞟着金曼妮的馄饨,只是笑。
金曼妮并没有生气,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只是奇怪,为什么他能做到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他竟然漠视她。
窗帘没有拉严,缝隙中恰巧可以看到对面楼宇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每个家都透着幸福,只有她的窗是虚假的海市蜃楼。世上所有人都认为纺织大王的独生女嫁了良人,全商界圈子都赞叹金佑霖的手段,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金缕鞋并不合脚。
“所以这场婚姻里你有绝对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对吗?”
达文耸肩,不置可否。他起身收拾碗筷,步履稳健的走向厨房,只留给金曼妮一个无所谓的散漫背影。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抖出来?”金曼妮咬紧了牙。
达文在厨房里洗碗,水龙头唰唰的响,掩盖了他话语中的凌厉:“上次你也看到了,那则新闻和那些图片并没有让我身败名裂,反而有一定的新闻效应,集团股票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舆论总是同情弱者,你整不倒我的。”
“是么?不要这么笃定。”金曼妮定定的坐在桌前,仿若自言自语。她知道达文听不见,也不需要他听见。
季允儿在公寓里闷的厉害,偏偏达文又千叮万嘱不让她出门。上次去夏氏辞职没能见到夏西狸,算算他出差也该回来了,她应该再去看看。哥哥闵浩有句话说的对,做事情一定要有始有终,她不能因为跟夏大公子拍拖就无视夏二公子,西狸怎么说也曾是她的老板,员工辞职没理由不通知老板的。
虽然她猜到夏西狸很有可能是避而不见。
脚长在她自己身上,要跑要走谁也管不着。季允儿打定主意换上衣服,就独自出了公寓。达文的私家公寓位置极端隐蔽,幽静的林荫道望不到头,她很有毅力的步行了半个小时才走到公路上,又花了二十分钟找到公车站,再耐心等了半小时坐上公车。
她气喘吁吁的告诉司机:“师傅,我去新城区夏氏集团。”
“啥?”司机满脸不可思议,而后下巴颏朝她一扬,“小姐你这是长途啊,车费二十。”
“对对,麻烦师傅了!”季允儿连声道谢,从包里掏出钱塞进钱箱。
“车行坡路,请乘客抓紧扶好。”车载提示音里有温柔的女声传出来,窗外车轮一路卷起的尘土飞扬也不那么讨厌了。
允儿坐在窗边,眼睛看着道旁快速倒退的树木发呆。公车里有清凉的薄荷香气,她不经意的一回头,就看到后座上的年轻男人。鸭舌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嘴里嚼着散发出浓烈薄荷香气的口香糖。
她不知怎么就联想到夏西狸,似乎是同样的年纪,但西狸的气质更为清冽。而这身后的男子,一身黑色运动衣,看不清眼睛的脸庞无端令人不安。她无心多看他,转身坐好,仰头靠后闭目养神。
“车行陡坡,路面颠簸,请司机减缓行车速度,注意安全。”
提示音又响起,只听身后的男子一声嗤笑。季允儿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前面路况,突然车厢里轰隆一声巨响,像脚下有一个喷发的火山,正呼啸着淹没所有人。
她最后听到一个声音说:“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