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在大东道不会太显眼,达文穿了件样式普通的长款大衣,再把领子翻起来刚好遮住他半张脸。也许光线昏暗,他又隐蔽的很好,她不一定会认出他。
达文耸了耸肩,把冰凉的手插进衣兜。该死!怎么会紧张?
H5区的号码牌钉在被涂鸦的乱七八糟的墙面上,紧邻的第一家就是季家鱼铺了。
果然,大半个卷闸门都已经放下。他又抬头看了眼招牌,确定后他清了清嗓子,向里面喊:“有人吗?我要买鱼。”
话音刚落,里面的灯就熄了,接着一个人影从半开的卷闸门下钻出来。
“哦,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
允儿穿着臃肿的羽绒衣,边说边用力将卷闸门拉下关严。
“如果先生不介意。”她掏出钥匙蹲下锁门,“告诉我您要什么鱼,我们可以送鱼上门。”
“呵!”他忍不住笑了,“你们服务还真周到!”
“那当然!”她依然低着头站在黑暗里,可是他似乎看到了她唇边的微笑。
“那么,这是我的名片。随便什么鱼都行,但刺一定要少!”
允儿也笑了:“先生,您放心。我们家的师傅还可以剃掉鱼刺却不会破坏鱼体。”
她开心的仰起脸看向他,这最后的顾客是今天最有趣的。他看起来是个斯文的先生,及膝的米色大衣,皮鞋擦得很亮。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脸,但他递来名片的手指纤长白皙,家世一定不错。
他点点头,转身就走了。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第二天允儿很早就去了菜场,她要挑一条新鲜的鱼,然后按名片的地址送过去。
“新区罗索纳庄园,夏西狸。”真古怪的名字啊!
她将名片收进口袋,踹着摩托出发了。平时都是闵浩骑这摩托送鱼,她第一次骑就洋相百出,不是撞到了树就是熄火。等到了罗索纳,鲜鱼也变成了死鱼。
“叮铃——”清脆的电铃像晨鸟啁啾,她激动的盯着大门。
夏西狸,夏西狸,夏西狸……
门开了,是个菲佣,允儿的心沉到谷底。
“这是夏西狸先生订购的鱼。”她将鱼提起来,露出亲切的微笑。
菲佣很吃惊,好像完全不知道此事。看了她半天才慢吞吞的向屋里喊:
“西狸少爷,是你买的鱼吗?你有订购过鱼吗?”
似乎屋子深处有脚步声传来,可走了几步又停下,如此反复却一直没人出来。正当她心灰绝望之际,二楼的窗口却探出个脑袋。
爬墙虎枯叶攀缘的窗口,阳光斜斜的打在上面,少年的笑容像彩虹。
“你确定是我的鱼吗?”他笑着问她。
允儿的心一跳,这情形好像学生时代隔壁班男生向她搭讪。
“新区罗索纳庄园,夏西狸。”她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名片,“这是你的名片。”
西狸眯起眼才能看清她手里的名片,阳光在她手心里凝成一个光点,像有簇火苗被她握着。他的名片?一定是老哥搞的鬼。
“哦,我想起来了!”西狸摸着下巴,“是我叫人订的,你可以走了。”
菲佣从口袋里掏钱给她,二楼的窗口空空,夏西狸早不见了。
她撇撇嘴,年少轻狂就是这样子,都不肯同人多说几句话。
回到大东道已是午餐时分,闵浩见她骑着摩托回来,劈头就问:“去哪儿了?”
“一早有人订了鱼。”她累的不想多说,摘下头盔就拖着两条腿往屋里走。
闵浩这几天也是神秘兮兮,她还没问他在做什么嘞。
“死丫头!”闵浩举着饭勺站在床边,“有人给你送情书啦!不想知道是谁吗?”
“呵呵……”允儿闭着眼傻笑,“给我啊,只要不是哥你写的就好。”
一封粉色的信笺躺在桌上,季允儿收,没有落款。
这是谁呢?她狐疑的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卡片。
季小姐,在下为那天的轻慢向您致歉。为了表达诚意,特别聘请您做在下的家政助理,薪酬丰厚。请务必与我联系,东方达文。右下角还有小字:如果季小姐不愿意,请翻开下一张卡片。
季小姐,也许你现在还没有想清楚。但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不要这么倔强!允儿气极,反手就将信撕个粉碎。闵浩还笑着:“怎么害羞了?”
她咬咬牙,万不能让哥哥知道是东方达文的恐吓信。以闵浩的性格,知道妹妹受辱定然不会甘休。
她借口不舒服,在家躺了一个下午。直至闵浩打来电话,她还是浑浑噩噩的。
“好点了吗?如果饿了橱柜里有泡面,实在懒得动,冰箱里还有牛奶。”
闵浩的手机里永远是嘈杂的声音,她不喜欢他在酒吧做工,却难以逆转闵浩的想法。从小他性格执拗,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
她烦躁的压下电话,怎么会饿?气都气饱了!
东方达文为何阴魂不散的缠着她?他是商界首富,身边不缺女人,为何独独要纠缠她?她是卖鱼妹嘛,那种住在贫民窟里的人啊!
无论他耍什么花样,她绝不会搭理他!
按闵浩的嘱咐,她吃了碗面。打开电视,却又看到东方达文。他正被记者围堵在东方集团门口,屏幕上方一行醒目的标题:选妃后续,东方达文称与金氏公主关系稳定。
她快速换了频道,东方达文倨傲的眼神又刺痛了她的神经。
电话响起,铃声尖锐刺耳。她接起电话,依然是嘈杂的声音。
“这里是季闵浩先生的家吗?刚才他与人斗殴,对方受了重伤。请您来警局协助调查……”
她怔怔的挂掉电话,反应了半秒才抓起衣服跑出门。
警局里,闵浩被上了手铐,头上有血顺着鬓角往下淌。对面坐着两个便衣,面目严肃的几近狰狞。
她坐在闵浩身旁的椅子里,发现他不仅头上有伤,右边颧骨处也淤紫一片。
“季小姐,你的哥哥将人殴打致死,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现在我们又调查到,他与死者有过节,并不是单纯的斗殴,很有可能是故意杀人。”
闵浩的肩微微一抖,她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痛。怎么可能,哥哥不会那么残忍。
“警察也不能乱定罪吧?我哥他不可能杀人!你们专业一点好不好,怎么能随便就说我哥是故意杀人呢?”
她急得跳脚,两个便衣脸色微变,却无可奈何。
闵浩被拘在警局,她去了他打工的酒吧,那里犹是狼藉一片,破碎的玻璃碴上还依稀有血痕。她知道了那个死者是老K,是他来酒吧闹事碰上了闵浩,言语不合就打起来。
闵浩的自行车孤零零的停在门口,她推着一步步往回走,想着如何救闵浩。
老K虽然作恶多端,好歹是条人命。他和哥哥是人尽皆知的冤家对头,这几年闵浩没少同他打架,没想到这一次下手这么重。
当哥哥还是闵浩少爷的时候,父亲就说,这小子早晚有一天会栽跟头!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想起东方达文的那封信,他对她说,早晚有一天她会去求他。
料事如神,他还真是料事如神啊!她悲伤的笑了,可心中却不再害怕。
哥哥不会为老K偿命了,他一定能救得了他。
大东道菜场的季家鱼铺关了门,听说是家里出了事。允儿皱着眉起床,皱着眉吃了早餐,皱着眉出门,皱眉坐上了公车,最后皱眉走进了东方集团的大楼。
她穿着臃肿的羽绒衣,头发散乱的扎成马尾,冻红的双手插在口袋里。
她径直走向前台,大声对两个化着精致烟熏妆的接待说:“我要见东方达文!”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彪悍,声音太过惊悚,两位美眉痴呆的看着她。
“你们聋啦!我要见你们董事长!”
“哦!”呆了几秒,她们异口同声的惊呼:“原来是季小姐,董事长等候多时了!”
如此顺利,倒让允儿紧张起来。东方达文这只狐狸,又耍花招了。
董事长的办公室阔大的好像一个足球场,站在门口她竟看不清他的样子。
“比我预期的快了点哦!”他笑声朗朗,“怎么了,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
“你别得意!”她气得发抖,“我是有条件的。”
“说来听听。”
“做女佣可以,但我现在急需用钱,你要先预付我十万,我才同意做。”
“好!不过你要一直做到还清十万欠款,在此之前不得以任何理由辞职。”
他笑了笑,抬手就扔来一样东西,不偏不倚正好丢在她脚边。是钥匙!
“你们大东道的人说话都这么粗俗吗?不是女佣,是家政助理,Doyouunderst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