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她与樱来到扬干身后安静的站着,却未注意到韩厥投来一眼。
荚也到了他主子身旁,孙周这才移开目光,注视着场下的一切。
此刻,场上一辆轻车飞奔着,车上两人,一驾者,一射手。射手应该是一贵人,只见他稳稳站于轻车上,一手持弓,一手取箭,拉玄,出箭,一气呵成,只见长箭射出,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竟中了靶。
顿时场上爆发一阵欢呼。
辛夷也不由得微微一笑,动态之下,能中靶己属不易了。
高台上,也发出称赞之声,只听栾书说道,“卫尉官,果然箭不虚发。”
原来,此人是卫尉官范吉。
场下,众士卒之中,韩起双臂抱胸,用肩碰碰赵武的手臂,不屑的说道,“雕虫小计。”
而赵武的注意力自是没在场上,而在那高台之上。
韩起说得起劲,未见他反应,扭头一看,立马不乐意了,重重的在他肩上一拍,“不就一女子吗,何至于此?”
赵武这才回他一眼,脸色微红。
韩起不屑道,“你向君上求此女,君上定会赐你。”
赵武听言,眨眨眼,似在考虑他的话,随后又摇摇头,“她并非宫中婢女,她是叔向的弟子。”
“咦?”韩起好奇,不知此女竟这般身份,于是挑了挑眉,抚着下颌,“叔向?也收女弟子?”
赵武瞧他脸色,知他想歪了,一拳击在他的胸上,韩起大笑躲开,却又瞟见人群中一人,于是朝赵武努了努嘴,笑道,“你瞧,那人也在。”
赵武顺着他的目光,见是刑午。
“你不喜他?”赵武问。
韩起耸耸肩,“这里的贵人,谁喜他?自命清高。”
赵武摇了摇头,却不这样认为,就凭他治好辛夷的病,他觉得,他该去感谢一番。
但,是不是又太唐突了些,赵武犹豫片刻,待他决定上前时,却未再见他的身影,他四处收索,仍无所获,而此时,韩起己和其他贵人们玩闹在了一起。
场上又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以栾氏族人最为热烈,?赵武寻声看去,果然是栾黡骑在马上,连发三箭,箭箭中靶,要知马的迅速可比轻车快了许多,由此,栾黡技胜一筹。
范吉自是不服气,他跳下轻车,朝马棚而去,正巧,副将牵来一马,正是他的坐骑,副将双手抱拳,说道,“大人,众卫只信你的箭术。”
“正是。”周围数十禁卫同声说道,为他助威。
范吉更是信心百倍,他接过马绳,翻身而上,策马奔向武场。
场上欢呼声此起彼伏,孙周面露微笑,观看着他的士卒们,他一手紧握剑柄,似也想上前展示一番。
年轻的武士,都是热血方刚,荣耀比性命还要重要,这里就是他们的战场,为他们的家族,为自己在家族中立得一席之位,而拼尽全力。
范吉不停的抽打着马儿,马儿如离玄的箭,片刻,他己熟练的举起了长弓,“嗖”的一声,长箭破空而出,重重的插在箭靶上。
人群欢呼,禁卫更是举起手中的长戟,众人似乎更希望他能把栾黡比了下去。
范吉得意一笑,朝着栾黡挑了挑眉,随后,又策马奔跑起来,这一次,马儿速度更快,众人只听见鞭子抽打的声音,就在大家等待着他最后一箭时,突然,马儿一声长嘶,前腿一折,竟摔倒下去,而范吉自是被远远的抛下马背。
一切发生刹那之间,众人都惊呼一声。
早有禁卫冲上前去,扶起范吉,此刻的他,十分狼狈,双腿鲜血淋漓。
“快请医者。”
孙周见此,急忙吩附寺人,寺人领命而去。
校场试武,有摔伤者,也是平常,适才就有不少贵人,从战车,或马上摔了下去,他们有的是耽于声色,早己生疏于武,有的则是过于追求名利,而出现过错,就如范吉。
不过,范吉未能胜过栾黡,众人还是一阵惋惜。
这时,韩起不知又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碰了碰赵武,“你不去比一比?看他嚣张如此。”
他指的自是栾黡。
赵武摇了摇头,看着场上挥动双臂的那人,淡言道,“自有人与他挑战。”
语毕,果然场上走出一骑,黑甲黑盔,一把大大的黑雕弓,伏在背上,犹为引为注目。
此人年纪不过二十来岁,长得正气禀然。
“魏氏魏绛,愿与栾大人比试一番。”
栾黡调转马头,敛去脸上的笑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名不经传的小人,也敢挑战于他?
此刻高台上,栾书得意的捊着胡须,韩厥暗瞟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孙周在荚的耳边轻语数句,荚听言立即跑到场中央,高声宣旨。
“君上有令,今日比试,得胜者,赐黄金十益。”
钱财是次要,名誉为重。
众人听言,搌臂欢呼。
场上己有禁卫换了新靶,对于栾黡的傲气,魏绛丝毫不在意,只见他策马飞奔起来,绕场一圈,架起大弓,取出一支狼牙箭,在众人还未回神之际,“嗖”的一声,箭中红心,紧接着,再取两支,连续“呼呼”之声,两支狼牙箭,又是稳稳的插在红心之上。
众人忘记了欢呼。
先前两人,范吉与栾黡骑马射靶,己是不易,想不到,此人能在如此快的速度下,射中红心,且百步之外,以次发之,依次而中,不差毫厘。
场上安静,只听得一声掌声,原是孙周帅先鼓掌。
众人才一阵欢呼,竟比任何一次还要热烈,栾氏一族的人,却都瘪着一张嘴。
韩起似看呆了,喃喃而道,“此人比你如何?”
赵武淡道,“赵某不及。”
栾黡紧皱眉头,黑了脸,他策马上前,深深的打量魏绛一番,旋尔笑道,“贵人箭术高超,似有养叔百步穿杨之技,然而,战场之上,杀人还以力取胜,养叔之射能贯穿七层坚甲,不知贵人可否?”
说完,令禁卫拿来七件坚甲,依次相叠,然后捆于箭靶上,栾黡随即下马,站于百步之外,立如泰山,拉弓搭箭,尽力一发,他本长得强壮,臂力过人,只听“扑”的一声,箭插于甲上,待禁卫上前观看,这支箭己透过七层坚甲,如钉钉物。
禁卫高喊宣道,“箭穿七甲。”
栾氏族人一阵高呼,高台上栾书也呵呵的笑出声来。
魏绛不动声色,禁卫欲取下栾黡的箭,魏绛阻止道,“不必。传闻养叔射穿七甲,能从他箭之上穿过,应如此这般。”说完,早己拉弓如满月,“扑”的一声,狼牙箭不上不下,不左不右,直穿过栾黡的箭,如破竹之势,稳稳的钉于甲孔内,而栾黡的箭己分成两瓣,掉于地上。
众人瞧时,无不吐舌。
“好箭法。”孙周忍不住称赞,手一挥,荚把早己准备好的黄金,捧到魏绛面前,嘻笑道,“恭喜贵人。”
魏绛双手接过,来到高台下,下跪行礼,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孙周见了更是大喜,朝左右说道,
“此人不骄不躁,他日必有作为。”
韩厥称是,栾书脸色有些难堪,也得微微点头,栾黡涨红着一张脸,悄悄的看了一眼父亲,暗然而退。
辛夷似乎猜到了孙周的用意,他莫是要提拔此人?她朝他看来,却见他大步朝场下而去。
辛夷微讶。
孙周迅速跳上一辆战车,子袄为御者,孙周持戟高举,龙骧虎视之态,气吞山河之势,朝场下众士令道,
“晋国勇士,个个威武不凡,谁能击中寡人,赏黄金十益。”
众士又是一片欢呼,瞬间就跳出两名武者,驾战车应上。
辛夷脸色突变,他是国君,怎能?如有不测……她慌忙不知所措,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韩厥众人,却见他们并无阻止。
这时,荚在她身边说道,“姑娘勿急,这校场试武,所用武器,皆是木制,不伤其身。”
原来如此,辛夷这才松子口气,无意瞟见荚的笑容好生奇怪,她皱着眉,目光又放在场上。
扬干似乎特别兴奋,己跑到最前例,为孙周助威。
场外武士,贵人们都往前拥,齐声纳喊,“君上威武。”这不仅仅是客套之词,而是发自内心。
晋国崇武,又遇这大争之世,武力强者,自是受到别人尊重,纵观孙周,年纪虽轻,与两武士搏斗起来,丝豪不输分厘。
较场比试,若有意相让,便是对对方的不尊,武士自是使了全力,子袄驾车居前,身后战车紧追,突然一士长戟一刺,直指孙周后背,看台上的辛夷忍不住惊呼一声,孙周仿是早己料到,身子一斜,射过一计,翻身立于车后,举戟一挑,正中武士铁甲,因戟乃木制,武士自不会受伤,然,他只觉胸口吃痛,不料国君一小儿,用力之猛,吃惊之际,孙周再挑,戟自胸口移向武士下颌,武士只觉嘴里血腥正浓,犹被打了一个耳括,“噗”的一声,竟吐出一口血来,原是下颌脱落。
武士痛得叫不出声,双手抚颌,身子卷曲,手上的武器滑落。
场上早己沸腾。
韩起瞪大着双眼,啧啧道,“不简单呀,不简单呀……”,赵武也被深深震撼。
再说孙周击败一武士,另一战车从他侧翼并上,车上武士挥动着利器,说那时那时快,孙周以雷霆之速,持起长戟却是深深插入对方车辕之中,战车受阻,连个马儿一起翻了个跟着,车身顿时四分五裂,武士与御者纷纷被抛下车来。
“威武,威武。”
场上的呼声越来越大,孙周以一敌二,大获全胜,他收起长戟,脸露笑容,随即朝高台看来,那有辛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