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拒绝，耳边的呼唤声隐去。
江楚凝视着契约的表面，那复杂华丽的烫金纹理逐步消褪了颜色。
而契约的最中心，十二枚蝌蚪状的符号开始膨胀，尾首相连，形成了一个形似瞳孔的空洞，空洞黑暗不可测，细看一眼，就仿佛能把人的灵魂汲取，吞噬进去。
“果然如此。”
江楚挑了挑眉眼。
上一世，他只是一区区低等天魔，本应浑浑噩噩，却因这份契约，懵懂之中奉献出信仰，获得了唯有无相天魔君王才能有的灵智。
仗着契约的能力，江楚游历过许多外域，吞噬过许多强横的存在，献祭过无数生灵，一直顺风顺水，从未被抓过。哪怕独身闯入琉璃净土，若不是他为了摆脱契约的钳制，自愿作死暴露身份，哪怕杀光里面的小和尚，也能全身而退，那些未达佛陀境界的大和尚，决计摸不到他的跟脚。
然而成也契约，败也契约。
奉献信仰，魔魂残缺，他纵然积蓄了万年修为，底蕴不输于任何一位大修士，也一直无法突破。
无法认同！
任何一个有上进心的魔头，都绝不会屈服。
所以在修行界厮混了上万年，夺人身、炼人魄，玩弄心灵，杀戮无数，被称之为修行界幕后黑手，最恶邪魔江楚，终于在腻歪了这等无聊的生活后，终于找回了死去已久的上进心，开始着手破解契约对自己的限制。
那是一段很漫长很艰辛的时光。
契约的存在十分隐秘，流传于世的讯息少之又少，而且大部分都存放在远古世家的书库、豪门大宗的库房以及隐于世间的遗迹中，难以接触。
所幸江楚并没有寿元的限制，一两百年做不到的事，花费千年万年也无所谓。
而且世间的宗门豪门，大多是有些龌蹉的。
在亲手挑起数十个远古世家的内乱，并嫁祸某些宗门后，江楚笑看风云，看着修行界大乱，看着外域入侵，看着佛门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堂而皇之的闯入修行界传播信仰，看着一个个宗派由兴盛变得衰败。
然后他毫不客气的夺走了他们的密册。
这些密册综合起来，就是一本记载了修行界上百万年来以来，除了语焉不详的上古世纪，最为详尽的历史真相。
太多的龌蹉和黑暗就不提了，江楚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
但是里面有一些内容，十分值得斟酌。
比如，六十万年前，被废了肉身，不得修行的金云宗叛徒，在短短十年内，修为尽复，重新杀上宗门，直接把金云宗灭门，事后有人上了金云宗驻地，只看见一具具干尸。
世人只认为这是一门邪恶的魔道功法制造出的惨案，但江楚却不这么认为。
这不就是活生生献祭嘛！
再看二十万年前，一个小宗门因为师祖寿元耗尽，被相邻的一个大宗门逼迫，而后三十年，门内一个天才弟子一飞冲天，年仅十八，就战力逆天，杀上那个大宗门，逼迫他们的掌门立下心誓，贡献了大量天才地宝。
这本来没什么，修行界历史上，这样的天才也不少。
但是江楚从另一个宗门的记录上，发现了这个小宗门，在相近的时间段，曾秘密的购买了大量活化妖兽，而那个天才弟子，在唯一一次出宗门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自己的门派。
年少轻狂，拥有强大力量，却永远无法离开门派，何等悲哀。
还有一些事情，比如水炼丹王张某某，嗜好炼丹却无法控制地火，蹉跎半生后，研究出了水炼之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炼制出了无数逆天丹药，但哪怕他丹术无敌，曾让一个凡人服食他炼制的丹药，一步登天，他自己的修为，却从未突破过金丹。
江楚再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些人的事例，从未发生在同一个时间段。
把历史分割，每隔几千几万年，都会有那么一位不讲道理的家伙出现，这些人看似强大，却总是会留下明显的弱点。
不，准确的说，那不是弱点，而是缺陷。
那就真的很有趣了。
江楚耐心的把所有人的事迹分割剥离，研究他们的生平事项，终于找到了一个例外。
那个人，姑且称之为桃花王吧，贫民身份，一穷二白性格恶劣资质低下，天生长着一张嘲讽脸，走在路上莫名其妙都会惹起其他人的火气，十岁得罪村长家，十六岁得罪城主家，二十岁得到皇族，二十二岁惹得某个宗门与他不死不休。
按道理说，这样的人，是绝对活不到三岁，就会被活活打死，但偏偏他就是一直莫名其妙的没事，而且桃花运强的屌爆了。
十岁勾到村长家儿子的青梅竹马，十六岁勾搭上城主家儿子他妈，二十岁日鸟公主和公主她妈，二十二岁……已经是一匹种马，之后就更不要提了。
堪称传奇的经历，以至于修行界的史书上，都留下了他的艳遇史，被加冕成王。
但是有这么多妞，他偏偏没有一个子嗣，他也一直作为一个凡人，在一百二十岁的时候，寿元耗尽，虽然死之前他日鸟N个种族的美妞，已然不亏，但终究是死了。
代价，代价！
但是，江楚从他的经历中，发现了一丝不对。
这位桃花王，看似是付出了代价，一生永无子孙，但他的经历中，有提过那么一段，他有一位孪生兄弟，姑且称之为桃花兄吧，这位桃花兄，同样的低等资质，实力一直稳步提升，修为登天。
没有逆天气运，没有门派庇佑，血脉兄弟被所有人仇视，自己也被连累，这种情况下，有人能够稳打稳扎，登天化仙？
江楚不信。
人力有穷尽，唯有借助外力，而拥有过契约的江楚知道，契约只能用于自身。
那么，那位桃花王的孪生兄弟，究竟是借助怎样的外力呢？
江楚思考了一会，觉得总是自己一个魔探秘，有点太无聊了，决定多去绑架几个人，陪他一起思考。
在绑架了几千位饱读诗书的老夫子后，借助众人的智慧，江楚终于在桃花王的一些野史小故事中发现，这位桃花王的兄弟，经常性请求自己的兄弟，陪他做一些非常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说，连续生吞一百包春药啊，兄弟二人在皇城中裸奔啊，蹲在城墙上以一百两的标价卖稻草啊……一些精彩（坑爹）的事情。
哪怕修成大成后，桃花兄也经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带着一位魔门小厮，单人单剑杀上正道大宗凌云派，让那位小厮在凌云派大殿上刻下到此一游的字样。
明面上，所有人都认为这位桃花兄性格放荡不羁爱自由（脑子有坑）。
但脑子确确实实有坑的江楚明白，哪怕他这种无聊到极点的邪魔，也不会去做这种这种吃力不讨好，一点也不有趣的事情！
所以说……
能够签订的契约，很可能不止一种，桃花王和桃花兄，很可能分别签订了不同的契约，只是所需付出的东西不同，限制的力度也有区别。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江楚决定去作死。
当然，在作死之前，必须得先去干票大的，对于外来入侵的佛界，江楚可一直好奇的很！
“虽然抛弃了继续万年的修为有些可惜，但靠着轮回之眼，以及天书护魂，总算是平安改变种族和元神气息，把契约解除，再把第一层契约交给别人签订，如果第二层契约真的存在，就一定会出现。”
江楚一本满足的敲着手指，凝视着契约之眼，大笑道：“来来来，我很好奇，第二层的契约，究竟是怎样的。”
话音刚落，契约上浮现的眼睛，就像是被触怒了似得，深不可测的空洞中卷起旋涡，强大的吸力飞袭出来，向着江楚当头罩去。
这道力量，足以让凡人致死。
江楚轻吟：“一朵黑莲花。”
经历过黄沙幻境，江楚稍稍掌握了一点天书的力量，一言既出，他的脚下，骤然浮现一朵黑莲，十二片莲瓣合拢，把肉身护在里面。
契约上的吸力虽然强大，但九窍黑莲虚像，是无上天书所化，就像是一块礁石，牢牢的屹立在吸力的最中央。
数秒后，天旋地转，江楚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刑房，进入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