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后的晏秋心中却是另一番心思。如今正是春光烂漫的时节,天气回温了许多,他今日出门时只穿了件薄薄的衫子,里面是同样轻薄的中衣,其余再就没有了。之前走在路上只觉浑身上下轻快爽利,十分舒畅,可是如今被挤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只觉热得透不过气来。
尤其鼻尖总有一股淡淡的女子特有的馨香缭绕,更刺激得他热血沸腾,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往一处去了。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下流,怪只怪这天气太热了,人又太挤了。何况他正值气血方刚的好年华,又忒洁身自好了些。他心里这样想着,挨丁柔更近了些,同时有意无意将其余人隔开一些,免得他们也如他一般对丁柔生了……咳咳,那般心思。
只是这样一来,晏
秋受得刺激却更大了。丁柔生得比一般女子高挑些,发心正好顶到他鼻梁处,他略略垂眼,鼻尖再往前挪一寸就埋进她发髻里了。
不知她用的什么洗发膏?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不迷人人自迷。晏秋已然毫无兴致听戏,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鼻尖那一缕幽香上了,全身心都在与之抗争。
不能再往前了,不能再往前了,他在心里说,可是仍旧无法克制地重心前倾,有些难以抵抗地偷偷地嗅着她的味道。
丁柔却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若有若无地擦擦蹭蹭,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脚狠狠踩下去!
随即,耳边响起一声低低的闷哼,极痛苦的样子,声线有些耳熟。丁柔扭头一看,顿时有些窘迫:“你,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她那一脚用了多大力气她难道不清楚?晏秋痛苦地皱起眉,由于心虚只好摇头:“还好,死不了。”
到底是动了气。也是,谁猝不及防被踩这么一下子不得郁闷一会儿?丁柔扑哧一笑,却扬眉道:“谁叫你靠我那么近?我以为谁心怀不轨呢。”
晏秋被戳中心事更加心虚,嗷嗷直叫:“你还好意思说?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若不是我护着你,你早不知道被挤成什么样了!”
丁柔双眉齐扬:“是你说的定会护好我,不然我才不肯来!”
晏秋张口结舌,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先前他说去楼上,又好吃的又有座位,凉凉快快还没人挤,多舒服啊。是她非要在下面的!
丁柔叉腰:“你说什么?”
横眉竖目,像个夜叉。晏秋却觉得她此时的模样可爱得不得了,心一下子柔软下来,摸摸鼻尖,讨好地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说这里也挺好的,看得真切听得清楚。啊,对了,小的脚背刚刚硌到您的脚了,不知道您的脚要不要紧?”
丁柔扑哧一声笑出来,神色却更加得意,昂起下巴趾高气昂地道:“当然要紧!不过本姑娘大人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
“多谢姑娘善解人意。”晏秋小幅度作了个揖。
丁柔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说。本姑娘还没吃晚饭呢,现下有些饿了,你到对面给我买几只包子过来吧。”
“好嘞,马上就来。”
为讨美人心,买几只包子算什么?晏秋高高兴兴地挤出人群,到对面的包子铺里买包子去了。
他前脚刚走,丁柔脸上的笑意便淡下来。头微转,四下一望,不多时一位身穿金灿灿华丽丽衣裳的高大公子哥摇动着一柄纸扇挤过来,走到她身边,灿烂一笑:“多日不见,丁姑娘似过得不错?”
丁柔点点头:“见过金掌柜。”
整个
裕兴城恐怕除了金谦良再没有第二个人穿得这么富丽堂皇,好像把家中金库穿在身上一样。他灿烂地炫耀着一口白牙,往晏秋等包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扇子道:“看来丁姑娘魅力无限哪,晏掌柜这就被轻轻松松收服了。”
轻松?丁柔可不觉得。她花了三年时间做铺垫才有了今日这一切,不过没有必要同金谦良说,因而只道:“金掌柜大费周折写了信给我,约我务必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三日后,风雅楼将有一场宴会。届时许多布商都会出席,我、晏秋以及几位本地大商都在场。约你来只是想告诉你,到时会有人费尽心机叫你过去。”金谦良两眼看着戏台,不时鼓掌叫一声好,然而笑得灿烂的唇角却微微嚅动,“你最好过去,对你有利无害。”
丁柔心中一跳,一股压不住的期待升了上来,不禁热切地看着金谦良问道:“金掌柜可否多透露一二?”
金谦良扭头刚要说话,突然感觉到一股灼热之极的目光投过来,顺着直觉一看,不禁笑了。再看看丁柔,唇角微勾,伸出手指捏住丁柔的耳垂,凑近她道:“不能。”
丁柔被他诡异的动作吓到,正要抽身,突然眸光一瞥,正好看到晏秋投过来的愤怒的目光。她心头一颤,不知为何有些难以言喻的酸涩,看着他沉沉的目光,不知不觉低下头。
见她低下头,晏秋更以为她被欺负了,大为愤怒,好哇,他刚走开才多大一会儿工夫,这狼就来了?当他是死的啊?盛怒之下,双手攥拳,刚刚出炉的包子顿时被抓得稀巴烂。
他毫不察觉,在他身后的包子铺老板倒心疼坏了:“喂,你这人怎么这样?龟毛地在我店里挑挑拣拣大半天,扁的不要,露馅的不要,花嘴捏得不圆的不要,皮厚薄不均的不要,倒是给你挑出好的来了,怎么转身就糟蹋了?像你这样的混帐下次再来给多少钱都不卖给你!”
晏秋一句也听不见,此时此刻在他眼里只有金谦良一个人,哦不,一个死人。他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过去,甩掉包子,尚沾着菜叶的五爪扣上金谦良肩头:“你对她做了什么?”
金谦良大惊失色,像受了极大侮辱似的奋力推他:“你走开走开!下流!混蛋!离我远点!”伸手在被晏秋抓过的肩上一拨,顿觉一手粘腻,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你你——无耻!卑鄙!小人!”
“呸!你才下流!滚开!”
金谦良才不肯走,使出千斤坠的功夫,任凭晏秋怎么撕扯他就是不肯动:“你还我衣裳!”
晏秋上下扫他一眼,倒是收了手:“你衣裳被我扒了?谁扒你衣裳你找谁要去。”
丁柔被逗乐了,扑哧一声笑出来。见两人
一齐瞪着她,忙转过身作势看戏台。只是眼到了,心却未到。耳朵仔细关注着身后,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周围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绝于耳,只都是为戏子叫好的声音,再没有两个大男人小孩子似的争执。
她听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也听不见,不由转回来。
金谦良早被晏秋半揪半踢地弄出人群,只余一地破碎的包子皮。侧耳细听,依稀能听到金谦良悲愤地大叫:“晏秋你这个小人!生意做不过我就这样恶心我,你还是不是男人?”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哀嚎,似乎晏秋又对他做了什么野蛮的事。晏秋的声音低沉而容易分辨,顺着风声传过来:“我是不是男人不用你来尝试。”
果然恶毒。丁柔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突然很欣慰,这样一个嘴巴恶毒的男人,曾经是她……
戏班子早早就散场了,但是丁柔回家很晚。她被晏秋强硬拉着在城里逛了无数圈,累得腿都发软。屋里子归已经睡下,被子紧紧裹在身上,露出半张漆黑肿胀的脸,在昏暗的灯下看着甚是吓人。丁柔将她的被子扯松了些,望着她一日比一日肿胀的脸,叹了口气。
躺到自己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寐。脑中总浮现出晏秋望着她时沉沉的目光,忍不住心惊,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他那人向来最是多疑,金谦良同她说话的时候没有泄露什么不该有的吧?又想到金谦良被他轰走的时候她并没看到,不由寻思,难道是那个时候发生了她不知道的?
她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想着,觉得不应如此。不知不觉将今晚发生的事在脑中过了一遍,仔细想着自己可能做的不妥的地方。可是思来想去也没发现,她一直很正常才对,而他的表现也在预料之中。只除了……
丁柔闭着的眼睛微微发颤,脸上涌起一丝热度,心里有着羞恼,更多的却是难堪。
金谦良走后,晏秋回来便盯着丁柔的耳垂不放,目光沉沉,黑得叫人心惊。他伸手抚上她被金谦良捏过的耳垂,细细捻着,拇指摩擦,力道越来越重。丁柔心下恼怒,不由挣扎。可是刚略有所动,晏秋的瞳仁便微微睁大,凝视着她,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胁。丁柔挣着挣着,不知为何便挣不动了。
才咬着唇别过头,脸上已经抚上一只灼热的大手,带着令人心惊的温度与拒绝不得的力道,重重将她的脸扳回去。紧接着一个黑影便压下来,她被迫仰头,只见晏秋沉沉的目光盯着她的唇,不可抗拒地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