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叶叔跟我还客气?”东宁想了想,又道:“要说这丁大夫,也挺可怜的。偷偷喜欢咱家少爷这么多年,没少替咱做事。咱不提,她就啥话都不说,着实惹人疼。”
叶总管点头道:“就是性子着实别扭。”
东宁笑道:“要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回虽然惹着少爷,对她反而有好处。”
“啥好处?”叶总管好奇地问。
“她羞于开口的事,就这样被捅破了呗。”
“你也觉得她喜欢咱们少爷?”叶总管换了个坐姿,眼睛闪亮闪亮的的。
东宁嗤笑一声:“叶叔,这样明摆着的事,瞎子才看不出来哎!”
叶总管气恼地给了他一巴掌:“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这不是反说咱们少爷是瞎子吗?”
东宁哧地笑了,浑然不以为意:“叶叔,你说这俩人,一个做的偷偷摸摸,一个眼高心远,也真有意思。倒是少爷在家憋了几日,心情怎样?”
“恼得厉害呢,提都不叫提。”
“照这样说,倒是好事了。”东宁坐到叶总管旁边,膀子挨着膀子,说与他道:“少爷这些年实在没走过正正经经的桃花运,这一回可被桃花熏着了。我总瞧着那丁姑娘可怜,不如咱们撮合撮合他们?”
桃花运还有正正经经的?叶总管啼笑皆非:“你要怎样?可别胡来。”
“我哪能胡来?好歹那是咱们少爷,我自然向着少爷的。再说了,撮合不成丁姑娘还是咱么的主顾,若撮合成了,可就成咱主母了。”
叶总管被他说的动了心:“你说这事,能成吗?”丁姑娘那孩子,是值得人怜惜。只不过她瞧着年纪就不小了,少爷又向来是个眼高于顶的,这事悬啊!
“成不成,咱就一试。成了最好,不成也没损失不是?”
叶总管带着满腹心事回了晏府,一心只想着如何撮合晏秋与丁柔。可是他端了饭菜到秋水阁,却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喘息声,顿时吓了一跳:“少爷?”
晏秋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许久才出来开门,脚步十分缓钝:“叶叔,你回来啦,今日怎样?”
叶总管打量他几眼,见他只是面色比往常红润了些,别的并没有什么,便道:“今日同前两天相差不多。东宁说,咱们的货卖得差不多了,而且城里也就那么些人,过了明日便差不多了。”
晏秋点点头,好笑地道:“东宁哥长了副好脑子。这馊主意都给
他想得出来。”
东宁的主意是,想知道消息者,先买一匹布。料子任选,可买贵的,也可买便宜的。付钱之后,他便附在那人耳边说:“我要说的是,这事儿完全没影儿,纯属妄言。”
人家自然不乐意,啥也没听到,却被骗着掏了钱买布,岂能愿意?于是东宁又道:“你要扬声出去,这钱就亏了。人家不费一分钱便能得到的消息,你花了八两银子。”
于是自然而然,每个人都掏钱买了布,又每个人都不说,被拉住时只道“你们自己去,这是我花钱买来的”。
最后一个吃亏的,心有不甘,回去之后大肆宣扬,于是隔日又有一堆来买消息的。
东宁的主意并不能称是高明,胜就胜在那样的场合下,人群兴奋,又不甘心只有自己吃亏,于是一个接一个挖坑出来,诱着人往里跳。
叶总管想着这事,也忍不住笑:“吃了亏,还没处说,还得帮着叫自己吃亏的人赚银子,再没有比这事更能替少爷出气的了。”
晏秋笑了一阵,想到此事的始作俑者,笑容就有些继续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沉沉地道:“叶叔,见着丁姑娘了?”
叶总管听他语气不善,便知心里琢磨的事此时不当讲。想了想,谨慎地道:“这两日丁大夫的医馆都关着,想必是没有出门,也或许是出门避风头去了。”
没出门有可能。避风头?避到哪里去?
叶总管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菜,试探着道:“少爷,不如我叫人出去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打听她躲到哪里去啦?少爷不是生着她气吗?正好叫她回来,少爷骂她一顿,叫她不分轻重乱讲话。”
“谁生她气?”晏秋不承认,“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同她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子生什么气?不过你若抽得出人,明日差人打听打听也无妨。”
叶总管便嘿嘿笑起来:“丁姑娘吃此一亏,想必也记清楚了,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
“她要还不长记性,便是猪脑子了。”晏秋哼道。
叶总管见他真不生气了,晓得他是因为此事为他赚了不少银子,心中舒坦。否则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不活剥了丁柔才怪。当下也不揭穿他,笑着道:“那行,明日我就找找丁姑娘去。”
日出东方,云霞遍烧的时候,叶总管给晏秋送早饭。走进屋子,见他还没有穿好衣服,笑道:“少爷也有晚起的一日?”
晏秋却笑不出来,扭过身,给他看后背:“叶叔,我背上是不是结痂了?疼得厉害。”
前几****跟叶总管牢骚过,说伤口好得慢,然后叶总管再给他上药的时候便多涂了些。这一加量,伤口确实好得快了,他因此还腹诽丁柔故意要他多受几天罪。然而今日却觉不对,往日伤口结痂,都是新肉芽拱得奇痒,可是这会儿,动作稍微大些便觉皮肉被撕裂似的。
叶总管走过去,瞧了一眼,顿时吓一跳:“老天爷,怎么变成这样了?少爷,你做什么了?我不过一晚没有给你上药,伤口怎么成这样了?”
晏秋背上,四指宽的血痂长有半尺,高出皮肤约半寸,呈现黑红色,隐隐有些透明。血痂周围晕染开点点干涸的血迹,用手一碰,坚硬如石。
晏秋被他碰痛了,猛一哆嗦:“嘶——我没做什么啊。今早一起来,就痛得不得了。”随着他猛一颤,血痂与肌肤相触的地方撕裂开一道道细小的伤口,一粒粒圆润的血珠顿时渗出来,滑过紧绷褶皱的肌肤边缘,一路往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