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傲云前脚走进醉仙楼,肉球后脚就爬了进来。这爬字说的有点夸张了,但是这肉球模样确实狼狈非常。此时他左手扒着门檐,右手用算盘指着已然坐在雅座喝茶的独孤傲云,大口地喘着粗气。
倒了半天的气,肉球还是没能说出来话。他走到桌前,夺了独孤傲云手里的茶杯就一饮而尽。
独孤傲云哈哈而笑,声尤未停,那茶杯就被扔了回来。
复又见那肉球举起茶壶就往嘴里倒。
是啊!那小小茶杯怎么可能让这饥渴疲累的胖子过瘾,还是茶壶实在。
“小二,店里有什么好酒好菜给我尽管上!”肉球一通牛饮之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一屁股坐到了独孤傲云的对面。
这醉仙楼可不是平常的小酒馆,这里买一壶茶都够一般人家吃上一个月的了。这要是好酒好菜的上这么一桌,没个三五百两银子的,根本别想出门。
再言这一楼一般都是没有太多钱、却又自恃身份的江湖人士,真正有钱的主都会去二楼的雅间。
听肉球这么一喊,这一楼跑堂的霎时间有点懵住了,这屋里的其他客人也是纷纷侧目。
“快点啊!小爷我都饿死了。”肉球扯着嗓子催促道。
那跑堂的看了肉球一眼,又看了坐在其对面嘴角含笑的独孤傲云,高声喊了一句:“好嘞!客官您稍等。”
不久肉球面前就摆满了珍馐,肉球起初还是斯文地用筷子夹了两下,后来就是直接大把抓了。
独孤傲云看着肉球的吃相,丝毫不觉有碍观瞻,心里暗道:“这才是真性情!”
独孤傲云又要了一壶茶,就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看着乐景。
肉球可是全不管独孤傲云看猴戏的眼神。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抓着鸡腿,吃得满嘴流油,汁液飞溅。
独孤傲云嘴角擎着好看的弧度,刚要出言讥讽几句那肉球,忽听角落里有人说了一声“赤霄”,声音忽然就又小了,再想细听却是怎么都听不见。
那一桌人中有个身背宽背大刀的中年人,这两个字正是出自他口。这人瘦骨嶙峋,那脊背好似还没有背上的刀宽。
独孤傲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赤霄”,是在说赤霄剑吗?那就是与师傅有关了。
“师父和月儿已然走了一年有余,他们此时到底身在何方啊?”独孤傲云不禁想道。
他眼前也是场景转换,一张张稚嫩小脸在其眼前浮现,喜怒哀乐都演了个遍。
就在这时候那一伙人忽然结账出门。独孤傲云刚要跟着出去,就被肉球一把拉住衣襟。
“傻帽,你想逃账啊?”此时肉球嘴里还含着食物,一说话间残渣到处飞溅。
独孤傲云现在哪有心情理会这肉球,一拨肉球的手,道:“走开!”
肉球哪知这独孤傲云想做什么,他只当成是先前那样,这傻帽想让他丢一丢脸。所以独孤傲云一拨之下拨开了肉球的右手,这肉球的左手却又来缠。
独孤傲云一脚踢在肉球的软肋,肉球登时向后倒去,砸碎了身后的实木桌子,残羹剩饭粘了他的一身。
独孤傲云这时候飞身而出,却哪还见那背刀男子一伙。他站在门口良久,一动不动。那亭亭玉树般的背影此刻却让人只看一眼,就体会得到他的悲伤寂寥。
肉球此时已然知道自己怕是误了事。遂他一边扑着身上的菜叶,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独孤傲云。
独孤傲云回到醉仙楼,却是没在一楼留步,直接走到楼梯口,缓慢而坚定地一步步走上二楼。
他并未回头,只一边走,一边说了一句“你上来”。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是整个大堂的人都听的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肉球,肉球被看的一张大脸通红,乖乖地迈上了台阶。
他一上到二楼,就见一个雅间的门开着,独孤傲云正坐在其中。
肉球走到门前,轻敲了一下门,把身子弓着尽量缩小存在感。可惜啊!他的面积太大,别人弓着身子都只道像个虾,这肉球弓着身子却更像一个肉球。
“坐”独孤傲云道。
肉球此时倒是分外听话,灰溜溜地坐在了独孤傲云的对面,一语不发。
“兄台可知赤霄剑?”独孤傲云问道。
“噗”!正往嘴里倒茶以掩盖自身尴尬的肉球,一听赤霄俩字就把嘴里的茶汁都喷了出来。
“啥?”肉球听了独孤傲云还叫自己兄台,心里暗送了一口气。
独孤傲云道:“兄台不是自称什么都知道吗?这名剑却是不知?”
肉球听了这话不服了,开口道:“这帝道之剑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那兄台能否帮我查到这赤霄剑的下落?”独孤傲云道。
肉球白了他一眼,再没之前的紧张拘谨,鄙夷道:“说你傻帽你还真的白痴了怎么样?这赤霄剑乃天下至宝,我要是知道下落,我直接拿着它去泰山称武林盟主不得了。”
独孤傲云却是对这句话不敢苟同,如果只凭一把剑就能为武林盟主、真龙天子,那历代手握赤霄,却又毁家灭国的帝王又要何解?
遂换了一个问法道:“那你可知马如龙?”
“天字第一号的大豪侠谁人不知?人称天下第一快剑的神人啊!”说着肉球轻声的叹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全当酒饮,惋惜道:“可惜葬身在悬崖之下,尸骨无存了...”
独孤傲云一听师父葬身山崖瞬间觉得耳内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却是一句都没有听到。
肉球一看这独孤傲云神情不对,心道:“我又说错了什么?”
“你是在哪听说的?啊?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小人。”独孤傲云一把扯过了肉球的衣领。
他不信,他要怎么相信?他的师父是天下第一神剑,那刚刚过了而立之年的武林神话,他怎么可以死?那月儿呢?月儿在哪里?
此时马秀英听郭子兴说其父马如龙葬身万丈悬崖之下,忽觉心在一抽一抽的疼,两眼一个翻白就晕了过去。
马秀英自那日心悸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此时这一晕,倒是让她有机会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地睡在河畔的竹筏上,她的身侧摆着很多很多的野花,一个男人细心地坐在竹筏上为她画着眉,那动作轻柔娴熟,一看便知必是时常有这样的亲昵。
他悄声对女子说着情话,语间句句海誓山盟,声音却偏生哀婉凄切。
马秀英哭了,梦里的那个两岁女童也坐在一块大石上悄然流泪。
这时原本躺在竹筏上一动不动的女子忽然一动,拉住了为她画眉男子的手腕。她睁开一双含情美目,朱唇轻启,道:“这般不舍,就与我一起可好?”
男子推筏入水,自己也坐上竹筏。女子的头枕在男子的膝上,回眸看了岸上女童一眼。开口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女童见这情景忽然大声哭了起来,跳下大石跑进河里,追着竹筏狂喊:“爹爹,娘亲,爹爹...”
这两岁的女童实在太矮,不一会儿就被河水淹没,女童在河里尤可以看见漂向远方的竹筏,听到那婉转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