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三大灵山,曰书山,曰琴山,曰剑山。三山之中,以书山为最高,琴山为最远,而剑山则最为热闹。
剑山的热闹,不仅在于门下弟子众多,更在于来往的人多。大抵来剑山的人,可以粗略分为这么三种,一种是来求剑的,一种是来习剑的,还有一种是来比剑的。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白云萦绕剑山,草色青青的山脚下像以前一样早早的就有许多人在等着,这些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满头银发的老者,也有一脸稚气的后生,有高大帅气的男子,也有妖娆抚媚的女人,众人都是慕剑山之名而来,天南地北凑到一块,有的静静站立,有的席地而坐,也有的三五人相识或结伴而来的交头接耳,不一而足。
犹如旭日东升从不爽约,剑山的山门如期打开,并且响起九道清脆悦耳的铃声,犹如九只鸟儿相继飞出去通知人们。等候中的众人纷纷向前走来,争先登上通往山门的石阶。来的人一般都知道剑山的规矩,那就是山门没有打开之前,大家都得在石阶下候着,不得擅自登上石阶,而当山门打开,可以登上石阶之时,也不得喧哗,更不得争执动手,大家都得依次顺着石阶逐级而行,一步一步的向山上走来,否则一旦违反规矩,就会被剑山弟子逐出。
从山门里面走出来的剑山弟子共有五名,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扬手示意众人稍候,此时最早登上石阶的那一个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朗声道:“东海唐龙,前来比剑!”
石阶的尽头,是一片无比空旷的平地,平地向前,就是剑山的山门。山门之外,五名剑山弟子分列而立,衣袂飘飘,每人手中各持一剑,甚是威武。刚才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弟子,此时站在最中间,沉声应道:“剑山弟子李青虹,请!”
说到“请”字的时候,李青虹两手做抱拳状,微微向前一鞠,那东海唐龙也不客气,直接用剑说话,只见一道白色剑光晃起,身形一跃,已然直击李青虹而来。李青虹尚未拔剑,只见他左脚一沉,右脚微抬,竟似要躲闪一般。瞬息间,剑已至,只见剑光,不见东海唐龙。
仿佛一片白光向着李青虹笼罩而来。
人群之中,突然有声音道,“这种假把式,也敢到剑山来丢人现眼。”
说话的是一个高个子,又高又瘦。人高,声音却不高,像是在自言自语。人瘦,脑袋却不小,称得上是个大头。这样的人,站在人群中想不引人注目都难,此时话音虽低,但也有不少人听到了。
却看那山门之前,空地之上,东海唐龙的剑已到李青虹身前,李青虹刚刚微微抬起的右脚,忽然迅速向右侧一滑,速度无比之快,同时拔剑,横剑,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一般,忽听“当”的一声,东海唐龙适才舞起的一片剑光消失殆尽。两剑相碰,双方真气相交,李青虹岿然不动,只见他此刻左脚弓沉,右脚横地,两手执剑护于胸前,一脸冷静。而东海唐龙身形一晃,竟是连续向后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还好这片空地够大,不然这一退,恐怕就得撞到正在石阶上等候的其他人身上了。
“好一招剑山十三式中的护道式。可惜还是嫩了一些,真气境界低了一些,没能把人直接震下山去。”人群中说话的,又是那个高个子,仍是宛若无人自言自语,“东海的人,我最是看不惯。”
“那你看得惯的呢?”突然有人接了话,而且这个人就站在高个子的身后。
高个子头也不回,想也没想就应道:“看心情。”
扑哧一声,接话的那人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许是这一声笑,让高个子回头,并且有些认真的看了看他身后的这个人,一身白衣,背着一个包裹,很长,很大,看起来里面不像是装着剑,也不像是装着刀,倒像会是什么长条形的物件。脸皮很嫩,估计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令高个子瞬间感到好奇的,是此人究竟是男是女。因为看他的装扮,应该是个男的,但是刚才听她的笑声,却像是女的,特别是再端详这双柔亮的眼睛,还有这对细长的眉毛——
“你没见过像我这样的美少男吗?”那少年向高个子问道。
高个子斜着眼睛,道:“小毛孩,你是男的吗?”
“如果我不是男的,那你会是女的?”少年的回答,令人忍俊不禁,两人这一问一答之间,东海唐龙已经向李青虹认了输,下了石阶而来,刚好在经过高个子的时候,高个子故意喃喃道,“东海小虫,花拳绣腿。”
那唐龙自然是听到了高个子的话语,当下停步,扭头瞪着他,刚刚他比剑只一招就输给了剑山的年轻弟子,胸口正憋着闷气,此时被这高个子一激,哪里还能按捺得住,扬眉怒目,厉声喝道:“你是何人?竟如此侮辱我东海!”
“就凭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高个子冷哼一声,道,“东海之上,都是一些泛泛之辈,不入流的游兵散勇,我就是看不起你,你待怎么样?”
“我东海上有大仙,下有真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唐龙恼怒非常,手按剑柄,看上去随时都会出剑。
高个子嘲讽道,“可惜你既不是大仙,也不是真人。”
“你——”唐龙气得一脸通红,向着高个子逼近一步。
此时,高个子后面的那个少年突然凑上前来,对唐龙轻声道,“别管他,他是个疯子,疯子。你快走吧,好男不跟疯子斗。”
“你说谁是疯子!”高个子回头冲着少年厉声问道。
“疯子就是疯子。”少年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说自话。
这一闹,就有一些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又有人调侃道,“高个子,你是大仙呢,还是真人啊?”
此话一出,高个子一时无言,因为他既不是大仙,也不是真人。在修道之中,能成为大仙者凤毛麟角,能成为真人的也已经是极其稀罕,天下之中屈指可数。那高个子虽是出口狂妄,但被这么一问,还真一下子不知怎么回应,反过来竟像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今日来到剑山的人,都是有求而来,大家都以正事为要吧。”说话的是一个银发老头,就站在少年的身后。
高个子对着少年瞪了一眼,少年那眼神也不示弱,两人对峙良久,那东海唐龙在一旁沉声说道,“今日就此罢了,他日必与阁下一决高下。”
高个子一边回头,一边应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东海唐龙不再搭话,低头走过,顺着石阶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