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九原大雪
静冲出了灵羊屋。
就像一颗流星飞出了天幕。
虞还在荆棘鸟的梦鸣中恬睡着。可她却早已泪流满面。
她感觉到远已经离开了。
就像那只小灵羊从她的怀中离开了。
当初小灵羊离开她的时候,她没有去追,像一滩软泥落到了灵羊屋里整夜整夜地哭泣。
现在,远走了,她要去追吗?
她当然要去追。
她已经失去小灵羊了。
她不能再失去他。
静在荆棘滩上狂奔着。
她去追他。
可他到哪里去了?
她并不知道。
反正她要去追。
只有去追,才能安顿住她梦醒之后,暴风样恣狂的内心。
她穿过棘滩。穿过棘林。一直穿过棘墙。
棘原秋后的边境还默沉在棘空凄冷的寒星下面。
静就像一颗冷星,往更远的天边冲了出去。
她一路狂奔。
泪止不住打到地上。
离人又心泪,更是满头霜。
这一次,比小灵羊痛离之时,令静更伤更悲更痛更苦。
遍野荒景,随处凄凉。
鸿鸟孤鸣,离人泪草,偏偏在九原秋尽之时。远山不见影,但见一地霜。
九原从未如此凄古。
静,狂奔着,没有回头。就像一只孤鸿,在地平线上哀鸣离行。她跑啊跑,就像在告别整个九原。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里竟然飘开了雪花。
漫漫扬扬的雪花,飘到静的身上。
秋天过了。九原到了冬天。
泠泠雪花,伴着九天闪熠的寒星。
一阵悲风怒啸,天地间顿时卷荡起雪涛。
九原的第一场雪,竟然像箭一样射在静的心上。
雪越下越大。
天光匿退,古原影冰。
冰雪覆盖了静离行脚印。眼前白茫茫一片。
“远在哪里?”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旦她丢失的时候,远一定会出现到她的身边。
静迷路了。
她迷失在了冰天雪地当中。
也就是说,她在冰天雪地当中把自己丢失了。
“远还会出现到这冰天雪地当中吗?”
“远,你在哪里?”
静在冰雪当中叫喊着。
2.常去银殿
其实,在静和远同时离开棘原的时候,常也引着灵羊往银殿奉祭去了。
雪九银祭。这是棘原祖制。
盘从葵花岭金殿下来之后,就把银殿雪祭的事情向常托付给了。
猎人们的神在银殿。
往金殿去,只是向葵宫表达出去的一个诚意。并不代表猎人的灵魂就可以在金殿落宿。
相反,在盘眼里,金殿的规矩和猎人的习俗格格不入。
赶着灵羊去朝觐金殿,最终又把灵羊领了回来。
这不是因为金殿之神的慈悯和慷慨,而是某种更加入深的拒斥。
他觉得棘人在葵岭不只是拥有比较尴尬的位置。而且金殿里面还流溢着一股对棘人鄙视。
那股鄙视不是带由憎恶或者伏着埋怨的,而是鲜明的忽略。
葵原人并不好猎。正因这样,于是,在葵原南地才荒蛮着一大片的荆棘之地。葵人称为南棘。葵人这么叫,可能是因为棘人生活在葵岭以北,他们因称叫棘人之地为北棘,从而自弃此地为南荆。
那绝对是他们眼里的劣地。他们就像忽略游散的猎族一样,忽略着这块荒地。
南棘和北棘其实是隔着葵花岭而分相的。从地物和气象上看,南棘和北棘其实能够连成一带。若非不是葵花岭的阻隔,它可是直通猎原的平马之阈。
猎人们其实早就喜上了那片荆棘地。如能宿进那里,入鹿原就如从中庭直接走进堂屋。当初猎族从龙谷沟出来,之所以一能下鞍南棘,是因为这块地已经被葵岭余脉包了去。虽为荒棘,但因扶长着葵岭余脉,所以,从地运上来看,葵人断没有视其若无。宁可荒芜,也不丢弃。
盘能引着灵羊往金殿朝祭,其实在心骨里面早就看上了葵人荒弃不用的那块土地。
而当从梧桐圣林里掂量出自己在葵宫的重量之后,盘占有葵人南地的想法竟然越来越强烈了。
这就是猎人们的血性。
同时也是猎人们的天性。
一旦瞅准,猎猎之心便出。
除过猎物,猎地,更是猎人们焕发猎心的谋略。当初从龙谷沟出来,移居北棘之地,就是他们之所以擅长游猎的母式。说白了,如果九原可猎,他们照猎。
盘之所以让常雪九前去龙谷亲事银殿,就是为了更加强烈地表达自己想要猎地的心志。猎族必须通过他们的神,向九原说话。猎族其实在金殿毫无位置。
盘把游猎九原的想法一直埋到心里,然后,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实现出来。
要游猎九原,必须猎下葵在南地。他将猎人屏筑于南坡之上,就是在向九原明志。
除了让常去银殿事祭。盘还想到了振兴棘原在九原地位的一个奇妙方式。
一箭三弧,为虞选亲。
既然整个棘原都在为虞捕获一只能代表爱情的荆棘鸟,他为什么不借此机会,让整个九原人都知道棘原还有一个亮世无双的大美女呢?
冷寂的棘原需要热炒了。
只有把棘人的青春沸腾起来。
荒棘林中日沉的猎心才会重新振起。
与其说,他要为虞的爱情准备一场声动九原的英雄选美,不如说,他要为猎族的未来选择一个宏大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