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米被这变故惊到,连挨两下才反应过来,吃痛地挣扎起来:“松手!我不是你们家的丫鬟,我是来做客的!”
“做客?”夏子月疑惑地抬起头,“你是谁的客人?为何跑到湘园来?”
宋小米方才只是来不及反应,否则两个小丫鬟怎么可能拿得住她,一边一挣,便脱身出来:“我是夏夫人请来做客的,一时迷了路才来到这里。”
夏子月偏头瞅了她片刻,忽然道:“你是不是姓宋?是个绣娘?”
“你怎么知道?”宋小米微讶。
夏子月的眼睛眯了眯,忽然精致的脸上闪过狰狞:“抓住她!打她二十鞭子!”
宋小米怔忪之下,被两个丫鬟再度擒住。方才两人被她挣开,心中已是恼怒,这回使了吃奶的劲儿钳住她,一时竟把她搂得死死。宋小米不由气恼:“夏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通过两个丫鬟的称呼,再加上夏子月的容貌打扮,宋小米已经猜到她的身份。见她如此不卖夏夫人面子,而夏子秋从来没提过有个妹妹的事,不由心想,难道这位是妾侍生的?先头为了自保而打了她的猫的一丝愧疚也消散:“放开我!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
“张妈妈!”夏子月精致的脸上闪过不符合年纪的狠色,向宋小米一指:“这个贱婢打了我的阿蓝,还敢顶撞我!你们捉住她,给我打她二十鞭子!”
宋小米只见一个身形彪壮的妇人走出来,面无波澜地道:“是,小姐。”
糟了!宋小米心下微沉,她的力气再大也没法从三个人手里讨得了好!尤其现在是做客之身,倘若出手太重只怕要给夏夫人脸上抹黑。不由期盼夏子秋能追来,将他莫名其妙的妹妹拉到一边,好揍一顿。
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平白挨一顿鞭子?宋小米才没那么傻,夏子月不给夏夫人面子,想来两人的关系并不好。想到这里,狠狠踩住左边丫鬟的脚,右肘一捣,将另一个丫鬟撞倒在地,趁张妈妈来到之前猛地抽身跑走。
这一通变故惊到了夏子月,仿佛没料到宋小米如此大胆,气得叫道:“给我抓住她!”
宋小米更加不敢停步,埋头就跑。来时匆忙,并不记得路,此时也不再分神去,跑到哪里是哪里。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居然真给她遇见夏子秋,见她急吼吼地瞎转,夏子秋劈头就骂:“后头有狗咬你啊?”
宋小米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然而到底松了口气:“我,我好像给你——”
“惹麻烦了”几个字没说出口,只听后头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妈妈并两个丫鬟追了上来:“贱婢,看你还往哪里跑!”
夏子秋最厌烦女人近身是全丰州城都知道的事,张妈妈只见宋小米跑到夏子秋跟前,不禁一阵冷笑:“小贱人,看你往哪里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抓她。未及得意,突然一只白色云靴猛然抬起,重重踹在她的肚子上:“滚开!”
张妈妈惊叫一声,被这一下踹翻在地,望着夏子秋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少,少爷?”另外两个丫鬟也愣住了,想起前阵子从老夫人院子里传来的话:“少爷转性了,听说被一个姓宋的绣娘迷住了,少爷为了她连白小姐都赶走了呢!”
原来是真的?两个丫鬟只见夏子秋面色阴沉,禁不住瑟缩了下,上前两步跪在张妈妈身边,怯懦地叫道:“少爷。”
“这是怎么回事?”夏子秋看着宋小米问道。听宋小米把事情说过一遍,唇边露出一抹讥讽:“一只畜生罢了,她夏子月稀罕别人可不稀罕!”竟转过头来对宋小米道:“那畜生的爪子尖得狠,抓着你没有?”
宋小米受宠若惊地摇摇头,被夏子秋拉着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张妈妈与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叫你跑,差点被打吧?”来到没人的地方,夏子秋幸灾乐祸地道。
宋小米惊神未定,直道:“你那妹妹小小年纪,心肠忒也狠毒。我不过是打了她的猫,又不是故意的,她居然要抓着我打二十鞭子!”
“哼。”夏子秋挑挑眉,不置可否。
两人走到夏夫人的院子里,宋小米想了想,把事情对夏夫人讲了:“对不起,夫人,给您添麻烦了。”
夏夫人的眼睛沉了沉,随即恢复明亮:“不碍事。倒是那猫儿没抓着你吧?”
宋小米摇摇头:“没有。”话音刚落,忽然外头走进来一个面生的丫鬟,穿着桃红色的衫子,腰间挂着一条碧色的穗子,昂着下巴道:“谁是宋绣娘?老夫人要见你!”
“什么?”夏子秋跳起来道,“老夫人为什么要见宋小米?”
那桃衫丫鬟道:“自然是冲撞了二小姐的猫,还打了张妈妈和春桃春杏。”眼睛在屋中瞥了一圈,最后在翠屏与宋小米的身上打量一圈,犹豫了下:“谁是宋绣娘?跟我来!”
宋小米心中一阵乱跳,聪敏的她此时想了许多,这位老夫人大概不好相处吧?夏夫人明显是疼爱儿子的人,当初白静秋差点把夏子秋烦死,夏子秋却不得不忍受,莫非就是老夫人的意思?不安地抬起头看了夏子秋一眼,他会保护她的吧?
“好孩子,别怕,夫人不会让你有事的。”夏夫人安慰道,话头一转:“秋儿,你领着宋姑娘给老夫人请安去。”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惴惴,“铃儿,我这傻儿子会把握好这大好的机会吧?”铃儿笑道:“少爷别的不说,最是不肯让人欺到自己人头上来的。”
夏夫人舒了口气:“快些让我也过把当婆婆的瘾吧!”一句话惹得铃儿笑起来,就连翠屏都忍不住暗笑起来。
老夫人的屋里,夏子月站在老夫人旁边,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气愤:“那宋绣娘太可恶,在咱们家做客还这样目中无人,你看她把春桃与春杏打成这样?春杏的脚还被她狠狠踩了几下,如此嚣张阴毒的人,奶奶不能轻饶过她!”
春桃的额角鼓起一个蚕豆似的乌青大包,春杏的嘴角也破了一块,紫溜溜的肿起老高。两人低着头跪在地上,听到夏子月的话,一齐磕头道:“请老夫人为奴婢们做主!”
任谁看到自家的下人被外人打了都不会高兴,尤其那个外人是心中鄙夷的下等贱民。老夫人眼神一沉,耷下嘴角。
不多时,一个带着些许冷傲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老夫人,少爷和宋绣娘到了。”
话音未落,帘子被打开,夏子秋一马当先地走进来。夏老夫人的眉头皱起:“秋儿怎么跟来了?”视线从他身上滑下,落在侧后方的宋小米身上。只见一双黑滇滇的杏眼看过来,复又垂下,目光仿佛平静实则暗藏嘲笑,像极了那个……
宋小米此时也在打量着夏老夫人,只见正对面坐着一位身材有些干瘪的老妇人,年纪约莫六十来岁,细纹密布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只是眼神不善,刺到身上令人很不舒服。
“奶奶,你怎么啦?”夏子月忽然听见身边响起不寻常的粗重的呼吸声,扭头一看,夏老夫人戴着翠玉扳指的苍老的右手捂着心口,居然翻起白眼!夏子月唬了一跳,连忙为她顺气:“奶奶您怎么啦?是不是被那小狐狸精气坏了?”
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瞪了宋小米一眼。忽然手腕一紧,夏老夫人捏着她的手腕坐起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是阴沉:“把她给我打出去!”
嘶哑而压抑的声音把众人吓了一跳,随即两个健壮的婆子从两侧走出来抓向宋小米,夏子秋把宋小米往身后一按:“谁敢?”
“夏子秋!你要忤逆我不成?”夏老夫人紧紧握着扶手,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
夏子秋不肯示弱地道:“老夫人不问个青红皂白便打人么?”
夏老夫人抿着嘴角,眼中浓烈的恨意逐渐平复下来,向后倚在靠背上,看着宋小米沉沉地道:“你就是宋绣娘?”
宋小米压下心中的古怪之感,从夏子秋身后走出来,福了福身:“宋小米见过老夫人。”
“就是你冲撞了我家月儿的猫,又打了春桃和春杏?”夏老夫人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春桃和春杏。春桃和春杏顿时抬起头来,愤怒地瞪向宋小米:“老夫人,就是她!”
宋小米看着两人脸上的伤,皱了皱眉:“不是我打的。”
“你撒谎!”春桃愤愤地道。
“就是你!”春杏跟着指认。
夏子秋把眼睛一瞪:“再插嘴每人打十个板子!”
春桃和春杏顿时闭上嘴,不敢再吭声了。夏子月咬了咬唇,摇着夏老夫人的胳膊道:“奶奶,你看这小狐狸精有多坏,仗着哥哥疼她,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夏子月,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夏子秋瞪过去道。
夏老夫人冷哼一声:“就知道帮着外人凶你妹妹!”转过视线对宋小米道:“我孙女不会冤枉你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眼中的不善简直毫不掩饰,宋小米非但不害怕,反而松了口气。这样才对,像夏夫人那样热情才是不正常:“她们脸上的伤的确不是我所为。”
“不是你?难道是凭空来的?”夏老夫人道。
“就是,难道是我们自己打自己,诬赖你不成?”春杏说道。
宋小米不禁一笑:“我也不明白。夏小姐的猫被我无意挥到,可是你们掐也掐了,拧也拧了,该讨回本了。此时揪着我不放,污蔑我是为了什么?”大家大户又怎样?难道不讲理了?白静秋欺负她还得赔偿给她五千两银子呢,夏家又如何?
“奶奶,你看她!”夏子月不依地道,精致的脸上满是轻蔑:“我的阿蓝是爹特意从西域捎来的,卖一百个她也抵不了!宋绣娘,你既然承认伤了阿蓝,就该老老实实挨上二十鞭子给我的阿蓝赔罪!”
如此肆无忌惮,全因老夫人跟夏夫人不和,夏夫人待见的老夫人绝不会待见。尤其因为宋小米,就连老夫人心爱的白静秋都被撵回家了,老夫人不借机收拾她才怪!果然只听夏老夫人怒道:“好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李妈妈,王妈妈,你们去把她给我按住!就让我替她爹娘教教她,什么叫尊卑礼下!照二十鞭子打,看谁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