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了,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一片空旷的地方,一个少年正扎着马步,站在毒辣的太阳底下,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就连身下的空地都有些湿润。
在其一旁,一中年男子背负双手,虎目一瞪,张口训斥道。
少年一言不发,咬紧牙关,汗水顺着伸出的双手滴下。
一刻钟过去了,太阳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持续着肆无忌惮的怒放。
少年的身子开始有些颤抖,双腿也在慢慢下弯。“撑不住,今晚就别吃饭了。”那中年男子,将双手环抱,语气平淡的说道。
少年一咬牙,又微微立起来了一点。
半刻钟过去。
扑腾一声,少年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那男子皱起了眉头,“朽木不可雕也。想我堂堂王家,竟然出了这等废物!”他叹了一口气,竟然自顾自的走了。
太阳渐渐西下,夜幕就要来临。
少年动了一下眼睛,悠悠醒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心中兀的有些冰寒。没有说话,他用力站了起来,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抬步往家里走去。
一步步走的很慢,严重的脱水让他四肢无力。
直到夜幕完全将大地笼罩,他才到达家门口。
一块牌匾挂在门顶,上书王府二字,厚重的朱红大门打开着,露出里面宽阔的庭院。
这少年就是王家王啸的长子——王松!
刚走进去,便听到吵闹声:“就你这样的练法,早晚松儿会被你练死!”这是女子的声音,有些尖锐,此刻更是几进咆哮。
“七年了,五岁开始为他打基础,如今十三岁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扎马步不过一个时辰就不行了,这样的废物死了也罢!”王啸的声音传来,听得出他对王松很不满意。
“你……既然这样那你还不如……”
王松怔在了原地,仿若雷击,“死了也罢?”他轻轻的重复道,而后轻笑一声,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父亲是不会给他留晚饭的,他早就习惯了。
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就是睡不着,脑海中重复着王啸的话,“死了也罢。”
两更时分。
“嘎吱。”木门被推开。
“松儿,快,起来吃点东西,娘给你带吃的来了。”先前那女子的声音传来。
烛火被点起。
“松儿快吃啊,看着娘干嘛?”女子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王松没有说话,看着母亲脸上的肿痕,他心中极不是滋味。“娘,都怪松儿,若是我能在坚持一下就好了。”似乎除了自责,他在也找不到别的安慰。
“不怪松儿,天赋这东西,是天生的。”陈氏笑了笑,安慰着儿子。
“娘,要不然我们走吧,离开王家吧!”王松抬起头,看着陈氏露出希翼的目光。
陈氏一惊,没想到儿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松儿,你不要怪你爹,他是一家之主,要为了整个王家着想,……”
王松低下了头,没有在说话,继续咀嚼着饭菜。
陈氏叹息了一声,也停止了言语,心疼的看着儿子。
…………
不知不觉,又是春去秋来。
“嘭!”
一声闷响,王松被踹飞出了出来,落在地上砸起一阵灰尘,可见力度之大。
“废物!害我丢进了颜面!”王啸的声音传来,他背负着双手,阴沉着一张脸,脖子上的青筋鼓起,一双虎目彰显着愤怒!
“老爷,老爷,妾身求你了,别打了,别打了。”陈氏的声音传来,带着歇斯底里的哀求。
此刻的她,浑然不顾端庄,漂亮的脸蛋上泪水连连。白嫩的双手死死揽住王啸,不让他靠近王松。
王啸瞥了眼夫人,二话不说直接信手一挥将陈氏推了出去。
“宁县十年一次的三家会武,这混账竟然扛不过张家那小子的一掌,亏得他空长几岁,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王啸冷哼一声。
王松捂住肚子,吃疼的弓着身子,一张小脸应疼痛导致要是无法呼吸而憋的通红,活像一只煮熟的大虾。
“老爷,这不怪松儿啊,松儿他天赋不比其他人,这不是他的错啊!”陈氏哭泣着为儿子开解。
“废物!”王啸怒喝一声,倒也没继续动手,而是转身走进了房间。
陈氏急忙来到王松身旁,眼泪控制不住的淌下,心疼的搂住了儿子。
一干下人,站在远处,不敢靠近分毫,老爷的脾气他们是知道,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啊。
“娘,我们走吧!”王松的眼角终于划下一道泪珠,语气中多写了哽咽。
陈氏没有说话,低头贴在儿子的头上。
黑夜时分,王家后院。
陈氏此刻换了一身普通的下人打扮,紧紧拽着儿子的手,过于紧张的她手指骨节也因为太用力而有些发白。
“松儿快些,你父亲他三更左右睡的最熟,我们快走。”
他们快速的往县外走去,王松问道:“娘,我们去哪?”
“去中都找你舅舅。”
……
当夜,王松母子二人,连夜逃出宁县。
三月后,一辆马车在大夏王朝的中都祈云城里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了两人,皆是风尘仆仆。这二人正是王松母子,三月来他们一路提心吊胆,深怕被王啸发现,马不停蹄的赶往中都。
陈氏的哥哥陈羽在大夏王朝四品少卿谢均这大人手下任职,也算得上半个朝廷中人。
“舅舅住在哪里啊?”王松问母亲。陈氏看了环视了一下四周,道“初春的时候你舅舅来信说他在飞龙街街西的四百九十七号处修的府门,应当就是那边。”
找了个人问清路向,二人便往飞龙街街西而去。
一刻钟后,飞龙街街西。
“诶,这位小姐,请问这里是四百九十七号吗?”陈氏拦住一女子,客气的问道。
“那不写着呢嘛?”那女子伸出手指,指向一旁的一块石基,只见上面刻着四百九十七号这样的字眼。
“可……”陈氏看了一眼身后。只见其身后一栋房屋屹立,修饰的但也颇为大气,到朱红大门上的封条却是极为显眼。门上没有牌匾,也看不出是何人府邸。
“此处主人呢?”陈氏问道。“哦,你说陈羽啊,两个月前被斩首了。”那女子轻描淡写。
“斩首!”陈氏惊呼一声,双目顿时瞪得老大。
“对啊,他追随的少卿谢均以下犯上被朝廷下旨诛了九族!就连其追随者都没能放过,一并在腾龙街斩首示众了啊。”
陈氏听过,似乎还没能回过神来,王松站在远处正打量着贴了封条的大门,穆然回头发现了母亲的不对,上前正要叫母亲一声。结果陈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夜幕降临。中都城内却依旧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喧嚣不断。
陈氏的眼睛颤动了一下,随即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打量一下四周,发现此刻是在一处房间内,看装饰打扮应当是客栈。
儿子此刻趴睡在床边,小脸上满是疲惫。
她伸手抚摸着儿子的脸蛋,一双美目却是泪水涟漪。
下面的路该如何去走?
“娘,您醒了,没事吧您?”王松被惊醒。“没事,娘没事。”她抬袖擦拭着眼泪,却又止不住。
“对了,松儿我们这是到了那儿?”陈氏换了个话题。“哦,那位姐姐帮我扶着您进的客栈,之后她便去了。”王松答道。
在客栈住了三天,王松母子便搬了出来,在潜龙街街尾找了处贫宅租下。客栈毕竟花费太高,尽管陈氏所带银两不少,但也禁不住长期如此。
住了大半个月后,陈氏托同住宅院的张大妈介绍,在潜龙街的一处织衣坊里找了份活碌。
王松也常一起去帮工。
天空又开始飘雪,又一次临近年关。
不知不觉,来到中都已进一年了。
这一日,王松母子所居住的宅院内,一张张桌椅摆放着,醉人的酒菜香四处弥漫,众人有说有笑。
这是小院里每年年关才会难得有的一次聚会,平日里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也少有闲暇。如今一年过去,也有了几天假期,于是都坐下来吃吃饭,增进一下感情,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当夜,王松母子二人都高兴,小院的邻居们让他们感受到了纯朴的善良。
母子二人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上的云月与四周凄寂的景色。
“中都的雪,不如宁县的好看。”陈氏将头倚在门柱上,看着月下的白雪,喃喃自语的道。双目变的有些深邃。
如今的她,脸上写满了憔悴,漂亮的脸蛋上多了几道明显的皱纹,白皙紧致的皮肤也变的蜡黄而松弛。
王松倒是高了不少,只是也变的有些沉默寡言。
“咳咳。”陈氏突然咳嗽了一声。王松见状,以为母亲是夜里有凉了,便将身上的外套解下一件,套在母亲的身上。
陈氏笑着夸儿子长大了,并表示自己不需要。而王松一再坚持,并自己好歹也练过几年,这点寒冷不算什么。
陈氏犟不过他,也只好由他去了。
似乎谁都没有注意那银白雪层上点滴些许的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