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墨涵自睡梦中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不知早已沧海桑田。
眼前的琼楼玉宇是前所未见的。
镜中的伊人美得不似人间。
倚在门旁的男子俨然神圣不可侵犯。
墨涵垂下头,终于接受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她,墨涵,一个生活于现代的大学生,现在却身处一个美轮美奂如宫殿一般的古式建筑里。此时此地,如此情境,她自然知道,自己穿越了。
好吧,作为一个看惯了穿越小说的宅女来说,这件事不仅不是难以接受,还能让她兴奋好一阵子了。
当然了,如果站在门口的那位不要用这种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都解剖干净的眼神看着她就更完美了。
“你是谁。”
这是墨涵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墨涵从男子的眼神中看的出,如果她回答的不好的话,恐怕这会是她在这里听到的最后一句。
墨涵轻轻浅浅的笑了,“我是墨涵。”
男子略一蹙眉,“你不是。”
墨涵本人是个其貌不扬却非常聪明的女孩,男子只说了两句话,她却已知道了他想要表达的全部。
男子不仅认识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而且非常之熟络,以至于只是一眼就知道她不是本人。
此外,原主人的名字也是墨涵。她该庆幸这样的好运么?不然别人叫她这身子的名,她都不知道在叫她了。
墨涵笑着走到男子身边,“我名叫墨涵。如果我说我失忆了想不起来你是谁,你应该也不会相信。所以我会很诚实的告诉你,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另一个人,至于原来的墨涵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男子的眼紧紧盯着墨涵,似乎想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却根本无法在她清澈无比的眼中找到任何虚假和闪烁,他的她,真的消失了。
墨涵拥有非常温暖的笑容,这种温暖,却让男子觉得是在灼烧他的灵魂。她,是从来不会露出笑容来的。她是从来不会多看人一眼的,更何况是用这种专注的神情。
墨涵垂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注视着他,“这个世界我不熟悉,但是我能了解你和这个身体的主人拥有非常深厚的情谊,我对占用她的身体感到很抱歉。如果你恨我,可以杀了我,虽然我并不能保证这样她就会回来。如果你愿意原谅我,我们可以试着相处看看么?”
墨涵太过美好,她温柔、体贴、细心,但全部的全部都和原来的那个人背道而驰,这让男子的心狠狠揪住了。
曾经让他望尘莫及的那个女子,明明纤细脆弱又那么年幼,却一手足以撑起整片天的女子,消失了。
这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怨?那个她,一直都是他的精神支柱。
暗杀,走火入魔,香消玉殒。
他不接受!
墨涵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去刺激这个人,她只是默默的站在他眼前,给予他冷静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墨涵无所谓生死,因为本来就是她的错,没经过任何人同意就霸占了这样美的女子的身体。不管这个女子是不是已经死了,灵魂附体本就是对她非常不尊重的行为。
男子深深吐出一口气,再次看向墨涵的眼却已经平静如水、无爱无恨,“罢了,只要这身子还在,便仍是有利用价值。既然现在你才是这身子的主人,便替她完成自己的使命吧。”
“咦?”墨涵惊讶的倒吸一口气。从刚才他的言行来看,原来的墨涵应该对他很重要,但是在转眼间她就只剩下“利用价值”,这样的发展她真是一头雾水。
男子优雅一笑,“交谈那么久却未告知姓名,真是失礼了。在下雅尘。”
仿佛刚才失态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这个男人如今的姿态,却如远离尘嚣的神祗,面容、气质、风度都雅致到了极点。
淡雅出尘,他值得起这个名字。
墨涵点点头,表示她的敬意。
“这里是风墨宫,而你,便是这里的宫主。年仅十五岁,武功却已是登峰造极。这个身子的容貌你也看见了,墨涵原是聪明绝顶的人,以她的资质,近日便可出关游历江湖。执掌整个武林也是朝夕间的事情,之后便是攻入皇城独霸天下。”
说到这里,雅尘微微冷了眸子看向墨涵,“谁承想江湖上正邪两派都看不得风墨宫好,这么多年来明枪暗箭数不胜数,若不是在宫主练功紧要关头毫无防备,如何能让他们得了手?”
如何又能让你这外人有了可乘之机?
墨涵理亏的低下头。
江湖?皇城?天下?
这都不是她能够理解的世界,她前世过的那么简单,就连吵架斗殴的事情都很少碰到,如今却要亲手造成生灵涂炭么?
雅尘微微笑了笑,抚上她完美无瑕疵的脸庞,“所以,不管这个身子里装着谁的灵魂,你都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才能死。”
他在笑。很优雅的笑。特别是在说死的时候,格外的温柔。
墨涵不自觉的颤抖了下。
这个身体的主人拥有天下人到死都渴望的东西,智慧、美貌、力量。
“宫主从未离开过风墨宫,宫里也只有少数人和宫主接触过。而且,宫主的真面目只有我知道。你不是原来那个墨涵的事情,没有人会发现,当然,更没有人会在乎。因为只要你一天不死,风墨宫就不会倒。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强迫,你必须除掉在你眼前的一切障碍,不然,就是你死。”
墨涵紧绷了身体,她不想点头,但是又不敢摇头。
雅尘凑近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吹拂在她脸上,“你别无选择。你不怕死,但这世上,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
墨涵一下子闭上了眼。她很怕。这个一直在微笑的男人很可怕。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到时候,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雅尘带着万般怜惜的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瞬间,不属于她的情绪冲到她的大脑中。那是属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为什么,那么聪明的女子,会不知道这个男人早有造反之心。
为什么,那么淡漠的女子,却独独留这个男人在身边,甚至给他看自己的真面目。
为什么,那么骄傲的女子,甘心情愿做他的棋子,为他夺取这天下。
墨涵的身子由刚才的紧绷慢慢放松下来。她明白,因为她也是个女子。
墨涵,爱着雅尘。
既然夺取了这个人的身体,那就帮她完成她的心愿吧。帮这个男人,得到天下。
墨涵虽然不是那个墨涵,但是她也同样聪明,这个身体拥有的她不用多少日子就完全适应,连那强大的可怕的武功也不例外。
唯一让墨涵无法适应的是,这个身体对雅尘非常眷恋非常依赖,因为原主人的爱。那么现在她忍不住去关注那个男人,到底是出于原来的那份爱、还是出于她自己的情感?
能肯定的是,墨涵的眼睛,离不开他。
雅尘对任何人都很温柔,眉眼间柔情似水,却又圣洁不可亵渎。
宫里多少人对他钟情,却连表白都不敢,觉得这样的人就该被人供奉起来,不该染上尘俗。
墨涵轻轻叹口气,他们可知道这男人的真面目?可知道他笑容下嗜血的心?
“怎么唉声叹气的?真是糟蹋了这张完美无缺的脸蛋。”雅尘从身后搂上墨涵的腰,轻柔的嗓音低低在她耳边回荡。
他们不是恋人。她只是他的傀儡。
纵然墨涵再爱他,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被他的表面所骗,以为他的温柔独属于自己。
墨涵回头笑望着他,“都好几个月了,你连房门都不让我出,存心想要闷死我么?”
看到调皮笑着的墨涵,雅尘心中涌上的不是爱怜,是厌恶。他的墨涵不是这样的。她必须回到原来的样子,不然他会忍不住杀了她。
雅尘面上依旧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前些日子我教你的易容术可有长进?”
墨涵垂下了眼,“这张脸的确不利于行走江湖。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雅尘笑了。这个女孩唯一得他心的便是她的聪慧和识时务。
墨涵照着自己前世的模样为自己戴上了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那张脸,此时看来,既熟悉又陌生。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墨涵回过头来,依旧是和煦如春风的笑,“是不是很丑?”
雅尘满意的点点头,“毫无破绽。你真的很聪明。”
被雅尘夸奖了还是很开心的。不管他满意的是她的易容术,还是她这张前世的脸。
墨涵自梳妆台前站起身,牵起雅尘的手,“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逛逛了?到这里这么久,我连自己家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雅尘有片刻的恍惚。望着他们交握的手,在心里默念“家”这个字。
普通人如果在一夕之间成为了别人,还要担起夺取天下的责任,任谁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吧?有谁能像这个女孩这样,在顷刻间就适应了所有的一切?该说她心胸宽大还是心机深沉?
纵然风墨宫里可说是无人见过墨涵,但绝对不会有人认错。一来,有墨涵的地方必定会有雅尘。二来,墨涵身上的衣饰在风墨宫、乃至整个天下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个独一无二的美人却在脸上覆盖了一层如此丑陋的面具。
墨涵的脸在笑,心却在哭。
她觉得自己既不是雅尘要的那个墨涵,也不复是自己原来的那个墨涵。
她已经变了。
墨涵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从不梳髻的女子。她的颈项上有一圈深紫色的诡异图腾,仿佛缠绕其上的颈饰,手腕和脚踝上也均是一样的图腾。
雅尘说墨涵很清高,认为天下人都是肮脏的,所以她时时刻刻都会戴着一层手套。是一层,因为原是手套的物件如皮肤一样细致轻薄,完全贴服在墨涵的手指上。
墨涵的脚不喜触地,脚下的鞋底座很高,但墨涵的衣衫却不允许长过自己的脚。远远看去,这个女子好似从未脚踏实地,只觉悬浮于空。
墨涵只用紫色的物件,包括服饰。
墨涵只有十五岁,墨涵从未踏出过风墨宫,墨涵却早已经名动江湖、撼动朝野。
墨涵是个神话。
而她,只是个凡人。
望着镜子那张完美的不属于人间的脸庞,墨涵的心里头一次生出了恐惧的情感。
不是扮演一个人,而是成为一个人。彻底否定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墨涵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为何,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算什么。
墨涵眨了眨眼,镜子里显现出雅尘的笑颜。
“下个月便是你十六岁生辰,该是你正式执掌风墨宫的时候了。”雅尘笑的绝美,执起一旁的梳子替墨涵打理她的黑发。
墨涵却止不住一阵一阵寒意冒出。
她亲眼见过这个男人将人打入地狱,带着依旧美好如初的微笑。
而那个人,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而已。
她想逃,却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
这个男人,是恶魔,是来自最深层地狱的恶魔。
墨涵不敢忤逆他,也无法忤逆他,她爱着他。
没办法不爱。在清楚的了解到他是什么样的人之前,他一直都是那么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他温柔,他优雅,他美丽,他强大,他完美的近乎虚假。
的确,是虚假的。
墨涵忍无可忍的闭上了眼,多看他一眼,便多一份痛苦。
下一刻,她的头被轻轻抬起,冰冷的唇印在她的眼帘上,“多么楚楚可怜的模样。记住,墨涵是不会向任何人示弱的。”
墨涵好想向他大吼说她根本不是他要的那个人,她才不想代替另一个人活下去!
可是在雅尘面前,她无法说不。
她会变得像如今这样痛苦,不是因为她成为了别人,只是因为,她无法接受这个男人透过她看着别人!
当她明白什么是爱的同时,她也懂得了去恨、去怨、去嫉妒。
不,这不是她!
前世的墨涵,是个为人谦和有礼,对谁都能笑的亲切的邻家女孩。哪怕被人欺负被人责难也不会生气,坚信人性本善,以德报怨终能感化他人。
她太天真了。
“睁开眼,看着我。墨涵永远都不会逃避任何问题。”雅尘的语气轻柔的好像捧在手心的女孩是他一生的挚爱。
墨涵只觉得自己的体温越来越低,冷的几乎要打颤。
墨涵睁开眼看着他,“雅尘,你真的看得到我么?”
雅尘笑了笑,似乎无奈的抚过她的耳鬓,“傻丫头,我一直都看着你啊。”
墨涵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嗯,我知道。”
十六岁,对于现代的孩子来说,还在无忧无虑的上学,接受父母的宠爱,有的则开始尝试恋爱的酸甜滋味。
但是墨涵,在这个十六岁的时刻,她的人生将只剩下杀戮和掠夺。
雅尘握着墨涵的手,将她领到那个无数人望尘莫及的位置上。
看着底下跪倒在她面前的众人,墨涵心里只有无尽的空虚。
她没想到,她这辈子居然还能有尝试到高处不胜寒的滋味的一天。
雅尘在风墨宫很特殊,他不是护法也不是仆人,无名无份,无职无位,却有无上权力。
说到这里墨涵已经明白了,雅尘那么想要夺得天下,他恐怕本就深陷于皇权争斗之中。夺取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错,想要让企图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也没有错。
所以墨涵没有办法去怪他。
自古帝王多薄情,墨涵明白。
世人皆知墨涵寡言,雅尘便代替墨涵主持大局,毕竟风墨宫上下谁不知道,他们的宫主和雅尘从来形影不离。
“宫主,雅尘公子,叛徒已经抓获,现关入水牢之中。”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看上去甚无杀伤力的少年,一席白衣,多么的纯白无暇。
是的,风墨宫里的每个人都干净出尘、眉眼如画,杀起人来也都风轻云淡,行云流水的如同艺术。
雅尘朝墨涵伸出手来,“宫主,我们一同去瞧瞧那个叛徒如何?”
她有拒绝的余地么?
墨涵垂下眼帘,将自己的手放入雅尘的掌心中。他的手,非常冰冷,如同他的心。
风墨宫的每个角落都像是世外桃源,连水牢都建造的好像水帘洞一般。
不知道那个人被水浸泡了多久,衣服都快要烂透了,脸色苍白似水鬼。
雅尘凑到墨涵耳边,“宫主,如何处置这个叛徒?”
将墨涵害死的人……雅尘想必连死都不会让他如愿。
墨涵抬头望着雅尘,心中浮现出怜惜、心疼、悲哀等等情绪,雅尘对上她的视线,心脏仿佛狠狠被揪紧了。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给他一个痛快,好不好?”墨涵哀求他。
不是在救赎这个人,而是想要救赎雅尘,他的心被黑暗禁锢了,她想救他。
雅尘却被墨涵放低的姿态给激怒了,“墨涵是不会有任何恻隐之心的。”
“我……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得清。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看到我?”
雅尘沉默着,抓起墨涵的手将她一路拖回房间。
他真的生气了。
墨涵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了解到自己的真心。
当被重重甩在床上,随即身上多了一个人重量,墨涵惊得瞪大了眼。
“乖,我会让你清楚自己的立场。你该知道,你没有说不的权利。你必须服从我。”
雅尘突然之间又沉静下来,异常温柔的轻抚墨涵的脸颊。
墨涵无言的摇了摇头。
这是不对的!他对她没有感情,他不能对她做这种事!就算是惩罚,她宁愿他打骂她,也不是用这种下作的方式!
墨涵想逃,却无路可逃。
雅尘的脸上一派平静,手下却丝毫不知怜香惜玉的撕开她的衣衫。
“我想这么做很久了。涵儿。”雅尘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近乎凶狠的撕咬着。
来到这里那么久,墨涵不管经历什么事都没有哭泣过。但当听见这个男人嘴里吐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她崩溃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
墨涵放弃了挣扎,怔怔的望着房顶,任由雅尘褪去她的衣衫,抚摸亲吻她的全身,最后占有她的身体。
不对,这不是她的身体。
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
墨涵的身体被狠狠顶撞、摇晃,她的内心却不可思议的越来越平静。
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
“涵儿……涵儿……”雅尘的声音里,带着很多很多……多到墨涵分辨不清的情绪。
“你的涵儿已经不在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了。”自墨涵的口中吐出的字句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刻骨铭心。
雅尘顿住了,“不,她在。”
墨涵冷冷的注视他,“墨涵已经消失了,永远消失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我不是墨涵,我永远都不会成为她!”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
“你要的,我都会给你。完美的人偶,无上的权利,天下的霸权,我都给你。但是你要记住,我不是墨涵。我不会把她还给你。”
雅尘怔住了。那个一直笑的温暖的女孩,不在了。
被他,亲手扼杀了。
墨涵伸手抚过雅尘的脸,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世界,只有弱肉强食的法则。所谓的游戏规则,一向是由强者来规定的。
墨涵不想再退缩了。她想要的,就用自己的力量来夺取吧。如果得不到你的心,那就用强权来禁锢你,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我要强到能掌控你的喜怒哀乐,你的生杀大权,你的荣辱成败,你的心,你的灵魂,……你的爱情。
墨涵怎么会不知道,十六年足不出户的下场。名义上风墨宫是墨家的,但却早已被雅尘收服的七七八八,究竟还有几个是真正效忠于她真是未可知。
她必须让别人知道,她不是软柿子,不是雅尘的附属品。
从那一天之后,雅尘再也没有碰过她。他只是恢复了之前温柔情人的态度。但这已经不是墨涵所关心的事情了。
墨涵变得很听话,非常非常的听话。
雅尘让她杀人就杀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雅尘说墨涵不会笑,她便从此再没笑过。
雅尘说墨涵一向不会正眼看人,所以她自此连雅尘都没有正眼看过一眼。
这是件好事,无论对谁来说。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看着这样的墨涵,雅尘的心里空荡荡的,还有慢慢渗透的失落感。他总是不免回想起那个会拉着他的手的女孩,笑着说会帮他的女孩。
他生命里的最后一抹阳光,消失了。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精美听话的人偶,她所承诺的最完美的人偶。
然后,他们再一次来到了水牢。
墨涵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这次她不会再手软了。说到底,害她来到这个世界,受尽折磨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她怎么可能放过?
雅尘看她一眼,眼中尽是凛然,嘴角却还带着笑,“宫主打算如何处置他?”
“一切由我?”墨涵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雅尘颔首,“任凭宫主处置。”
“拿几根钢针这几根粗绳子来。”墨涵冷冷的吩咐道。
雅尘诧异的挑眉,她想用刑?
“是不是什么都不肯说?身份,来历,同党,全部都守口如瓶?”墨涵问。
身旁的看守人点头称是。不管是水淹还是火烙,鞭打还是刀砍,他都不发一言。
墨涵闻言点了点头,“若是那么容易招供,那就不好玩了。”
说罢,她回头望着雅尘,“有没有兴趣玩真正的人偶?”
雅尘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开始变得可怕起来。
等下人把东西取来,墨涵只是瞟了叛徒一眼,“将他的四肢关节全部钉上钢针,然后用绳索绑紧了。对了,取块布堵住他的嘴,要是他不小心咬舌自尽就没法玩了。”
说到这里,墨涵上去两步,冰冷的眸子对上他,“别那么快招供,我们可以慢慢玩。”
无视于旁人讶异的眼神,墨涵命人把叛徒一路拖到广场上供众人观赏。
墨涵随便指了几个人,让他们上前去尝试一下人体玩偶。看着一路上触目惊心的血痕和水渍,还有那人四肢已经弯曲成诡异的弧度,没人敢动他。
墨涵垂下了眼帘,“怎么,我说的话不顶用?是不是要你们的雅尘公子发话你们才听?”
这句话说出口,全场哗然,连雅尘都将视线紧紧锁定在墨涵脸上。
“没关系,我的玩法有很多。最近怕是闲的有些无聊了,可惜死物我没什么兴趣,活人蜿蜒挣扎的模样才让人兴奋不是么?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姿态看在别人眼里,应该是很痛快吧。我倒是没有见识过,你们说呢?”
墨涵的指尖一下一下轻点,仿佛打着节拍,却让所有的心跳跟着她的节奏跳的飞快。
“你们不喜欢人偶?那就换下一个节目好了。来人,解了他的衣服,让他乖乖的趴在地上。既然那么喜欢做别人的走狗,那就本本分分的做一辈子狗吧。”
叛徒一听,立刻抖得厉害。不怕死,不代表不怕生不如死。士可杀不可辱,偏偏他连死的权利都要被剥夺。这个女人……何其可怕!
墨涵一步一步走到叛徒身边,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亲手取了堵住他嘴的布条,“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只要你乖乖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你不说我也不会生气的。我正好缺少一个提供乐趣的玩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好好相处……一辈子。”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让我死了吧!”叛徒当下真的是毫无尊严的眼泪和鼻涕同时流了出来,他想要上前抱住墨涵的腿,墨涵立刻闪过,太脏了。
墨涵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说吧。说的大声点,可别遗漏了什么。而且,我可不喜欢别人骗我。”
叛徒点头如捣蒜,断断续续的把他从生出来如何被锻炼成一个杀手到被人送进风墨宫到想方设法对墨涵下毒暗杀。
真无趣。
墨涵兴致缺缺的环视了一下四周,“那么……你的同伙呢?”
“为防泄密,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哪方是自己人,哪方是其他人派来的。”叛徒深怕墨涵不幸,自己说的都没了底气。
墨涵却觉得合情合理,换了她也会这么做,“最后一个问题,你主子……是谁?”
说这句话的时候,墨涵看的不是地上的这个人,而是四周。每个人的面部表情她都没有错过。
“是……当今太子……”话音未落,他便轰然倒地。
墨涵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想问的都问了,他该说的都说了。墨涵信守承诺,随手拔出下人的剑捅穿了他的心脏。
而且有些事情,她已经很清楚了。
随即,便是肃清时刻。
只见几道残影闪过,周围陆续有人倒地。粗略一数竟然超过十余人。
这在墨涵看来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你们觉得风墨宫很了不起么?很自鸣得意么?被这么多细作混入竟然毫无察觉!这些不过是手段拙劣的,想必也不乏会有城府深、表演能力佳的。你们就那么不把本宫放眼里么,如此怠慢还要你们何用!”
全部的人听到墨涵的话都纷纷跪了下去,“请宫主息怒!”
雅尘站在原地,看着她,恍然间觉得她好陌生。他依稀记得,那个女孩抱着他的手臂,一边撒娇一边说“你是不是喜欢以前的墨涵?那你喜不喜欢现在的墨涵?”
眼前这个女子,沉淀了一切情感,喜怒不形于色,做任何事都不拖泥带水,冷酷且狠辣,连他都自愧不如。
是他一手造成的不是么?是他一直想要看到的结果不是么?那为什么……心会痛呢?
墨涵本来是有左右护法的,但是墨涵不满意。只有两个人怎么能够互相制约?
而且,左右护法一男一女,谁能保证会不会发生点什么事?
所以墨涵召集整个风墨宫的人,包括行走于江湖的也急着召回来了。
但是当墨涵说要废除左右护法的时候,反对声不绝于耳。
“风墨宫一向以左右护法辅佐宫主,现在说废就废,如何能服众?”
“是啊,风墨宫自成立到今日这已经是死规矩了,怎么能推翻?”
“宫主你尚且年幼不知其中利害,若是没有了左右护法,风墨宫岂非乱了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喋喋不休,墨涵只是沉默的听着,一双眼淡漠的看着底下的人。
人家正主还没发表意见呢,你们这些局外人着什么急。
“宫主!是否属下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宫主赐教!”左护法是个正直的人,性子非常死板,对风墨宫也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墨涵抿了抿唇,“没有。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那宫主就是借题发挥了?刚刚接任宫主之位难免得意忘形,但是宫主你也不能那么恃宠而骄!”右护法是个彪悍的女人,根本不服这个比她年幼的宫主。
墨涵从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来,“恃宠而骄?你在说谁?”
右护法一怔,从墨涵身上散发出的无形的压力让她有片刻的失语,“宫主,你还年幼,有些事情你大可以交给雅尘公子……”
下一刻,一把剑架在了这个女人的脖子上。
“你心里,除了雅尘公子,还有什么?”墨涵冷冷的注视着她。
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的确想杀她。
右护法当下恼羞成怒,“宫主这是在仗势欺人?属下不服!”
墨涵微微眯起了眼,“你何时当自己是本宫的属下了?不服?那就给你一个机会。”
墨涵把剑扔在右护法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右护法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若是现在把墨涵杀了,也可以说是一时失手,再者比武本就是刀剑无眼,她本不理亏。
墨涵斜睨着她,“刀剑无眼,就算杀了本宫也只是无心之失,是么?”
右护法又愣住了。这个女人……好像……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右护法先发制人,挥剑向墨涵砍去。
墨涵右手一动,衣袖卷住了剑身,举起左手用力劈下,右护法连手带剑一起飞了出去。
墨涵接过掉下来的剑,再次架在右护法的脖子上,“连我一招都接不了,你还想拿我如何?”
许久许久之后,右护法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只手,被她徒手劈断了。
墨涵身上甚至一滴血都没沾到。
这时候,雅尘站了出来,“可以了,难道你真的想杀了她?到底是风墨宫的人,尚未犯错如何能这样责罚。”
未犯错?
墨涵无声的望着雅尘。
他知不知道,某一天,在她完成他交付的任务之后兴冲冲地的去找他,却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勾着他进房。
她听到他们的缱绻细语,听到他们的雨水**。
那一夜,她坐在他的房门前,哭了整整一夜。
如果可以,她连他都想杀。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怎么了?你就那么不忍心?风墨宫的人?是你雅尘公子的人吧?”
墨涵已经受够了忍耐了,她不会再任由别人摆布。她足够强大,她才是可以操纵全局的那个棋手。
雅尘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从来没想到墨涵会公然挑衅他、违背他。
这下子,右护法再傻也知道,如今谁都保不了她了。
墨涵也不废话,伸手一挥,人头落地。
“我已经很客气了。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真要做,也必须要能瞒天过海,别把你们的宫主当傻瓜了。”
墨涵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是看着雅尘的。她就是在挑衅他,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墨涵了。
雅尘面上一片平静,但手却慢慢握紧了拳头。
墨涵向前一步,清澈的眼紧紧盯着他,“记住,在这个风墨宫,我是主、你是仆,我是君、你是臣。当然你也可以造反,但是,我想雅尘公子是个聪明人,今日为一人之臣,来日便为天下之君。孰轻孰重,权衡利弊,不用我来向公子交代清楚了吧?”
墨涵划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是在嘲笑,他已是她脚底的一只寄生虫。无他,她依然可以权倾天下,但是无她,他便一无所有。
最终,雅尘朝墨涵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是,宫主。”
墨涵坐回自己的宝座,将剑往地上一扔,“本宫非嗜血之人。杀这个女人自是有我的缘由。若是你们有谁看不惯本宫随时可以走,本宫绝对不拦,也绝对不杀。本宫向来说一不二,你们尽可放心。”
所有人,包括雅尘,都跪拜高高在上的墨涵,“吾等誓死效忠!”
“另外,本宫不再使用墨涵这个名讳。”
墨涵注视着雅尘,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的说着。
“从今往后,吾之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