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安雅找出了遗书。看着上面幼稚可笑的话语,她几乎不敢相信就在半年前,她阴郁彷徨到想要自杀。她慢慢把“遗书”撕成碎片,丢到垃圾桶:“再见了,亲爱的‘遗书’。我想我以后也用不到你了。”
因为她现在,将来都会是最幸福的女人。
陈薇和宋以轩沿着小路,手拉手慢慢走着。
在宋以轩的影响下,她爱上了运动,能不开车就不开车,很享受运动后流干的感觉。和宋以轩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用化浓重的妆,甚至敢用素颜面对他,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介意,更不会被她吓跑——要是他真能被吓跑,那该有多好。
“薇薇,你考虑过以后吗?”宋以轩突然问。
“什么?”
“你和安雅的生活问题啊。你们不会打算在那个房子里住一辈子吧。”
“那里住得挺好的,怎么不行了?”
“我家比较大,而且还有人做家务,是不是更合适点?家里什么都有,就是缺少一个女主人了。我可以天天做饭给你吃,薇薇。”
面对宋以轩温柔的笑意,陈薇的心猛地一跳。她当然知道宋以轩的言外之意——居然是在试探问她能不能和他结婚,永远在一起。她的心跳得飞快。
作为单身至上,享乐第一的她曾经想过终身不婚,永远享受着单身的生活,但是宋以轩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她的想法。她习惯了宋以轩的照顾和呵护,他把她的嘴巴养得很刁,让她竟是吃外面的馆子都吃不下口了。她突然觉得宋以轩真的挺奸诈的——居然拿美食来勾引她,威胁她!而她偏偏会上钩……
“薇薇?”
宋以轩看着陈薇,温柔的眼神简直能溢出水来。陈薇心中一直叫嚣着要保卫阵地,但是心偏偏不由自主沦陷。她觉得答应宋以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找个免费劳动力了。而且那个劳动力的卖相真叫不错。
不如……不如真的和他在一起,不再寻寻觅觅,也不再分离?
“等等,我妈来电话了。”
陈薇正想回答,手机突然响了,破坏了气氛。她急忙接电话,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很愉快:“薇薇,和宋先生相处地还不错吧。你这丫头,明明找到了男朋友也不和我说!要不是介绍人说你们相处地还不错,我真要被你骗了去!”
“妈,你说什么?什么介绍人?”陈薇一下子懵了。
“就是介绍你和那个什么宋以轩见面的王阿姨啊。你可不能有了男人就忘了媒人啊。”
“介绍?你的意思是,宋以轩是我的相亲对象?王阿姨介绍的相亲对象吗?”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你和人家谈了那么久,不知道人家是王阿姨介绍的吗?薇薇,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说话乱七八糟的?”
“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陈薇挂断电话,冷冷看着宋以轩,表情让宋以轩害怕。宋以轩一把抓住她的手:“薇薇,你听我解释。”
“我妈说你是我的相亲对象,她说的是真的?你早就知道,却一直不告诉我,对吗?你就当我这么好骗吗,宋以轩!是不是耍我很有趣?”
“薇薇……”
宋以轩急切、慌张地看着陈薇,他的紧张被陈薇认定是默认,心中一片凄然。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真的爱上那个男人,愿意和他一起生活,甚至为他放弃出国的机会就难过万分。
她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放手!”陈薇用力甩开宋以轩紧握她的手:“你敢说你接近我不是为了报我放你鸽子,不去相亲的仇吗?宋以轩,你回答我!”
“薇薇,我承认相亲那天你没来让我很生气——我也厌恶相亲,但是出于礼貌还是会出席一下的,没想到居然有人放我的鸽子,让我很生气,也很好奇。我是通过一些手段查了你的爱好和经常出现的地方,但我只是想看看你罢了,根本不存在耍你的心。后来,我发现我爱上你,也觉得彼此很合拍,希望和你在一起……”
“宋以轩,我不信你。”陈薇冷冷地说:“你明明只是想看我的笑话罢了。如果我妈没有告诉我真相,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瞒着我?”
“薇薇……”
“别喊我的名字。你不配。我不容许爱情中有谎言。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陈薇从宋以轩身边离开,而眼泪此时方敢涌出。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很难看,但是外表的狼狈哪里比得上心里的哀伤?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后果吗?
还是……不要爱了吧。
也许没心没肺地生活才不会受伤。
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呢?
回到家中,她眼睛红红的,把安雅吓了一大跳。一开始,她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安雅要给宋以轩开门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安雅,向她说了事情的始末。安雅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说:“薇薇姐,你的反应是不是过大了?”
“反应过大?你的意思是我小心眼吗?”
“宋以轩确实不该瞒着你,也许他一开始接近你也只是好奇,但他喜欢你,那么那么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陈薇沉默。她想着和宋以轩相处的点点滴滴,但那些回忆越是甜蜜,就越是苦涩难言。她不像神经大条的安雅,她无法忍受爱情中的一丝欺骗。她只要一想到宋以轩接近她只是为了戏弄她,就气血上涌,心酸无比。安雅不解地问:“薇薇姐,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就算是欺骗的话,也没严重到这程度吧。”
“我不能接受任何欺骗和隐瞒。”陈薇决绝地说。
安雅叹气:“薇薇姐,你还真像林子墨。”
“什么?”
“就是往好里说是追求完美,往坏处说就是……锱铢必较,抠门儿。”
“安雅!”
“难道不是吗?就算是他有所隐瞒又怎么样,难道他喜欢你是假的吗?要不是你放他鸽子,按照你们的个性,你们相亲会成功吗?我倒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薇薇姐,你为什么不看以后呢?一直纠结着他的过去有意思吗?”
安雅的话句句打在陈薇的心里,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表妹看得清楚。可是,说说简单,她又怎么明白她的骄傲被践踏时的感觉?她把头埋在被子里,过了很久才说:“总之不要接他电话,也不要放他进来。我……先冷静一阵子再说吧。”
“嗯。”安雅叹气。
她以为陈薇只是在气头上,却不知道她已经下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去美国。
她再也不会为了任何男人放慢自己的脚步。
“对了,薇薇姐,林子墨介绍一个朋友我认识,说他是知名黑客,你要不要让他去查X先生的信息?”
“真的吗?”陈薇立马来了精神。
她觉得自己的心飞快跳了起来。
真的能找到那个人吗?那人会是男人还是女人,中年人还是老人?他到底是谁?
半个小时后,黑客给了她们一张定位图,陈薇和安雅互看一眼,表情都很奇怪。安雅打破沉寂:“薇薇姐,你说……这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陈薇阴着脸说。
她觉得她的人生观、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第二天早晨,陈薇站在主编的办公室门口。
就在昨天,她找的知名黑客给了她一张定位图,查出那个神秘的X先生就在她所在大楼、所在楼层,甚至在她的她所在办公室,距离她只有十米远。她呆呆看着地图上的位置,要不是那个黑客是全国有名的人物的话,她真的会怀疑那人是不是搞错了,又或者在和她开什么玩笑。她一晚上没睡好,在主编门口呆呆站了很久,木然地敲门,站在主编面前。
“什么事?”
主编只抬头看了陈薇一眼就继续她的工作。陈薇的心跳得飞快,过了很久,问:“主编,你是X先生?”
主编抬起头来。
“主编,你就是X先生吧——给孤儿院捐款的那个。”
“你是怎么知道的?”主编问。
她这么问,却是承认了。陈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看着主编:“主编……你果然就是我们一直寻找的人吗?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表明身份?大家那么找你,你就不肯出来和大家见一面吗?”
“想不到说漏嘴了,真是的。”主编捂住嘴,无奈一笑:“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对吗,陈薇?”
“好,但是要主编先解释一下,行吗?”
“我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什么?”
陈薇简直无法想象看起来那么时尚、高贵,让人仰视的主编居然会是在孤儿院长大。面对陈薇的诧异和不可置信,主编摘下眼镜,淡淡地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我好像还记得在那里生活的每一天,欣喜、期盼以及绝望。我知道孩子们除了希望得到漂亮衣服、食物、学习之外,更大的心愿是有一个能救他们于水火的英雄——就好像长腿叔叔一样。人生必须要有一个希望。”
“所以您造就了‘X先生’这个形象,让孩子们有所希望?”
“你不觉得他们知道有一个身份神秘的人一直关心着他们,想方设法寻找那个人的身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这样会让他们的生活丰富多彩地多。”
“主编,我真是佩服你。”陈薇真心地说。
“陈薇,记得帮我保守秘密。”主编对她淡淡一笑。
“嗯。”陈薇点头。她看着与往日明显不同的,透着温和气息的主编,鼓足勇气问:“主编,您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哦?为什么这么问?”
“全杂志社,您对我是最严厉的,甚至我联系下来的专访您也不让我去做。主编,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让您那么厌恶。”
陈薇鼓足勇气问出了心中隐藏已久的疑问,而主编认真地看着她。她说:“你想多了,我并没有厌恶你。”
“是吗?”陈薇不信。
“陈薇,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气,也最有潜力的编辑,但你不觉得自己太过骄傲,目光也太过局限吗?我承认你很多报道都写的很有水平,但是你局限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去了解其他东西。我问你,要不是我让你去印刷厂拿杂志的话,你会知道我们杂志是和哪家印刷厂合作的吗?你会想过要了解杂志社其他部门,其他员工的工作范畴是什么,杂志是怎么运作的吗?你太骄傲,根本不屑了解那些。陈薇,你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气的女孩,我不希望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薇沉默。她承认主编说的都是对的。
名牌大学毕业的她骨子里有着一种骄傲,觉得自己和衣着光鲜、出入高档场合的这份工作是再合适不过,对于那些没那么光鲜,甚至要付出体力的工作很是鄙夷。她觉得大学生去搬杂志、下印刷厂的话简直是一个笑话。要不是主编用权力压她,一次次逼着她了解其他岗位,她的高跟鞋恐怕都不会踏进仓库一步……宋以轩教会了她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正是如此,她才做出那个备受赞誉的专访;主编教会了她要熟悉每个岗位的工作,正是如此,她了解读者的需求和杂志社的运作,在老板面前对答如流……她真的没想到看起来严厉,甚至对她有所偏见的主编居然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一直“折磨”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沉默半响,终于说:“谢谢。”
她是真心道谢。
“没什么。”主编淡淡一笑:“对了,据说老板要你去美国培训?你考虑好了没?”
“考虑好了,我会去的。”陈薇一顿,然后说。
“女人是该事业为重,你的选择很明智。”主编轻声说:“不过,事业并不是你生活的全部。有时候你需要停下脚步,也要学会放弃一些,陈薇。”
“主编?”
“没什么。你出去吧。”
主编疲倦地对着陈薇摆手,陈薇懵懂地出门,然后突然想起坊间有关主编的传闻。据说,主编的丈夫是她大学同学,两个人感情很好,但是因为主编多年醉心工作而离婚……
她的话难道是在提醒她吗?
陈薇摇摇头,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她走到办公桌前,轻轻推开窗,冷冽的风迎面而来,而她在风中看到了宋以轩的笑靥。
机场。
直到出发前一天,陈薇才告诉安雅自己的决定。看到安雅哭红的眼睛,陈薇心里也内疚,但是这一切都阻止不了她的决定。她不让安雅告诉宋以轩,安雅问她:“薇薇姐,你是在逃避吗?”
“当然不是。”陈薇一顿,淡淡地说:“你以为我会为了他随便做决定吗?美国的培训机会难得,我当然要去。”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安雅小声嘀咕,陈薇装没听到。她再三警告安雅不得泄露她的行踪,然后和安雅一起去机场。她办好登机牌,就要过安检的时候,她见安雅一直焦急地四处张望,心知她肯定还是把消息告诉给了宋以轩,微微一叹。她抱住安雅,说:“小雅,开心点。要是林子墨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你们结婚我一定会回来给你做伴娘的。”
“可我想和薇薇姐一起结婚。”安雅轻声说。
“再说吧。我进去了。”
陈薇故作豁然一笑,然后进了安检。登机前,她往外看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匆匆赶来的身影。她顿了一下,然后随着人群一起登机,没有再驻足。
也许冷静一段时间对大家都好吧。
新的旅途要开始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