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开着音箱,一个声音嘶哑的男人用低沉的语调缓缓唱着一首不知名的俄罗斯民谣。
李想坐在副驾驶低头查看刚刚领回来的那一堆药,安晓明默默开着车也不做声。
那个江小赫临走时把酒吧地址写给了安晓明,他说的那些话让安晓明的心里升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疑惑。而此刻她心绪极乱,却又抓不出一个头绪。
“你知道怎么走么?”李想放下了手里的药盒,突然抬头说道。
“以前我去过一次,离大院并不算太远。”
然而真正到了附近俩人还是找了半天。当年的小平房早都拆迁不见,此时大厦平地起,这片区域早就成了灯红酒绿的商业闹市区。
站在这家叫“瓦砾”的酒吧门口,安晓明突然莫名升起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李想正要推门进去,见安晓明此刻有些迟疑,又折身返回到她的身边。
“怎么了?”
“没事,我们进去吧。”安晓明深吸一口气,都过去这么久了,又还能升腾起怎样的变故。
可能因为是白天,酒吧里一个客人都没有。那个江小龙站在吧台后面,给了两人一人一杯柠檬水。
“刚才我弟弟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你们会来。”面前这个略微有些发福的光头男人就是江小龙,他给安晓明和李想倒完水后走出吧台进了里面一个房间,不久之后抱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制饼干盒走了出来。
“这是林萧萧当年留下的,我当时不在,据说这应该是要给你的。”说着把那盒子放在了安晓明的面前。
盒子表面的绿漆已掉的斑斑驳驳,依稀可见那个年代常见的花卉图案,盒盖上写着“精制钙奶饼干”。
安晓明打开盒盖,发现里面只有一只样式老旧早已发暗的银质手镯,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花叶,手镯的背面刻着一行繁体楷书的小字,安晓明仔细看了半天才大体认清写的是“林中双栖双宿双飞”。
再就是一叠老照片,有几张是林妈妈和林萧萧年幼时的合影,还有一张可能是林妈妈年轻时的照片。最底下有一张小小的一寸照,是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的黑白留影,虽然不是很清晰,却让安晓明想起了另一张与之相似的脸。
最后是一封印着“八一”红星的破旧牛皮纸信封,上面黑色的墨水写着“林瑜亲启”。安晓明拿起来看了看,里面躺着薄薄一张纸,“林瑜”应该是林萧萧母亲的名字,这应该是属于林萧萧母亲的私人信件。
“那应该是林萧萧的父亲写给她妈妈的信。”江小龙看安晓明并没有打开信封,于是便作了解释。
安晓明闻言点了点头,把这些东西都放回了盒子收好。
“我来不只是为拿这些东西,”安晓明坐直身子,“我想知道林萧萧自杀前的一些事。”
江小龙听她这么说,沉默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让我想想,已经过去的有些太久了。”
当年的江小龙也只有二十多岁,凭着多年的摸爬滚打积攒下的钱和一帮兄弟的支持开了一家不算大的酒吧。
江小龙和江小赫是跟着母亲长大的,跟林萧萧一样,他们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她的母亲名叫江兰,是在一家夜总会驻唱的歌女,江小龙觉得,可能连他母亲自己都搞不清到底谁才是他们的父亲。
江小龙和江小赫从小就混迹在各种酒吧和夜总会之间,很多像他们母亲一样的女人会轮流照顾他俩。江小龙大一些的时候就跟开始着一些所谓的哥哥们捣腾一些酒水烟草挣一些钱,他从未上过一天学,连户口都是他成年后自己托人去办的。
在江小赫8岁,他16岁那年,他们的母亲不知所踪,听别人说是跟着一个小老板跑去了深圳。
当时江小龙已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然而看着身边那个哇哇大哭找妈妈的弟弟,江小龙决心一定要闯出一番事业保护好弟弟。
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背景,当林萧萧可怜兮兮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选择收留了她。
他给了她一份不算太累的工作,让她能挣到足够养活自己的钱,甚至在酒吧这样鱼龙混杂的环境里,暗暗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玷染。后来她穿着打扮也跟着晚上来酒吧的女人们有样学样,甚至也开始叼着烟圈吞云吐雾,江小龙倒没觉得有什么,却不想有一天一个学生模样的大男生因为这个跑过来跟她大吵了一架。
江小龙这些年也算阅人无数,一看那个男生就知道他是个家境优渥没吃过苦的孩子。那日林萧萧一脸冷漠地气走了他,却在他走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埋头痛哭。
“像我们这种人从出生起要走的路就注定与你们不同,当年那个郑东海不懂,你也不懂,但是我懂,萧萧也懂。”江小龙说到这点了一根烟,而安晓明却低头一直沉默。
“那日之后她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跟我弟他们该玩玩该闹闹,看着好像没心没肺一样。你来那天,我们都看到了你,这片街上很少有穿着校服的小女生出现,林萧萧自然也早就看到了你。”
那日林萧萧假装没看到安晓明,却在安晓明被江小赫吓走之后跟他发飙骂了他一顿。江小龙他们才知道,原来她是来找林萧萧的。
“后来有一天她班长找来,通知她去学校办退学手续。她去了趟学校,回来没多久就辞职了。”
“她班长?陈佳佳?”安晓明没想到当时还有陈佳佳参与的部分。
“你们果然都认识。”江小龙摇头笑道,顺手熄灭了手里的烟。
“你也认识陈佳佳吗?”安晓明见他如此反应觉得有些奇怪,似乎他也认识陈佳佳一样。
“算是认识,有一段时间她是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