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九处理完师父的身后事,赶至京城,换了一身侍卫服饰进了东宫。前几****向王寒告假说家中有事需离开,王寒准了他的假,笑着打趣道:“你小子不会是被安排去相亲吧?”枭九干笑了两声,敷衍了过去。
见到庄信后,得知红酣来寻自己,现已替自己去寻那白若木去了,他赶紧飞至谷中,见到赤尊与那紫衣小姑娘,搭弓引弦救下了二人。
离开的路上,他背起白若木,红酣跟在他身后。他见红酣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些担心她是否刚才受了伤。他转回头看她:“小右右,你跟不上吗?那我飞慢点啊。”
红酣大喊:“谁说我跟不上,当年在天界是谁两回都没追上我?!”
枭九想起当年那遗憾事,心中一痛。他故意撇了撇嘴,想装出潇洒的样子和她继续斗嘴下去,只是半天都想不出能说什么。
红酣赶到他身边,小手轻轻摇了摇他胳膊,“我知道你是让我的啦。”
她在安慰自己,枭九心中温暖,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望向她说:“小右右,我一定不会追不上你了,真的,要是当年赢了你多好。”
红酣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慢慢地靠向枭九,离他更近了一些。“小右右,你飞歪了,撞上我了,行不行啊?”枭九嘟囔了一声。
红酣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什么呢,我故意离你近点,你不是使炎系法术么,靠着就暖和。”
枭九气闷,想起了冬天大雪时庄信为了给叶言搭善国的城堡雪雕,派他来回在洛城和祗州之间飞,探查情况,两相对照。那时他就觉得自己总是被大材小用,虽说为了兄弟讨老婆欢心,自己牺牲下也是应该,只是每每想到自己堂堂天界第一神箭手的最快速度被用在这里,心中就有些憋屈。今日,又是如此:
“你把我当火炉使……你怎么和太子一样啊,用我用的太不地道了啊。”枭九继续嘟嘟囔囔。
红酣不再露出奇怪的表情,她心安理得地说了句:“你挺好用的。”
枭九感觉背上的白若木似乎在笑,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他更加气闷,问道:“白先生,你笑什么?”
红酣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原来白若木睡着了,刚刚大概是自己的错觉,他想。
枭九将受伤的白若木送回住处安置好,红酣依然跟在他身后。街上熙来攘往,摩肩接踵,二人并肩走着,走到了卖桂花糕的糕记王门前。枭九立刻拉上红酣站到了排队的末端:“来来,小右右,今天我们排次队,总是偷偷拿感觉很不好意思。”
红酣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没给钱。”
枭九笑嘻嘻地搓了搓手:“这样很有凡人情侣的感觉啊。你不是很喜欢这种么?”
红酣立刻瞪了他一眼,又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枭九意识到自己大概说错了话,赶紧转身做出探头观察状。
“小九九,我不想在陈府待下去了,你带我走吧。”红酣低声说。
枭九惊讶地看向她,她愿意和自己走,自己自然心中惊喜,只是她一直露出的奇怪表情是怎么回事。他紧紧盯着红酣,要用自己炙热的眼神逼她招供。
片刻后,红酣终于开口说道:“陈夫人知道陈静的死讯后,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日,谁都不搭理,不吃不喝的,也不说话,活像那行尸。第三日,那贺秋月主动给她送去吃食,当晚她就开门见人了。只是,从那时开始就很不待见我。”
枭九听着,心中火气暗起。
“她要我每日早晚必须给她请安,去正厅与众人一起用餐,去哪儿都需要向她请示,买东西也经过她的批准,总之我不能过以前那种不受打扰的小日子了。这些我也能明白,她肯定怪我害死了陈静,若不是因为我,陈瀚不会生病,陈静也不会去和亲。其实,想想,她也蛮可怜的,她怪不了其它人,怪不了她的宝贝儿子,怪不了两国皇帝,自然只能怪我。”红酣继续说道。
枭九心中火气渐旺。
“我反正也无所谓,就听她吩咐这么去做了。陈静那小丫头的确可怜,我就配合配合,让她解解恨,出出气好了。真心不介意。我每日都早早起来去给她请安,与她同桌吃饭,听她的冷言冷语。其实这些比五百年前老太后的那些,已经好多了。陈瀚虽然并不喜欢这样,但估计见我没意见,也就接受了。”红酣的声音渐低。
枭九心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他本就看不得红酣受半点委屈。
红酣伸出手折下路边的一股柳条,拿在手中,将那柳叶一片一片撕下,扔在地上,神情有些萧索:“但是,昨日,丫鬟来报贺秋月有喜了。”她语气顿了顿:“小九九,你知道我五百年前生不了孩子,日日被骂让韩禾无后,今世他妻子有喜了,其实是好事,只是我心中依然不痛快。”柳叶只剩光秃秃的枝条,被红酣扔到了地上。
枭九心中的怒火在听到这句时骤熄,就像被一盆凉水浇灭的炭火,滋滋冒着白烟。他想起五百年前的那一幕幕,心中剧痛,难以抑制。
五百年前,红酣躺在自己怀中,嘴唇已全黑。狱锁七星草,天界人大抵能活七日,凡人不过能活七个时辰,那七日中他抱着她四处求医,徒劳奔波,都说这毒只有魔君本人能解。而魔君在魔界大败后,将魔界悉数交给了女儿阎眇管理,引咎避世而去,据说已沉睡在东海中,不复醒来,又能去往哪里寻。
他想,不如去寻那阎眇,或许她会有解药。他抱着长右飞至狱法山附近,想寻那魔界入口,却遇见了那年青僧人。那僧人递给他一粒普通的丸药,告知他服用方法,弯腰向他二人行了个礼,说道:“本座对不起她腹中胎儿,定好生安抚,让其重入六道。”枭九唯记得那万箭穿心的疼痛,历历在目。
初夏的京都大道上,时不时路边凋谢的桃花梨花的花瓣被风吹着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枭九递给红酣一块桂花糕,努力凑出了一个问题:“陈瀚不是不去那女人那么,怎么能怀孕?”
红酣咬了一口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回答:“除夕夜他喝醉了,被抬过去了。昨晚,陈瀚去贺秋月那边了,我自己独自在屋中,一夜都没有睡着,你知道我听力好,我但凡听见每一滴露水从花瓣上滑落的嘀嗒声,都特别激动。后来我就想通了,我觉得我待在陈府没有任何意义。五百年前,我就不该介入韩禾的生活,或许没有我韩禾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枭九心中更痛,那男人至于你用离开来成全么。他脱口而出:“右右,你可以生孩子的。”
”嗯?什么?”红酣似乎没听清。
枭九停下脚步,将她带到路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喃喃地说:“右右,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时你中了狱锁七星的毒,虽然解药解了你的毒,但你腹中的胎儿还是失掉了。”
他怀中的红酣一动不动。一阵阴冷的大风刮过,卷起了落在地上的桃花梨花花瓣,路上行人纷纷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缩起了领子。
他能做的只有更紧地抱住她,不是说靠近他比较温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