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漠北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不过是两个鼓鼓的行囊包。
十年的生活,十年的时间积攒的一切不过就是两个行李包的空间大小。
一直认为生命最重要的是铭记,在离开的很久之后,能够被想起,能够被怀念。
可是,漠北此时希望在她离开的很久以后,很久很久以后,不要有人想起也不要有人提起,她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各自的轨迹进行,像她没来到时的轨迹那样。
那样她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说到秘密,漠北摇摇头,这个家只不过只有那个人蒙在鼓里而已。
一个全家人都知道只有顾一隅不知道的秘密!
漠北有一个自己的守则。
长久的相处中一个男人可以一年不喜欢你、两年不喜欢你,但是第三年他还是没有喜欢上你,那么就要忘记他,潇洒的放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最好是让他永远都不知道。
只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
可是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
明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爱上一个人会变得到底有多廉价、有多心酸!
会爱的多荒唐、爱的多可笑、爱的多无奈!
漠北打开窗户,微凉的夜风带着黑夜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台上的几株夹桃竹静静地舒展着,沿着阳台下去碧绿的常春藤也在翘首。
是这样的吧?
那个人总是在先于自己之前替她品尝苦楚,那个人总是在先于她之前了解她的喜好,只不过,
那个人没有先于她之前喜欢上。
有的时候真是恨啊,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
窗边的花、床边的灯、餐桌上的半杯牛奶。
可是看着那几株开放的夹竹桃,有时又是几株蝴蝶兰她就又不气了。
是那样的吧?
是花朵太可爱了,
是常春藤太绿了。
是那样的吧?
长久的相处中习惯变成了自然。
只能对她好,除此之外,只能是妹妹。
天上的星星隐隐约约的亮着,微风变成了细雨。
和着风悄悄击打在玻璃镜上。
曾经侥幸的想过会不会近水楼台?他会不会习惯不离开?哪怕只有陪伴没有相爱。
就像这细雨一点点一滴滴总有一天会汇聚成流,做不成他的江河就做他的湖泊,做不成他的湖泊就做他的溪流,做不成他的溪流就做他眼角的一颗泪珠。
藏树木于森林,藏露珠于湖泊。
即便谨小慎微,也是他生命长河中的一道光彩。
关上了窗子,漠北将两只行李箱收在柜子的最里头。
时间是药也是毒。
忘记了该忘记的,遗失了不该遗失的。
给予了习惯,却带走了惊喜。
他曾说过,十八年后她有良人他有娇妻。
漠北躺在床上,看着柜子上他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
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那该死的漫长的时间里的等待终于,
终于,
马拉松要到终点了。
…………
……………
睁眼,
漠北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周围一片黑暗。
“北北,你就帮帮爸爸吧!”昏暗低沉的声音空荡荡的响起。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出来!”漠北想要站起来可是黑暗的地底好像有无尽的引力。
“北北,你认识我的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声音又幽幽的响起。
“不认识,不认识我不认识你!”漠北大喊,手脚并用想要爬起来。
“北北,你认识我的,你只是故意忘了我的,你只是故意的假装我不在了就像你妈妈一样,可是北北,在你内心里你从来就没有忘了我的,我是爸爸呀北北。”声音越靠越近。
“不要提我妈妈,不认识你,我不想认识你!”漠北跪在地上用尽力气起身。
“北北,我是爸爸呀,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爸爸了吗?你不是最讨厌妈妈,你不是还埋怨她为什么爸爸不回家吗?你那时候不是还拿铅笔盒丢她?你不是还不要吃她做的早饭?每天故意把衣服弄得很脏每天让她做很多的活你还想让她找爸爸回家,你还偷偷地说她是坏巫婆你”
“没有没有,我没有!”
漠北捂住耳朵,只是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个声音还在说,“你有!北北,你有的,你很讨厌妈妈,你喜欢爸爸,你不记得吗?那天你妈妈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那天她就站在阳台上跟你笑,说‘小北,过来’,可是你不是就只看着阳台上的白窗帘吗?你心里还想”
漠北捂着耳朵一个劲儿的摇头,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听起来伤心而又难过,“小北,是真的吗?”
“妈妈?妈妈!妈妈,我没有,妈妈我没有,我不想的,妈妈对不起,妈妈你原谅我好不好,妈妈你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小北的吗?妈妈,你能不能原谅我,好不好”漠北跪在地上双手匍匐在地上,泪如雨下:“妈妈,我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求你。”
一个眨眼
刚才哀伤的声音又变了,这次变成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那个声音听起来如此的如此的欢快,“我们一会儿去吃天麻鸳鸯鸽好不好?”
漠北抬起了头,这个声音她认识,脸上还带着泪珠,她想回答好,那个声音她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那个声音她听的如此的眷恋。
可是黑暗中,有另外一个女声比她更欢快的响起,“好啊,小鱼,我最爱吃黔菜了,小鱼,你对我真好!”
“不是的,”漠北张嘴想要大喊,“不是的,顾一隅那不是我的声音,顾一隅我在这里,那不是我!”
可是那两个欢快的声音丝毫都听不到。
那不是我!
忽然的,黑暗一下子变成了明亮。
伸手挡住刺眼的光,漠北听见后面有无数嘈杂的声音。
回头,
一个个长着獠牙黑脸长臂,半身是骷髅的鬼魂追着漠北而来,他们的身后是不断坍塌的绝壁。
拔开腿,漠北拼命的跑拼命的跑。。。
铃铃铃
漠北喘着气,拍掉直蹦跶的闹钟。
擦干净满头的汗。
清晨的光晒的人懒洋洋的,漠北翻过了身,半晌终于起身。
洗脸、刷牙、下楼。
穆兰刚起来,看见漠北竟然起早了?!
“小北,怎么起来了呢?今天不是周末嘛?难道今天上课?吃饭吗现在?”
“不用了,顾妈妈。”漠北拦住穆兰,“顾妈妈,我今天要去看一个朋友,早饭和午饭就在外面吃不用等我了。”
“朋友?什么朋友,“穆兰伸手挡在门口,”小北,该不是男朋友吧?还这么早就起来了?”穿着睡衣靠在门上不让漠北出去。
“不是不是,”漠北笑着摇头,“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受了、一点儿伤,我今天过去看看他。”
“受伤了?严重不严重啊?”
“嗯,不算严重,但是还是挺厉害的。”
“那,你早点回”
来字还没说出口,穆兰就惊到了,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赶紧把换鞋的漠北叫住。
“小北,小北,你看那是、一隅?”
顺着穆兰手指的地方看,漠北换鞋的动作顿住。
在厨房里穿着白衬衫忙活个不停的人是,顾一隅?!
“嗨?”穿着古老鲨鱼运动衫的顾一隅冲着漠北笑。
耳朵有点儿红,端着盘子的动作也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假装不开心,粗着嗓子:“漠小北,你还站那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吃饭!”
穆兰领着漠北,一步步的走向餐桌。
玻璃质的餐桌上摆放着奶白色瓷质的花瓶,花瓶上面插着还带着露珠的西府海棠在娇艳欲滴的盛开,穆兰带着一脸茫然的漠北坐在她的位置上,然后看了一眼端着盘子看着漠北傻笑的儿子的傻样,笑了笑然后回房间去。
在座位上漠北看见她旁边的位置方方正正的摆着粉色的手帕,绣着大大山茶花的那面在上,手绢的旁边有半杯牛奶。
看见她做在位子上顾一隅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漠北的面前,做了个欢迎品尝的手势,
“漠小姐,欢迎品尝一下顾大师的杰作!”
漠北低头,看着白色雕着龙凤呈祥花纹的盘子里一颗打成心形的煎蛋,上面还放了西兰花做搭配。
抬头看着顾一隅,他这是什么意思?明明不是?
“漠小北,你你不吃饭看看着我干什么?”顾一隅的眼睛飘向落地窗。
镜子的倒影中漠小北拿起了叉子。
顾一隅勾起了嘴角,拉起椅子坐在漠北的对面。
“漠小北,我的煎蛋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嘴里嚼着,漠北想起来梦里他和她的欢快声音,梦里她声嘶力竭的喊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梦里面她没有说出的那句好。
默默地,点了点头。
立马的他的声音又欢快了起来,“我就说嘛,还能有难得到我的事吗?!”
可是下一秒她却问,
“顾一隅,你和她接过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