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文化乡的旅程并没有持续多久,漠北的两个行李箱还没有打开就被叫了回去,因为,穆兰的病又犯了。
随着穆兰的犯病,他们的婚礼又被提上了日程,日期由原来的九个月缩短为七个月,这两个月内,除了顾一隅的房间被改成了婴儿房之外,另一个改变就是路易时期的建筑内新添了不少员工,一些忙着布置场景一些忙着种花草还有另外的一些忙着试新菜品。
时隔一个月漠北再次来到自己的房间,把手里的行李箱重新塞回柜子里的最里头,老老的萍姨又跟着来凑热闹,只不过,跟一个月之前相比,萍姨好像更老了,看见漠北才会笑笑,然后再盯着房子里穿着白色制服忙碌的工人。
萍姨坐在正在搭房顶新灯的梯子底下的白色长凳上,一只手指着工人在比比划划嘴里不停地在叨咕什么。
“萍姨?”,漠北走过去,脚踩在一堆泡沫和木屑上。
漠北蹲下来,脸冲着萍姨笑,“萍姨,一个月没看见我想不想我啊?”
一直抬着的瞅着梯子上工人的,
周萍的脸一点点儿转向漠北,半晌,嘴咧着笑,
“小姑娘,你看见我们小北了吗?”
“萍姨?”
漠北的笑容僵在脸上,声音颤抖,“萍姨,你怎么了?”
又一阵巨大的钻孔的声音,
“嘘!”老人家跳起来,然后指着按吊灯的工人,趴在漠北耳边小心翼翼地“就是这帮人,把小北赶走了,他们一来小北就走了我得把他们赶走然后小北才能回家!”
嘈杂声中漠北的大脑一片空白。
“萍姨。”
漠北轻轻地唤,耳边是工人锯木头和电焊的声音。
拉住着老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我在这儿啊萍姨,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把自己的头发扎成马尾,她晃动着脑袋,“你看看我萍姨,我是小北啊!”
“小北?”老人的脸凑近漠北,目光中带着疑惑,“你是小北?”
使劲儿的点头漠北的眼泪跟着往下掉。
慢慢地刚刚只看着工人的老人,手主动地放在漠北的脸上,然后眼神又有了焦距,
声音像是锈住的车轴,“真是小北!”
老人的手带着粗糙的褶皱,抹去漠北的眼泪,“小北,你怎么哭了呢?”
“萍姨!”趴在老人的怀里,漠北在一片钻孔电焊声中放声大哭。
把手从睡着的萍姨的手中拿出来,漠北替周萍掖好被角,像她常为她做的那样。
退出房间,漠北在拐角处的梯子上看见顾一隅,走过去,
“你知道的对不对?!”
往上迈了一个台阶,眼睛看着墙面顾一隅点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眼睛瞪着他,漠北咬着牙齿。
打开萍姨房间的一道缝,顾一隅手倚在墙上看里面睡得像是个孩子的萍姨。
“其实这种情况已经好久了,只是萍姨一直不让说,清醒地时候她说能少知道一个是一个。”
背对着他,漠北张着嘴,半天,“是什么病?”
关上门,他对着她,
“脑肿瘤,发病的时候会出现颅内压增高,伴随着意识不清休克身体浮肿,医生说,好好照看的话可能还能有两个月如果情况恶略的话应该还有一个月。”
还有两个月?一个月?
漠北回身,
“他们那是在放屁!怎么可能的事?他们到底是不是医生?!”漠北快步往自己的卧室走,语速也极快,
“等萍姨醒了我就要带她去看医生要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治疗!”
在她背后手拉住她,
漠北甩他的手,“你放开我!你们是不是舍不得给萍姨看病才说治不好了,没关系,没关系,我给萍姨治,什么脑肿瘤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就是一个肿瘤吗?不是能切掉啊切掉不就好了吗?”
“漠小北!”他冲她吼!
然后在响彻楼梯的一声之后,她安静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可是豆大的泪珠不断地滚落,她抓住他的手,“你们给她治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给她治病好不好?!”
眼前的女孩儿有着姣好的面容,泪水模糊了一整张脸,
叹息着,顾一隅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去抱她,
只是手下一用力,她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入自己的怀中。
怀内的身体柔如无骨,抱着她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念头,这一刻是不是就是地老天荒?
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他很久没有说那声哥哥和妹妹了,不知道为什么,想不起来的时候没说,想起来的时候不想说。
就像现在,他拍着她的背,口气轻轻地生怕说话的声音大了她会哭的更大声,
“漠小北,没事的,我刚知道的那会儿萍姨说每个人都是上帝的礼物,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上帝每隔几十年就会儿召唤他们回去一次,这个就叫做离别,萍姨说没什么好伤心的,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许她是一朵花也许她是一只蝶,只要你眼看得见的地方你脚走得到的地方你耳朵听得到的地方,无论是哪里,一个人可以无处不在也可以处处都在,所以只要你相信她还在那她就还在,在某一个地方,某一个时间上帝会让有缘的人再次相见的!”
手抓着他的衬衫,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萍姨知道,还有两个月吗?”
脸蹭着她的头发,他说,
“嗯,”
“萍姨那么坚强一定没问题的!”
深夜,漠北躺在白色床上忽然惊醒,
“萍姨?萍姨!”她掀开床单,光着脚灯也没开,走廊里乌漆墨黑的她拽开周萍房里的门,
床上的人没有感觉到有人来了,生命正在从她的身上渐渐消失一些的感知也随着渐渐消声觅迹。
捂着嘴,漠北走到老人的床前,不敢呼吸,手放到老人的鼻子处,然后整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呼吸还在、呼吸还在!
借着月光的照耀下,漠北仔细看着老人的脸,
把她的头发梳到后面,就像每次她为自己做的那样,银白色的月光下老人的胸膛微微地颤,那是活着的证明。
给萍姨梳头发的时候,漠北才发现虽然萍姨每天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地甚至是一丝不苟可是她的头发已经没剩几根了,银白色的长发稀稀疏疏地散落在眼睛和鼻子上。
轻轻地把头发放在后面,漠北看着老人的脸,原来萍姨地皱纹已经这么多了,眼角处堆叠的不少褶皱是萍姨笑的时候的笑纹,萍姨总是乐呵呵地即便上帝给了她一个早逝的丈夫给了她一个七岁就死掉的儿子可是哀愁和难过从来没有出现过她的脸上,她总说,‘笑才是武器,谁不希望我过了好了我就笑给他看,看最后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笑才是武器,所以生活没有压垮她所以疾病没有压垮她!
即便岁月压弯了她的脊梁,但是却扶直了她的精神!
“小北?”
正当漠北陷入想象时,老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微微的嘶哑。
“萍姨。”抚摸着她的头发,趴在床头上漠北对着她笑。
费了好大劲儿老人把嘴角勾起,拍了拍床上的位置,“来,到萍姨身边来。”
躺在床上,漠北和萍姨面对着面,盖着一床被子。
老人的手放在漠北的脸上不断地摸搓。
“小北知道了对不对?”
眼睛里含着泪,漠北笑着点头。
“嗯!”
“小北难过吗?”
挨着枕头的那侧眼泪掉下来,漠北摇摇头。
老人笑了,“那就好,萍姨最担心的事儿就是我不在了小北要是哭成什么样可怎么办?”
老人喘着气,继续说,“小北,这个名字起得真好,一听就是个有福气的人。”
嘴角勾着,漠北没有说话。
“小北是个有福气的人,还这么年轻,这么好的年纪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以前萍姨不知道,现在萍姨知道了,小北喜欢的是小小鱼吧?”
离得远的那一侧眼泪也掉下来,漠北点点头。
“听萍姨的话,告诉小鱼,萍姨能感觉到小鱼也喜欢你,要是他不喜欢的话那也要说,小北啊,年轻就只有一次啊!”
擦掉漠北的眼泪,周萍眼睛闭了闭,“小北放心吧,到了天堂萍姨会和你妈妈说的,萍姨会和你妈妈好好解释请求她原谅的,小北那么好的孩子妈妈会原谅的!”
再次睁开眼睛,老人的嘴角还在弯着,“好不好啊,小北?”
两只眼睛地泪水都在往下掉,漠北拼命地点头,
“我会的萍姨我会的!”
“那就好!”
老人的手停在漠北的脸上没有动,眼睛飘向了外面摇晃地树枝,
“小北啊睡觉的时候要记得关窗户,要多吃大豆对身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