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我伏在台灯下写信,写给谁?自然是他。但更确切的说是写给我自己,因为也许这些信陈聪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在信中,我跟他讲述每天经历的一切细节,有时候写着写着,自己便会不知不觉的笑了、哭了。我用最直白的语言怪他,怨他,为什么从来不说喜欢我,却又在看我时那样含情脉脉。
“Fuck!灯光这么亮,还让不让人睡觉?!”
王吉诺的一声就像一盆冷水,将我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拉回。我也懒得去和她这还未满十六岁的女孩争执,因为无论输了赢了,都不是什么光彩事儿。更何况,若要比骂人,我定是技不如人。
我没有理她,只是熄了灯,坐在桌前发呆。月光透过窗帘,变得微弱朦胧,只是映在屋内一缕玫红。
“坐那像个女鬼似的,想吓死谁啊?!”她依然不依不饶。
像一股火般瞬间串到我嗓子眼,脸上的平静也绷不住了,我再次扭开台灯,转过头。“王吉诺,你什么意思?只许你天天开着音响吵别人,只许你不考虑别人感受吐烟圈是吧?我开着床头台灯碍着你了,关了灯,坐这还刺你眼是吧?别得寸进尺!”我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抑制。
“怎么?你个小狐狸精终于憋不住了!你就是碍眼,我就是怎么看你都烦,怎么地?”她扯开了嗓门。
“我们不过是合租,你搞清楚!我不是来讨好你的,出这份钱,住这份房,你看惯就看,看不惯就别看!”我站起身,喝了口水。
王吉诺也已经从床上起身,随手将她床头柜上的摆设和首饰瞬间打翻在地,水晶相框随即崩裂,响声清脆。
“怎么啦?”王若楠循声冲了进来。右手倚着,站在门口。
王吉诺立即委屈的撞进他怀里,泪眼婆娑的哭诉:“呜呜……若楠哥哥,她欺负我。”
王若楠随手打开电灯开关,发现她的手臂上沾满了血迹,定定的看着我。我什么都没说,也只是那样愤然的看着他。这时,齐鸣宇也早已在他身后,看看地上散落的碎片,又打量我一圈,又看到王吉诺手臂的伤口,只淡淡的对王若楠说:“你去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吧。”
“好!"他的眼神始终都没有离开我,我知道,那炙热的目光中没有质问,也没有埋怨,只有如水的温柔。但我还是心中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齐鸣宇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在床边坐下。“怎么了?”
我听到他问了好多声,但我都没有开口,他也便不再问了,只是安静的陪我并肩坐着。
没两分钟,王吉诺便趾高气昂的走在王若楠身前,冲到我的床头柜前停下。我只是直视着前边的书架,没有抬头看他们,也没有兴趣看他们对我耀武扬威。
“周小北,你凭什么欺负我?”她突然抓起我床头柜上还未收起的信纸歇斯底里的对我大喊。
我连忙伸手去抓,她却一个抬手躲过。我慌乱的也不顾踩上拖鞋,只是赤着脚,上前两步,想要夺回。
“哈哈……你这么紧张啊。那让我来给大家读读这些肉麻的情话。”说着,仰头读出举在头顶的几行字迹。
当自己面对陈聪都难以启齿的字字句句被人这般亵渎的时候,我的脸涨的绯红发烫,就感觉正赤裸裸着身体毫无遮掩的站在众人面前,被品头论足一般。如果有地缝,我真想一头扎进去,再不出来。
“够了!你闹够了没有!”王若楠面无血色,用力一把从王吉诺手中夺过信件,塞到我手里。我从未看到过他这么凶的样子,他从我脸上掠过的眼神平淡如水,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若楠哥哥!是我受伤了!是她欺负我!”她指着自己胸口,眼泪扑扑簌簌的滚落。
我将手中的纸张撕得粉碎,低着头,不去看他们,强忍着泪水。这时,齐鸣宇的一双大手,绕过我的后背,紧紧的抓住我的肩膀,稍加用力了两下。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我起身,想要离开,却被王若楠反手抓住。我用力扒开他的手指,他却再次抓住我的手腕。
王吉诺死死的盯着,又恶狠狠地瞪着我,咬着下唇,“周小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缠着我的若楠哥哥。你以为你让他给你要来交换生名额,花着他的钱,坐着他的车就是他在乎你了是吧?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哪点配得上若楠哥哥?除了有张狐狸精的脸,还有什么?!”
突然像是什么哽在了喉咙,只觉自己好像吞咽了一口泪水,什么都说不出。我还未来得及转身,只觉手腕被放开,随即听见“啪”的一声,响彻整个房间。
她捂着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王若楠,哽咽着:“你……你竟然打我?你就为面前这个狐狸精打我?”
“啪!”又是一记耳光,响过前一声。
随即,王吉诺拔腿跑了出去,王若楠没有追的意思,我也并没有充当什么玛丽苏去担心她的安危,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她的那句:交换生的名额是他帮我要的,花着他的钱,坐着他的车。
“交换生名额是怎么回事?”
“她的话你也信?什……么怎么回事?别听她胡说八道。”王若楠上前欲要扶我肩膀,我退后一步躲闪开。
“你不告诉我是吗?”我异常决绝的看着他,”我再问你一句,交换生名额是怎么回事?花你的钱又是怎么回事?“
他红着眼眶,低下头,不敢看我,却还一口咬定“别听她胡说。”
“那好!你不说,这不明不白的学我便不上了,明天我就回国!”
“小北,别胡闹!你这样回去,连本校的学位证都拿不到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犹疑,上前抓我手腕。
“好啊!你说我胡闹是吧?那我就胡闹了!除非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否则你看我敢不敢就这样回国。”我的眼神告诉他,我敢!我自然敢!他自然知道!
“好,好……我说”他沉思了片刻,接着说,“这名额本身也该是你的,我只是怕别人从背后捣鬼,所以,就让我爸跟校长又暗示了一下,就是这样,其实我不这样做,结果也是一样的。”
“我信吗?我会信吗?”
齐鸣宇站起身,微低着头,毫无表情的走了出去,在经过王若楠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头。他向来是最能洞悉一切的人,却又是最少说话的那个人。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相距不到十公分,但却是让我觉得从未离他这样远过。我自以为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原来,我从来都觉得他那样阳光好看的笑容是最干净纯洁的,就像他对我没有丝毫隐瞒一样。但是此刻,他僵住的嘴角,微皱的眉头,略红的眼眶,好陌生,陌生到我怀疑自己从与他相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