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事,总是充满了神奇,而神奇的事,也往往是需要人去经历的。就像这间屋里的几人,她们正经历着令她们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因的事情。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我都快闷死了,我想要出去呀!”双手揪着头,烦躁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的飞小小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用眼睛偷偷觑一眼门外的守卫,奈何人家就像木头人般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喂,你们说,这算什么啊?从那个阴暗的洞穴中出来,竟又被关在了这样的地方?”看到门外的人对她连日来的叫嚷依然是如此无动于衷,飞小小只好将矛头对准屋内的另外两人————绛沁与挽心。
明明同是被关在这里的人,绛沁与挽心的表现则平和、宁静许多。此时的两人,就如同在自家闺房般,安静的喝着茶,而放置茶壶的八仙桌上更摆有几味可口的甜点。
“累了吗?喝口茶。”微微一笑,绛沁将另一只杯子斟满,递到飞小小面前。
“你还静得下心喝茶?你知道我们被关到这里多少天了吗?”飞小小气闷的夺过绛沁递过来的茶水一口而尽,叫喊、折腾了这么久,的确是又渴又累。
“十四天!”淡淡的声音,若一缕清风拂过飞小小的耳际。
“呃?”飞小小一怔,将头转向挽心,“挽心姐姐,你————”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
“······”
微微仰首,挽心迎上了飞小小探究的视线,精致、清雅、恬淡的玉颜之上,不露丝毫情绪,只有一双比月还淡的眸子变得朦胧、悠远。
挽心姐姐的心中其实是担心着那个人的吧?
眨了眨眼睛,飞小小暗暗的在心中揣测着。
自那天离开洞穴后,姐姐的师父,那个叫做笑离的人即被绿袍人带走,她们三人也被带来这个华贵、富丽的房间。
在这里,非但一日三餐,顿顿丰盛,就连她们身上的衣服也舒适、柔软的仿若是披上了天上的白云。
这里,这个房间的一切,都是世上最好的:最好的衣服,最好的床,最好的锦被,最好的甜点,最好的茶水······
这样的享受,这样的奢侈,这样的生活,即使是作为天下第一山庄大小姐的飞小小,也从来没有享受过。
在这样的地方,莫说是呆上一天,即使只有一个时辰,恐怕也没有人想要离开吧?除非她是傻子。
飞小小不是傻子,然而,她却一点也不喜欢这里,若说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宁愿舍弃如此奢侈的生活,也不愿呆在这里,那就是————自由。
不错,自由,在这里她们可以得到她们想得到的一切,除了自由。
“不知道离少会被他们带去哪里。”聪明如绛沁,她又怎么不知道挽心是在担心笑离呢?
听到绛沁的自言自语,挽心的视线又微微的垂下,是啊,他会被带到哪里去呢?
笑离会被带到哪里呢?
也许,只有带他走的人才会知道。
“落宫”,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高高的悬挂在门庭之上,虚掩的门内,传来一阵阵吆喝声。
“咬,咬它,咬······唉呀,笨啊!”
推开门,院内一方石桌旁,十几个人正头对头的挤在一处高声叫嚷着。
“啊,咳,又输了。”有人气愤的猛拍一下石桌,震得桌下发出一阵“扑扑”的声音。
“呵呵,你、你、还有你,掏钱,掏钱,人家的‘小乖’赢咯。”有人笑嘻嘻的在人群中间开心叫道。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乍然而起的声音,在门口冷冷的响起。
呃?四爷?
不用抬头,单听这道冷冷的声音,众人就知道来人是谁,“忽”地一声,刚刚还围挤在一处的众人,眨眼间即消失在院中各个角落,除了一个如婴儿般漂亮、顽皮的人错愕的伸着手,指着空无一人的空气。
“小绿,你嫉妒人家?”一对如黑夜繁星般明亮璀璨的眸子,此刻正如怨妇般,哀怨的瞪向走过来的绿袍人。
“蛐————蛐————”一声清脆的蛐蛐叫声适时的附和着他的指控。
“呵呵,小乖你真是好乖哦!”听到如此给面子的支持声,一张本就灿烂的容颜笑得更形灿烂、惹眼。
“你想好了吗?”仿若是怕被眼前的漂亮男子的笑颜迷惑了心神般,绿袍人冷着一张阴沉的脸,将视线投向被对方拿在手上的黑色瓷罐。刚刚的叫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你赔给人家银子,人家才要告诉你。”拿着一截细细的干草,笑离一边逗着那只被他叫做“小乖”的蛐蛐,一边毫不退缩的坚持道。
“——————快说!”没有丝毫犹豫,绿袍人大方的自袖口中掏出一大锭银子,向前两步,递到笑离的眼前。
“咦?小绿你发财了?”放下手中的蛐蛐,笑离笑嘻嘻的将到手的银子揣进怀中,一双慧黠的眸子不住的在绿袍人那只宽大的袖子上转来转去。
“小子,快说,不要再跟我玩什么花样。”袖袍倏卷,绿袍人将盯着他的袖子认真研究、打量的笑离拉到眼前威胁道,阴狠的眸子里藏着骇人的不耐。
世上,没有几人能在他这样的瞪视下依然自若,所以,他有自信,他一定会让这小子——————
呃?
绿袍人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眼前,本应该吓得面色苍白的人,非但没有面色苍白,反而是朝着凶神恶煞的他娇媚的眨了眨眼睛,“小绿,原来,你······你竟然有这样的爱好?”笑离掩嘴笑的一脸暧昧。
“我才不是小七。”羞恼的暴喝一声,绿袍人猛然出掌。
“砰”地一声,笑离被击了出去。
“四哥?!”一道惊恐而又无奈的叫声在绿袍人出掌的瞬间忽地响起。一名紫袍少年自门外若一道风般抢了进来。但,枉他身手再快,他依旧是来不及出手拉住笑离的身子,一抹哀凄的光芒在他的眼底一闪而逝,伸出去得手带着丝丝颤抖停在空中。
绿袍人也在出掌后,怔怔的呆在那里,仿若是不相信自己竟如此冲动。
笑离的身子就像一只射出去的箭,急速的朝后飞去,在他的身后,是一块布满钢针的钢板,这要是跌上去,他岂不是会变成刺猬么?
四下里,刚刚与笑离一起逗蛐蛐的人也不免想要闭上眼睛,即使杀人无数,他们依然有不忍看到的事情,就像是现在。
然而,在扫过笑离身影的瞬间,他们蓦地一怔,他······他竟然还在笑?
没错,笑离是在笑,而且笑的无比欢畅,好像是知道了别人不知道而又异常好笑的事情似的。
笑吧,也许这是他在世上的最后的一次欢笑,有人哀叹!
然——————
“呃————”一阵阵惊愕声,在笑离的后背贴上钢针时响起。
贴?
没错,不是刺,而是贴,笑离的身子竟贴着钢针滑落下来。
原来,他竟没有撞上钢针。
“你————”不知是喜还是惊,紫衣少年怔怔的望着依旧笑若春风的笑离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中掌?”最惊异的莫过于出掌之人,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掌的威力,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比任何人都来的吃惊。这小子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竟可以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掌力化于无形?
“你说呢?”眨了眨眼睛,笑离神秘的笑道。
“好好好,我果然没有选错,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连说了三个好,绿袍人脸上的阴狠早已消失,换上的竟是无比的兴奋。
“阿紫,你说小绿是不是老了呢?”没有理他,笑离将头转向紫衣少年。
“不要叫我‘阿紫’。”皱了皱眉头,紫衣少年低声纠正着,但是声音里却没有一丝往日的煞气。这让知他甚深的众人皆暗自在心中称奇。
“呵呵,知道了,阿紫。”笑离笑的一脸灿烂。
看到笑离的笑,紫衣少年的脸上忽地漾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小子,不要妄图用美色勾引小七。”绿袍人向前一步,拦在笑离与紫衣少年中间,说道。
“那人家勾引小绿你怎样?”笑离对着绿袍人抛了一个勾魂的媚眼,贼笑道。
“你————”
“呵呵,小绿,不要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嘛,适当的时候,也要学会开心啊!”挥了挥手,笑离恢复了正经模样,说道。
“开心?哼,你问一下小七,我们七色门自那一劫之后,可曾有谁开心过?”冷笑一声,绿袍人的眼中射出道道寒光,直逼笑离。
想到当年的一切,紫衣少年投向笑离的视线也闪动着复杂的神情。
两个人的目光里都蕴藏着浓厚的情感,那目光中有恨,有怨,有不甘。
“那件事————是婆婆错了。”声音幽幽,眼色幽深似海。
说这话的时候,笑离没有笑,只有一脸的深沉、凝重。
绿袍人与紫衣少年不意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互看一眼后,又将目光转向他,这是他的真心话么?这个总是笑嘻嘻的人,这个由于当年的血咒,或许只有半年生命的人,真的比江湖中的一些前辈看的还要透彻么?
当年的事,每个人都以为是他七色门活该,都以为享誉江湖盛名的笑婆婆没有错,但是,真的没有错么?
若不是笑婆婆所谓的仁慈,当年会死那么多人么?
若不是她的仁慈,他们这些人会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么?
若不是她,他们七色门的人会像今日似的不懂开心是什么么?
若不是······
“好,人家决定了!”笑离忽然击掌大叫一声。
“决定?决定什么?”绿袍人与紫衣少年显然跟不上笑离的转变,有谁思维变得如此之快?
“决定答应你们的请求啊!”瞥了两人两眼,笑离一副你们是“呆瓜”的表情。
“你说你答应了?”绿袍人不相信似的问道。
“是啊!不过,小绿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人家还懒得······”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有人替他们送死,他们还能不愿意么?
“我不同意。”一直沉思的紫衣少年忽然开口道。
“小七?”绿袍人不解的看向他。
“阿紫是担心人家么?”笑离笑着转向紫衣少年。
“小七,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么?”听了笑离的话,绿袍人的声音里明显染上了一丝不赞同。
“四哥,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可是,他————的日子并不多了,半年很快就会过去。”他不是因为担心他才如此说,他的死活与自己无关的,对,无关。
“这个么······”他倒是忘记了这一点。
就在绿袍人为这半年的时间矛盾时,笑离却忽然用着异常柔和、平缓的声音开口,说道:“半年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