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茂林随后说道:“有事好商量,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吓我与你妈妈?”
赵涵诚的目光始终死寂,没有看向任何人,也不说话。肖玉静看着他了无生趣的样子,忍不住又流下眼泪,心中别提多后悔。站起身,朝站在床尾的喻安招招手,说道:“安安,快来,这些天辛苦你了。你们好久没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们都出去,你们好好谈一谈。”
肖玉静推着赵茂林与赵伟祺等人都走出去,又体贴地关上病房门,临走之前,投给喻安一个恳求的眼神。喻安心中不知该哭该笑,这种时候,曾经最轻蔑她的人,竟然变成最珍惜她的人,真是讽刺。
她慢慢挪动脚步,走到床前坐下,看着赵涵诚苍白冷峻的脸庞,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有些话,在他昏迷的时候,她能够轻易说出口。但是面对清醒的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他有多么漠然,她就伤害他有多深,此时的愧疚便有多重。
喻安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他没有挣脱,不由心中略安。组织着措辞,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这些日子,赵涵诚假装昏迷,一方面是为了让肖玉静明白,如果她再继续干涉下去,将会失去他这个儿子;另一方面,却是为了惩罚喻安,惩罚她的自作主张,惩罚她的不守承诺。
这两天躺在床上,听到她一句句的后悔,感受到她一滴滴的眼泪,他早已经心疼得不得了。但是他不得不硬着心肠,假装仍然昏迷。他要让她知道,她是真的错了,并且再也不会犯这种错。他已经经不起再一次被放弃,他不知道下次,他还会不会有力气挽回。
喻安看着他漠然的眼神,眼眶里情不自禁涌上泪水,低下头道:“对不起,我错了。”开了口,后面的话就容易起来:“涵诚,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把两天前在他床边说的话,一句句翻出来,重新对他说一遍:“涵诚,是我不对,如果你恨我,我也可以跳到路上,让车撞一遍!”
赵涵诚本来还想再磨一磨她,听到这里,吓了一跳。定睛看她的眼神,里面满满的愧疚与决绝,仿佛当真要被车撞一回来弥补他!
“你过来。”他说。
喻安见他肯说话,万分惊喜,擦掉眼泪凑过去:“涵诚?你原谅我了?”谁知刚凑过去,便被他一口咬在脸上,不由惊叫一声,退后捂着脸看着他:“你,你干什么?”
“过来。”他说。
“你,你……”喻安捂着脸,看着他变得清醒的眼神,里面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痛恨。她慢慢凑过去,小声说道:“咬吧。”
赵涵诚一连在她脸上咬了好几个牙印,才喘着气放下脑袋,胸肺撕裂般的疼,他看着自己的作品,一点也不解气。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一定把她按在床上,狠狠收拾她!
喻安却不禁流下眼泪,一边流泪,一边忍不住弯起嘴唇。她怎么能不知道,他还是愿意给她机会。她俯身吻上他的唇,两只手臂撑在他身旁,贪恋地汲取着他的气息。
病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华泯初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亲密无间的两人,缓缓关上门。
三个月后,赵涵诚出院。为了庆祝他康复,肖玉静订了酒楼。下了车,肖玉静热情地拉着喻安的手,带头往酒店行去。
上了楼,肖玉静却把喻安带进更衣间。关上门,肖玉静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喻安心中一跳,不由得抿起嘴唇,难道肖玉静过河拆桥,又要对她做什么?
“安安,我一直想跟你谈一谈,却没有机会。”肖玉静拉着喻安的手,脸上没有了热情的笑容,却挂上诚恳的愧疚:“我以前一直反对你们,觉得你配不上涵诚。回过头来想,我错得有多厉害。你配得上涵诚,是我不配做他的妈妈。我记得你的话,他不仅是我的儿子,他还是他。他有自己的意志,我应当尊重他。”
“而现在,我不仅尊重他,我更尊重你。你是涵诚喜欢的人,你也是一个聪明智慧的女性,你跟涵诚是天生一对。我祝福你们,真心祝福你们白头偕老。”说完,肖玉静打开包包,从里面拿出一件包装精美的礼服,“今天,我请了亲朋好友,为你们准备订婚仪式。这是最后一次,我自作主张。”
另一边,赵茂林带领赵涵诚在另一间更衣室:“通过这件事,我们都得到了足够的教训。以后我们都不会太过干涉你,但是你也不要什么事都自作主张。人生在世,许多时候不得不为其他人担负起责任。”
“今天是你们的订婚仪式,你妈妈带喻安去换礼服了。”说着,赵茂林取出一套衣服,“这是你的礼服。”看着赵涵诚穿上礼服,高大帅气的模样,赵茂林心中很是欣慰:“安安是个好姑娘,你的眼光不错。”
穿上合身的礼服,喻安有些羞涩地走出去,恰好赵涵诚从另一边走出来。他站定等她走过去,然后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礼厅中走去。
“喻阿姨!”身穿黑色小礼服的睿睿跑过来,“喻阿姨!你又跟我舅舅好了!这可真好!”
喻安一窘,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小家伙来到赵涵诚跟前,拍了拍赵涵诚的大腿道:“舅舅,你这次一定要加油,绝对不要让喻阿姨再跑了!”
童言无忌,却惹得一屋子不明真相的人大笑起来。
这场订婚宴会是肖玉静精心准备的,从布置、摆设、菜品,到喻安与赵涵诚的礼服、鞋子、配饰,全都是精挑细选。订婚仪式很顺利,哪怕中间有小纰漏,也都被肖玉静掩盖下去了。作为赵茂林的妻子、赵涵诚的妈妈,肖玉静是一个十分厉害的女人。当她把精力全部用在举行一个顺利的订婚仪式上,自然完美又顺利。
订婚完后,睿睿拉着一个乖巧文静的小姑娘跑过来:“喻阿姨,这是我的女朋友,叫卷卷。”小姑娘跟他一个年纪,大概四五岁左右,细软的头发有点自来卷,大大的眼睛十分可爱。喻安一看就喜欢上了,不禁逗他道:“既然是你的小女朋友,以后可一定要对人家好哦。”
睿睿拍胸脯道:“那当然!喻阿姨,等你和舅舅结婚的时候,我和卷卷给你当花童。你放心,全天下再也没有比我更帅气、比卷卷更漂亮的花童了!”
喻安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睿睿,谢谢卷卷。”
旁边,赵涵诚搂着她的肩膀,英俊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这一刻,喻安松了口气,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落下。这一次,大概不会有变故了吧?
喻安和赵涵诚的婚期定在金秋十月,送走肖玉静和赵茂林后,两人先去民政局登记复婚。走出来的那一刻,两人不由同时想到,上次站在这里,背道而驰的情景。只是这一次,两人又走了回来。
赵涵诚不由看向前方,上次华泯初的车子停在这里,带走了他的安安。这一次,车道上空空,再也没有了那碍眼的人。
华泯初离开了,忽然有一天,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喻安知道他为什么而离开,心中为他的情意而感动,但是她心中的人是赵涵诚,只能衷心祝福他找到情投意合的人。
赵伟祺和陈丹绮和好了,为了笼络住女神,赵伟祺再也不是曾经的放荡公子,彻底沦为妻奴。而陈丹绮梦想中的把她扛在肩上去洞房的爷们儿,最终也没有遇到,每每遗憾便变着法儿的折腾赵伟祺。两人吵吵闹闹,最终决定跟喻安、赵涵诚一起结婚。
结婚那天,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喻安穿着婚纱,由大伯带着缓缓走上红毯。乡镇市民出身的大伯,听到喻安居然嫁给有钱人家的公子,激动得连胸膛都更挺直几分。他郑重地把喻安交给赵涵诚:“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台上,司仪宣读誓言:“你是否愿意娶喻女士为妻,从此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赵涵诚说道。
“你是否愿意嫁赵先生为妻,从此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喻安仰头看着明媚阳光下,英俊笔挺的赵涵诚,从心底对自己说。
番外之华泯初
路边积雪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银色的光,楼栋的间隙里探出月亮臃肿惨白的脸。华泯初双手抄着兜,在小区的主道上慢腾腾地挪着脚步。一阵风吹来,扬起路边冰冷的雪粒朝脸上扑来,他若无所觉,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咚咚——”脚步声在寂静的楼梯间响起,听起来格外单调。华泯初上楼走到门前,掏出钥匙,拧动锁孔推开门走进去。屋里黑漆漆一片,只有电器的指示灯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他随手按下开关,来到沙发前重重坐下,闭着眼睛仰在沙发背上。
眼前却浮现出喻安坐在赵涵诚旁边,眼神饱含柔情,平静中带着无限愉悦的脸庞。
他活了二十八年,交过无数的女朋友,清纯的、艳丽的、冷傲的、活泼的。无论哪一个,都比她出色。但是哪一个,都没有令他动心。
他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喻安。也许只是一刹那,忽然发现这个真诚的、善良的、温顺的女孩子,就如同清澈的温开水,那样令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