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说的。”喻安道。
赵涵诚没有回答，他停下车子，解开车门上的禁制：“到了。”
前面就是住的地方，喻安朝前面看了一眼，又扭回头来。他也正看着她，面庞虽然称不上冷峻，但也算不得柔和。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稳如夜中的山。
“晚安。”喻安没有再问，对上那样的眼神，她完全问不出口。
他的平静对上她的不淡定，让她有些羞愧——她以什么身份，询问他的私事？
两人的关系仿佛静止了，没有恶化，也没有进步。偶尔遇见，便点头而过。唯一让喻安不知所措的是，她只要加班，走的时候一定会遇见他。他每次都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如果喻安点头，他便载她。如果喻安拒绝，他也不劝。
“我就说他是为了你而来，这下你相信了吧？”得知后，陈丹绮笑得弯起大眼睛。
当天晚上，喻安提前半个小时离开公司。这次走出办公楼时，没有遇见赵涵诚。喻安顿时明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九点半走过。
*
生活变得毫无色彩，日复一日，枯燥麻木。唯一的期待，便是在办公室里遇见赵涵诚。每看他一眼，心中就像注入一道活泉，让喻安感觉世界还是明亮的。
“咚——咚——”水滴敲打窗户的声音，逐渐将喻安从全神贯注中唤醒。喻安保存文档，站起身来到窗边，才发现外面居然下雨了。
“糟糕！”喻安不禁叫道，她没有带伞，这下又要麻烦陈丹绮了。掏出手机拨打陈丹绮的电话，然而话筒里传来忙音，居然打不通。
收拾完东西后，喻安又给陈丹绮打了两个电话，仍旧未打通。看来今晚得淋雨了，喻安不无懊恼地想。背起包走出办公室，刚踏出办公楼的大门，顿时一股冰冷气息吹来，连忙裹紧大衣，戴上帽子。冬季的雨水森寒，吹在脸上，简直就像刀子割。
幸好这里位于交通发达的地区，喻安站在街边，只见一辆辆载了人的出租车飞驰而过，没有一辆是空车。冷风夹雨，很快手脚都冻麻木了。喻安期盼着空车，直到身边的雨势突然停了。喻安抬头，只见头顶上方多了一把雨伞。
赵涵诚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面无表情地举着雨伞：“一起回去？”
“不用了。”喻安有些渴盼地看着他的脸，然后摇了摇头，缓缓收回视线：“谢谢。”
赵涵诚没有说话，仍然举着雨伞遮在她上方，面无表情地望向街道。
一辆辆出租车飞驰而过，始终没有空车停下。看来这场雨下得太意外，大家都没有准备，喻安心想。犹豫着抬头，想跟他聊几句，毕竟就这样站在一起却一句话也不说，显得很怪。可是抬头一瞧，却发现他半边身子露在雨伞外，早已被雨水打湿。
喻安心中一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看来得麻烦你送我回去啦。”
赵涵诚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走吧。”抬起脚步，引着喻安来到黑色商务车前，打开车门等喻安坐进去，撑着雨伞来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
车里十分暖和，喻安不禁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哈了口气拍打冰冷的脸颊。赵涵诚偏头看了她一眼，把车里温度又调高几分。过了一会儿，等喻安缓过来后，拧动钥匙发动车子。
一路上他都不怎么开口，喻安低着头，心里乱糟糟一片，也不知道说什么。在这样的寂静中，车子平缓地行驶。忽然，车子猛地一顿。喻安猝不及防，脑袋向前一冲，身子却被安全带束缚在原处。抬头一看，原来前面路口有辆车子冲出来，险些撞上，不禁拍了拍胸口：“好险！”
赵涵诚的神情冷峻，不答她的话，等前方的车子开走后，重新启动车子。喻安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似乎咬着牙，隐隐散发怒气的样子。
“你有烦心事？”喻安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最近推进的项目有问题？”
赵涵诚冷冷地道：“没有。”
喻安被他冷硬的语气刺得闭上嘴。目光投向车窗外，被雨水冲得模糊的世界。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咯吱”的声音，像是在磨牙。转头一看，赵涵诚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活像谁欠了他几千万。
“你还好吧？”喻安小心翼翼地问。
车子猛地一停，“喀”的一声，车门的禁制被解开：“到了。”从后面拿过雨伞，朝她递过去。
望着递过来的有些湿漉漉的雨伞，喻安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谢谢。”
赵涵诚没有吭声，只是用像是要杀人的眼光瞪着她。喻安陷入这样的目光里，不禁心颤了颤，推开车门走下去。雨下得更急了，哗啦啦地敲打在车身上。冰冷的空气袭来，喻安打了个冷战。忽然，心头涌上一股勇气，她猛地打开车门，朝里面喊道：“为什么？”
为什么关心她？为什么宁愿自己淋湿也要为她遮雨？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赵涵诚的目光中，杀人的气息更浓了，忽然推开车门走下来，绕到喻安身边，用力把她按在车门上，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强硬地撬开她的牙齿，仿佛仇恨似的吸吮她的舌头。
冰冷的雨水打在额头上，落在脸上，却浇不熄缠绕在两人之间的浓烈。不知什么时候，他按住她肩膀的双手改为抱住她，用力挤进怀里。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两人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抱住身体的手臂缓缓放松，喻安得以挣脱，剧烈地喘息起来。后背靠在车门上，不敢抬头看他。
“喻安，你根本不懂爱。”上方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喻安心中一震，不禁抬起头。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失望，仿佛灰心到极点，绕过她朝另一边车门走去。高大挺拔的背影，仿佛带着一股决绝。
喻安忽然恐慌起来，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听着车子启动的声音，咬牙跑到车头前：“别走！”她伸出双手按住车头，朝车子里面那张冷峻的面孔大声喊道：“不要走！”
冷雨倾盆而下，打湿了她的头发，沾在脸颊两侧，狼狈而凄惨。赵涵诚丝毫不动心，他看着挡住他去路的女人，缓缓踩下油门。
撞死她！一股冲动从心头涌上，这个骗他、利用他、抛弃他的女人，她该下地狱！
喻安透过车窗玻璃，清晰地看见他决绝的表情，不由放声大哭。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顺着脸庞而下，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她错了，他说得对，她根本不懂爱。踉踉跄跄地退开，蹲在路边痛哭起来。她是个无知而愚蠢的女人，她根本不配他的爱。
喻安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从此往后，他的心中再也没有她。包括那个大学时期的她，曾经天真烂漫的她。他将从钱夹里抽出她的照片，撕毁扔掉。他将从心中把她拔除，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一只大手用力钳住她的胳膊，将她狠狠拉起来，扯着她来到路边，把她按在路灯杆上：“你不相信我！径自给这份感情判了死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判了死刑！”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他甚至来不及努力，就被她判了死刑！
“你根本不懂爱！”他死死握着她的肩膀，用一种仇恨的眼光注视着她。他搜集到了她全部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弄懂她的心思：“你这个胆小鬼！自私鬼！”
喻安捂脸痛哭，没有脸来面对他。
赵涵诚却不让她闪躲，他扒开她的双手，强硬地抬起她的脸：“我现在不爱你了，我视这段感情为耻辱，你满意了吗？”
“不要！”喻安呜呜哭着，伸手去抱他的脖子：“不要不爱我，涵诚，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赵涵诚挥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冷冰冰地看着她：“你曾经得到我的爱，但是你亲手把它抛弃了。”
“涵诚！”喻安哭着跑上前，从后面抱住他的背：“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丢下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你也不要我，我就活不下去了。”
赵涵诚冷笑道：“你装什么可怜？你明明活得比谁都好。”
“不是的！”喻安摇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绕到前面，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你说得对，我是个胆小鬼，自私鬼，我根本配不上你。可我是真的爱你，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一定用尽全力爱你。谁敢阻拦我，我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我多么希望我是清白的，我多么希望自己有一个清白的过去。那样即便你是王子，我也不会有丝毫退却。”喻安紧紧地抱着他，边哭边道：“我不是故意伤害你，我本意不想伤害你。我多么希望世间有一种药，吃掉就可以忘记想忘记的东西。我愿意付出一切，换来让你吃下。你是这么好，你根本不该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赵涵诚表情木然地推开她：“你根本不懂。”他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累，喻安恐慌地抬起头看着他：“涵诚？”
“你只想到你自己，你根本没有为我着想。我想要什么，我愿意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能够承受什么样的伤害，这些都不是你能替我决定的。任何人，都不能替我做决定。”说完，再也没有看她，转身往车里走去。
雨还在下，喻安眼睁睁地看着黑色商务车破开雨水，消失在路的尽头，浑身失去力气。
接下来几天，赵涵诚都没有出现在办公室里。喻安支起耳朵，试图从爱慕他的年轻女同事的嘴里听出什么，却没有得到丝毫有用的信息。最后，她拨通他的电话。
“喂，哪位？”电话那头，是一个优雅的女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