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淋湿了他飞扬的短发，昏暗的站牌下，俊逸的侧脸有些陌生。一只湿漉漉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背上立刻传来一股热度，喻安猛地抽出来：“不用了，我坐公交。”
逃也似的跑下站台，恰好等的那路公交进站，“吱”的一声停在路边。喻安钻进车里，直到车子开动，才缓缓抬起头。窗外，红色跑车停在雨幕中，鲜艳得仿佛一颗红宝石。他没有必要这样的。当她拒绝后，他应该吹一声口哨离开的，那才是他的风格。心中明明知道，还是不由自主升起一丝异样的感受。
“华哥，那是谁啊？”
“朋友。”华泯初脸上的漫不经心没有了。启动车子，缓缓驶离路边，用力踩下油门，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驰而去。
雨越下越大，喻安走下公交，把包包顶在头上飞快向前走。高跟鞋敲打地面的清音被雨声盖住，来到楼下时，已经浑身湿透。
“下个月，贷款也要买辆车！”喻安心疼地抹掉包包上的水迹，抱在胸前往楼上走。刚走到四楼，便见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喻安走过去，抬起头道：“你有什么事吗？”
华泯初站在门前，脸上没有了漫不经心：“为什么不听话？”
他以什么立场对她说这样的话？喻安抿了抿唇，淡淡地道：“请让一让，我要进去。”
华泯初让开身，等喻安掏出钥匙打开门，跟着迈进去，反手关上门。
“你想干什么？”喻安吃了一惊。
华泯初捉着她的胳膊，把她塞进浴室，不等她开口便关上门。仿佛养了一条不听话的小狗，生气却不得不操心：“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浴室里，喻安呆呆地看着门板，过了一会儿，伸手打开门。对上华泯初的眼睛，抿了抿唇：“我拿衣服。”
华泯初别过目光，不再看她。喻安抱了衣服，走回浴室，反锁上门。外面的那个男人，逼着她洗澡，有什么企图？鼻子一阵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看来明天多半要感冒了，喻安拧开淋浴，热水洒在身上，烫得肌肤微微战栗。直到皮肤洗得发皱，浑身暖洋洋才停下来。
换上干燥柔软的衣物，喻安鼓足勇气打开门，外面却没有华泯初的身影。
“你还在吗？”喻安叫了两声，没人应答。他已经走了？喻安有些惊讶，走到沙发前坐下，目光落在茶几上。
茶几上搁着一碗红糖姜汤，伸手摸去，碗是温的。
*
“谢谢。”喻安给华泯初发了一条简单的短信。
华泯初没有回，喻安等了一会儿，关了手机走进卧室。扑在床上，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褥。他们应该没关系了才对，为什么他偏偏这样关心她？
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前浮现出赵涵诚的模样。他深沉冷峻的样子，他面带温柔的样子，他愤怒气极的样子。他现在干什么呢？在工作？在跟新女友亲昵？
所谓的忘记都是假的，压抑了多时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部迸发出来。
赵伟祺回到家，“砰”的一声甩上房门，外套往沙发上一丢，倒了杯水仰头灌下。赵涵诚听到动静，从书房走出来，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事！”赵伟祺习惯性地拉开抽屉，却发现一颗巧克力都没有，自从打赌输了后，就全部被赵涵诚收走了。
“你猜猜我今天看到了谁？”赵伟祺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等赵涵诚回答，自顾自地道：“我遇见了喻安，就在百荣商厦的顶楼。嘿，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闭着眼睛在中间转圈。我猜她被甩了，华泯初什么时候跟一个女人长久过？一个月换三次是他的常态。”
就因为他对她说话稍微不客气了点儿，琪琪竟然跟他吵架，说他没有教养！每次遇见她都没好事，他倒了什么霉！赵伟祺气得踢了下桌脚，半天不见赵涵诚说话，抬头一看，赵涵诚竟然不在了。
“让我瞧瞧，赵总难道还在挂念他水性杨花，冷酷无情的前女友？”赵伟祺拧开书房的门，抱手站在门口：“你败在她手里一点也不冤枉，她可是很有心计呢。叫我说，你不如重新把她追回来，再狠狠甩掉。”
“你说完了吗？”赵涵诚平静地道。
赵伟祺的脸庞抽搐了下，不甘心地走进去：“你到底怎么想的？婧文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理她？”
“我的事不用你管。”赵涵诚说完就低下头，修长有力的手指敲打着键盘，发出紧密而有节奏的声音。
赵伟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听到后面传来：“以后不要再打扰她。”
谁稀罕理她？最好这辈子都看不见她，扫把星。赵伟祺心中暗道，脑筋一转，转过身道：“她敢欺骗我们赵家的人，你能忍，我却不能放过她。”
赵涵诚抬起头：“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赵伟祺抱着手，挑眉道：“你想让我放过她，就得拿出一定条件。比如，把我的巧克力还给我。”
赵涵诚看了他一眼，打开抽屉，取出一包东西抬手丢过去：“以后不要再跟我打赌。”
赵伟祺的笑容升到一半，听到这句话，顿时僵在脸上。他在暗讽他赌不起？顿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纠结一会儿，道：“往后再看见她，我装看不见就是。”
等他出去后，赵涵诚拿起手机，滑开通讯录，翻到喻安的名字。手指落在拨号键的上方，久久未落下去。半晌后，把手机丢在桌上，向后靠在椅背上，用力揉着眉心。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却是晴天。路面上、屋顶上、阳台上积着小小的水洼，倒映着碧蓝的晴空。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帘射入室内，照出简洁单调的摆设。
“叮铃铃——”手机闹钟响起，一只白皙的手臂从被窝里探出。按掉闹铃，又缩回被子里。
五分钟后，被子掀开，露出一张精致秀气的脸庞。喻安睁开眼，手背搭在额头上，凉茵茵的，没有生病。也是，昨晚冲了热水澡，又喝了一大碗姜汤，生病才怪。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喻安乐得赖在被窝里。将窗帘拉开一条小缝，顿时灿烂的光线照进来。卷着被子滚了几圈，从床头抓过手机。打开来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
心中空了一下，随即被忽视掉。喻安迅速起床，简单吃了早饭，打开电脑。老板听了王威那小子的话，要她写什么报告，简直疯了。
但是君要臣写，臣不得不写，这个道理喻安还是懂的。所幸老板给的时间够多，喻安打开工作文件夹，决定先搞定两份方案。
一连三四日，喻安大门不出，缩在屋里写方案。在家里办公的滋味竟然不错，没有人打扰，写起来格外出效率。周二晚上，喻安把两份方案收尾，伸了个懒腰，发现天已经黑了。看看电脑右下角，竟然已经八点多了。
心情不错的喻安决定出去吃个晚饭，这几天家里的粮食基本耗尽，而且这么辛苦，很应该犒劳自己。略作收拾，提着包出了门。来到小区外面的烤肉摊上，各种肉串都点了一些，又叫了瓶啤酒，大吃起来。直吃得唇齿留香，心满意足。
夜风微热，喻安挎着包慢慢往回走。晚上散步的人很多，一点都不寂寞。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心头有些发热，一股说不出的力气在身体中冲撞，想要做点什么。
喻安不自觉地转动目光，将视线落在周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身上。忽然，一对俊男靓女吸引了她。是华泯初和一个漂亮姑娘，喻安定定地望着那个姑娘，怎么看都不像几天前在红色跑车里看到的那位。
心头浮现一股艳羡，做男人真好，这个社会对男人的要求是那么低。如果可以，下辈子她也想做个男人。华泯初没有看见她，搂着身边的姑娘越走越远。他的脸上始终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就像从前一样，就像跟每个女人相处时那样。
赵涵诚就不会，他平时是严肃而冷峻的，只有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浮现出笑意，那样温柔而宠溺。甩了甩头，喻安拐到小卖铺里，提了几瓶啤酒上去。
“涵诚啊，你年纪不小了，该考虑下人生大事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和蔼的声音。
赵涵诚站在窗边，望着远处闪烁的灯光，点头道：“我知道了。”
“不是妈妈催你，你作为老大都不肯安定下来，也难怪伟祺他们野得厉害。作为大哥，你要做个表率啊，不然下次回家，你爷爷要训你的。”赵妈妈道。
赵涵诚道：“我知道了，我会跟伟祺谈谈的。妈妈，我有电话打过来，改天再跟你说。”将手机拿在眼下一看，不由瞳孔微缩。来电显示是喻安，她找他什么事？没有多想，便接通电话：“喂？”
“学长？”电话那头，声音绵软，带着长长的尾音：“学长在做什么？吃过饭了吗？”
赵涵诚微微一怔：“吃过了。”
“我也刚刚吃过，吃了好多烤肉，特别香。”喻安的声音一会儿发浑，一会儿清晰，像是在咽东西，又好像变换着姿势在说话：“学长，如果我是一个男人，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这是什么问题？赵涵诚愣住，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只听电话里继续传来：“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做一个男人。学长做女人好不好？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赵涵诚皱眉：“你喝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