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祺，总经理办公室。
“她回来了？怎么样？”赵伟祺推开门走进来。
赵涵诚埋头飞快地翻阅文件，声音平波无澜：“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赵伟祺惊讶地问。
“因为……”赵涵诚翻阅文件的动作顿了顿，“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喻安。”
他喜欢的喻安，是那个热情的、善良的、善解人意的女孩。不是这个复杂的、捉摸不透的、残酷无情的女人。
赵伟祺耸了耸肩，用随意的口吻道：“分就分吧，反正你们也不合适。”
“你这么觉得？”闻言，赵涵诚却抬起头。
赵伟祺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以你的身份，难道真要跟一个小市民结婚？玩玩就算了，别太认真。”
“我……”赵涵诚想说不是，然而他跟喻安已经分手，此时再解释已经没有必要。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打叉，签字，发邮件通知，构思下一步的运营方案。事务处理完毕，赵涵诚抬起手腕看表，已经凌晨一点。绷起的身体放松下来，倚在靠背上，摘下黑框眼镜，揉着眉心。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
“我们之间，是一个错误。”
一声声清晰而无情的话语在耳边重现。当他站在她面前，她用那样疏离而客气的眼神看着他。表情诚恳，语气抱歉，不含一丝感情。
“你们不合适。”赵伟祺如此说。
是的，他们分开太久，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了解对方。至少，他一点儿也不了解现在的喻安。既然她说分手，那就分手吧。
不，不对！赵涵诚猛地起身，她和她的“前男友”已经分开多年，怎么会那么轻易和好？一丝清明在脑际闪现，她可能在骗他！
清晨，喻安提着包，拎着带给同事的特产从楼道口走出来。目光不经意一瞥，落在停靠在不远处的车上，瞳孔一缩，飞快退回楼中。
他怎么在这里？喻安捂住心口，扑通，扑通，心跳很急。拿出手机，拨通王威的电话：“喂，你到哪里了？”
电话里，王威飞快说道：“喻姐，我到小区门口了，一分钟就到楼下。”
“好。”喻安挂了电话，用了十秒钟，压下起伏的情绪，拎着包朝外走去。赵涵诚见她出来，走下车子朝她走过来。喻安扬起客气的笑容：“赵总，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赵涵诚皱起眉头，为什么喻安的表情如此自然，好像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难道她的记忆又混乱了？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喻安挑起眉毛，有些惊讶：“赵总在说什么？”
“安安。”赵涵诚却不容许她退缩，一字一顿地道：“为什么忽然跟我分手？”
他问得如此清楚，喻安没法再装傻。那是她所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借口，于是冷淡地道：“我昨天已经说过了。”
“我不相信。”赵涵诚抬手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在你的记忆混乱前，还是混乱后？你为什么把他忘记了？”
赵涵诚认为，那是喻安杜撰出来的。喻安并没有真正醒来，而是陷入了另一种精神错乱。
“我已经说过了，信不信是你的事。”喻安皱眉不耐地挥开他的手。
赵涵诚抿了抿唇：“那你告诉我，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出这句话时，喻安的眼中带着强烈的不耐烦，掩也掩不住：“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不要再纠缠好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进赵涵诚的心里。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前精致秀气的脸庞，原本与脑海中的另一张面孔重叠在一起，此刻却渐渐分开。
她们是不一样的。喻安不会这样跟他说话，喻安不会跟任何人这样说话。她不是喻安。
“喻姐！”这时，王威开车过来，隔着窗户朝喻安打招呼。
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王威只看了一眼，就察觉出来。他聪明地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推开车门走下来，接过喻安手里的东西，灿烂地笑着朝赵涵诚伸出手：“赵总，您好。”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喻安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刚才的不耐瞬间隐去，快得仿佛是错觉。
赵涵诚点了点头，看着喻安转身坐进车里。低头扣上安全带的一瞬间，黑色秀发滑落下来，遮住她的眼睛。赵涵诚收回视线，大步走回车子。
“喻姐，你哭了？”王威紧紧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地道。
喻安抹去眼角的水渍：“没有，睫毛掉进去了。”
王威还想说什么，被喻安瞪了一眼：“开车。”
手指上的戒指不见了，上下班不再有赵涵诚接送。很快，喻安跟赵涵诚分手的事被整个办公室的人知道了。有人安慰，有人可惜，唯独王威仿佛打了鸡血，每天激动不已。
“喻姐，我送你。”
“喻姐，喝水。”
“喻姐，下午茶。”
曾经失落的小伙子，变得容光焕发。如果说从前的王威就像一棵燃烧的大树，现在的他就像一整片越燃越旺的森林。
上下班接送，办公室端茶倒水。每隔一个小时，就走过来劝喻安起来运动一下。甚至自作主张地给喻安的电脑显示器装上防辐射护罩，美名其曰保护肌肤，保护视力。每天晚上睡觉前，就给喻安发一条无比肉麻的短信。
无论喻安如何郑重其事地警告，都打退不了他的热情：“喻姐，你一直单身，连涵祺的赵总都看不上，显然是在等我嘛。”
“我绝对就是上天安排给你的那个人。”
王威的热情积极，比起赵涵诚的稳重与华泯初的散漫，显得格外鲜活。喻安并不理会他，每天挤公交车上下班，买的东西一概分给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安排各种各样的事情给他。但是丝毫不能打消他的积极，反而越来越旺。
很快，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替他说话：
“小喻啊，别这么狠心嘛。”
“王助理一级棒，绝对疼人好男人，居家必备良品。”
“喻姐就试试嘛，反正不要钱。”
王威只差没拍着胸脯说：“喻姐随便试，哪怕最后把我扔了呢，我只求一个机会。”
喻安走神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要不跟他试一试？
他是那样年轻，脸颊还没有长出成年人的圆肉，瘦得棱角分明，朝气蓬勃。而她就像枯萎的花朵，面临凋落。
*
“赵总最近怎么了？”
“听说失恋了。”
“哇，赵总这么帅的男人也会失恋？”
“大家都稀奇呢。听说市场部的吴经理哭好几回了，交上去的几份方案都没过。”
涵祺的茶水间，重复传来如上对话。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不同于坐在办公室，不理常务的赵涵诚。赵伟祺很喜欢跟员工联络感情，况且他在公司有不少眼线，自然听说最近的传言。走进赵涵诚的办公室，往桌上一坐。
赵涵诚埋头处理文件，状若未闻。
答案如此明显，赵伟祺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你还真是……”想了想，说：“她都跟你分手了，你还想着她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来真的？”
“我只是不明白，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赵涵诚推开桌前的文件，再也掩不住心中的烦躁，揉着眉心向后倚去。
就在他唤醒她之前，他们是那么亲密。她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满满的爱意。她快乐地叫着他的名字：“涵诚，涵诚。”
但是她醒来后，一切都变了。她看他的眼神，带着疏离与客气。他甚至觉得，她一点也不想看见他，恨不得他消失。
她就像是换了芯，变了个人。
“很简单，你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赵伟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追求者送来的巧克力，“来一块？”
赵涵诚看也不看，浓眉皱成一块铁疙瘩：“她利用我？”
“不然还能为什么？”赵伟祺捏了一块扔进嘴里，不负责任地道：“如果当初不是看你的面子，涵祺是不会跟瑾尚签单的。现在项目完工了，你自然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签一个单子，能拿到多少提成？”赵涵诚皱起眉头，跟他这个涵祺的总经理谈恋爱，得到的不是更多？
“或者她发现更有利用价值的途径？”赵伟祺又猜测道，“不然她干什么把工资卡给你？明摆着想跟你断绝关系嘛。”
被赵伟祺一带，赵涵诚不禁往这个方向分析起来。喻安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喻安为什么跟他分开？喻安究竟图什么？
夜半时分，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喻安坐起身，掌心按在枕头上，一片冰凉。
打开床头灯，掀开被子下床。隔壁房间，床上简单整洁，什么都没有。就在几天前，这里已经被她收拾成客房。喻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回卧室。躺回床上，没有丝毫困意。
刚才梦到喻芬去世那天，赵涵诚出现在她身边，她抱着他大哭：“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离开我。”
华泯初出现在他身后，唇边带着微笑，仿佛在嘲讽她的痴心妄想：“安安，他怎么可能娶你呢？”
赵涵诚满脸厌恶地推开她：“喻安，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廉耻！”
梦中的沉郁残余在心中，久久不散。喻安起身下地，走到窗边，用力拉开窗户。霎时间，夜风扑面而来，吹动头发向后飞去。冷意侵入睡衣，吹得浑身冰冷。
思绪逐渐清晰起来，那只是个梦而已。她不会那样做，她不会让任何人羞辱她。
第二天早上，喻安下楼，看见等候多时的王威。
“喻姐，上车吧？”不论喻安的表情多么冷淡，王威总是能够露出大大的笑容。
